除夕过后,海市气温骤降。
早前就有提过,海市是南方滨海的一座城市,但冬天最冷的时候气温能到零下二十度左右,同一些北方城市也不相上下了。
虽然东洲也属于南方范围,但冬季却要暖和许多。
许窈在东洲待了七年,一时间很难立马重新适应海市冬季的低气温。
年初一那天早上,许窈下楼时那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个小笨熊的模样,成功地让应时卿露出了新年的第一个笑容。
他挑了下眉,发出疑问:“怎么套了条棉被就下来了?”
许窈:“……”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笨重的熊,但是被说套了条棉被还是太过分了点吧?!
想当年她也可以不穿秋裤,但现在……
她看了眼的确穿得一点都不臃肿的应时卿,憋了半天只能憋屈地反问:“怕冷有错吗?!”
应时卿单手抵唇,忍着笑:“没有。”
说着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许窈当然不信,但刚要说话——
“这哪里来的狗熊?”阮遇夸张的嘲讽就从背后响起。
许窈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姓阮的……你完了。”
随后,阮遇毫无意外地挨了新年的第一顿揍。
等许爷爷下来的时候,许窈已经脱掉了最外面那件军大衣,总算是没再被嘲讽第三次。
许爷爷跟几个老友约好了今天要去庙里烧香拜佛。
这是他每年必备的保留节目。
但今年不一样了,吴姨记得医生有说过寒冷也是冠心病的诱因,让许爷爷修养期间注意保暖的,于是她坚决不准许爷爷在这么冷的天气外出。
许窈也不知道许爷爷到底是怎么说服吴姨的,最终居然还是让她松口同意了。
吃过早饭后几人便出了门。
去的地方是海市的玉佛寺,离老宅并不远,就在花鸟市场背面的小玄山上。
他们到的时候寺庙里的僧人还在扫雪,但玉佛寺好歹是个知名景点,这时庙里头已经是人流如织。
把许爷爷送到后,许窈三人本来就想先回来了,结果被押着一起进去了。
好在进去没多久许爷爷就跟老朋友们汇合上了,几人商量着去捐香油钱。
许窈还记得早晨阮遇说自己是狗熊的仇,找准时机把他推出去陪许爷爷去找住持捐香油钱后,自己拉着应时卿溜了。
从大雄宝殿逆着人群往外走的她还在嘀咕:“还好跑得快,要是跟着我爷爷他们,估计得把庙里所有殿宇里供奉的菩萨佛祖都一座座拜过去,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她拉着应时卿到了旁边角落里一间相对空旷的大殿外。
一队做晨间早课的僧人正好迎面而来,两人连忙退到屋檐下让出路。
僧人们停下步子同两人施了一礼后便抬着木桩飞快地经过。
走动间袍袖翻飞,檐角挂着的风铃跟着撞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阵风铃声中,许窈忽然笑出声,扯了下应时卿胳膊:“欸,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的情形很眼熟?”
应时卿听她问起,顿时就想起十多年前的某个春节,眸中蓄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那时候他父母还在国内工作,许窈爸妈也难得正常放了年假没有加班,两家人便一起来玉佛寺上香。
当时许窈也是嫌麻烦想躲懒,不想跟大人们一起上香。
不过那会儿可没有阮遇在场被她拿来当工具人,只有一个油盐不进的许晔。
没办法,许窈只能偷偷使眼色试图让应时卿装病。
应时卿本来并不想理她,可许窈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先斩后奏,张口就跟几个家长说他肚子疼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然后又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陪他一起待着。
应时卿在长辈们那里想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根本没人相信他会帮许窈撒谎。
等其他人继续去下个殿宇了,许窈肚子饿了,就拉着他想先到寺外的摊点买些零食。
也是在这个台阶上,在这个屋檐下,遇见了做早课的僧人,跟现在的情形几乎是一模一样。
连那阵风铃声似乎都是相似的。
“说起来,你当时为什么帮我一起撒谎啊?”许窈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他的回忆。
应时卿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有哪次我没帮你?”
许窈立马举例:“高中的时候,三班那个体委来找我一起上自习,我本来找你帮我拒绝的,结果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出馊主意让我带人去老师办公室自习!”
提这个应时卿可就有话说了:“你自己想想,他真的只是想跟你一起上晚自习吗?”
许窈愣了一下:“他说有不会的题要问我啊……难道不是吗?”
应时卿被她气笑了:“他有题不会不找老师?就算不找老师,他们班班长就是数竞班的,为什么非要找你?”
他早知道许窈高中那会儿就是个榆木脑袋,人家说找她自习她就真以为是找她自习,说请教题目她也就以为是真的请教题目。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不开窍到硬是没发现那些成天围着她打转的男生个个都心怀不轨。
应时卿完全没有帮曾经的情敌表明心意的打算,只是冷笑一声:“那我问你,去过办公室之后他还有找过你一起上自习吗?”
许窈顿了下:“……没有。”
非但没有,从那天开始,那个体委再没跟她搭过一句话,后来每次看到她眼神都还怪怪的。
“那这算不算我帮了你?”应时卿皮笑肉不笑地问。
许窈差点被他的逻辑说服,这才想到,他现在可是个比从前更加狡诈的资本家了,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过于吃亏,干脆终止话题:“再转转就回去找爷爷他们吧。”
应时卿掀起眼皮子淡淡看她一眼,嗤了声,然后身体倒是实诚得很,顺从地被许窈牵着手拽了下去。
-
玉佛寺占地面积很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座大殿,还有许多其他神佛菩萨的小殿宇。
二人经过一个侧殿时。
正好听见一对夫妻不知道为什么事在争执。
男人似乎是想离开玉佛寺,皱着眉跟他老婆说:“求仙拜佛有什么用?!你从前拜得少了?咱还是回家。”
那个女人不肯:“来都来了,进去拜拜又不会损失什么。”
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对华国人来说魔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不光男人同意了妻子一起进去拜拜的提议。
就连许窈,本来都打算走了,可脚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步子一转就转了回去:“你等等我。”
应时卿:“嗯?”
许窈没答,只是迅速掏钱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一把贡香,然后回来拉着他往刚刚那对夫妻进去的大殿走。
走进大殿后,那对夫妻还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许窈就在旁边不知道从哪儿找的打火机,把贡香点上了,还朝他的方向递了递,侧眸看向他:“你要一起吗?”穿书吧
应时卿摇头:“还是算了,无事不烧香,临时才抱佛脚,真有神佛怕是也不信我的诚心。”
“那有什么,反正就是求个心里安慰。”许窈乜他一眼。
许窈说话间,应时卿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愣。
然而他回过神时,那对夫妻已经起身,而许窈已经动作利落地伏身拜下了,他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那对夫妻上完香,一转头就看见他们俩,有些奇怪地问:“你们这么年轻就来拜观音娘娘了?”
许窈这时正好走回来,有些纳闷:“这跟年不年轻的有什么关系?”
女人摇摇头,先是怜悯地看了看许窈,离开前又嫌弃地看了应时卿一眼。
应时卿:“……”
许窈一脸茫然:“我拜个观音而已,到底有什么问题?”
应时卿眉心狠狠一跳,抬指理了下她额前的碎发,无奈道:“知道刚刚拜的菩萨是谁么你就急着磕头?”
闻言,许窈意识到有点不对,扭头一看,愣在了原地——
送子观音殿。
五个金灿灿的大字直接把她砸懵了。
想想刚刚那对夫妻临走前的眼神,许窈有点想立刻原地去世。
社死不过如此。
看她这副样子,应时卿实在是忍俊不禁。
半晌,许窈才在他的笑声中憋出一句:“那就当我替舒寒音求的。”
这糗事一出,一直到跟许爷爷他们汇合她都再没进任何一间大殿。
最终。
拜错送子观音这件事,在许窈的再三勒令以及签订种种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之下,应时卿并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但那几天,许窈就听不得别人提观音二字。
直到正月十五,她这种情况才好了些。
同往年一样,老城区这天夜里有灯会。
由于天气太冷,许窈一开始是不想出门的,但阮遇说已经跟华哥他们约好了。
迫于无奈,许窈只能再次竭力把自己裹成一个熊,然后才肯出门。
许爷爷本来也想凑热闹,但想到都是他们一群年轻人,玩不到一块便作罢了,去了棋院找棋友们唠嗑去了。
夜里外头还下着雪,老宅离灯会所在的城隍街才隔了两条街,许窈三人连伞都没打,晃悠悠就出了门,准备散步过去。
华哥住得也近。
许窈三人在街口就同他们夫妻汇合了。
城隍街上空挂了一排又一排花灯,节日的喜庆氛围直接拉满。
华哥去年才结的婚,此时夫妻感情正热,笑得比那灯笼还喜庆还亮瞎人眼。
他老婆周琪苒许窈只在他微信朋友圈见过照片,这还是头一回碰上面。
周琪苒看着是典型南方姑娘的长相,个子娇小玲珑,长得很清秀,跟虎背熊腰的华哥站在一块还诡异的看起来挺般配。
见到许窈的第一面,周琪苒下意识地产生了危机感,没忍住悄悄瞪了旁边的自家老公一眼。
说是跟几个发小约好了逛庙会。
怎么没告诉她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发小?!
但很快,她就看见了落后许窈一步的应时卿,以及二人牵在一起的手,眸中那一丝丝的警惕还没彻底升起就瞬间散去。
当初头一回见应时卿时周琪苒就因对方的颜值惊为天人,还以为人家是当明星的,后来在财经新闻上看到对方的版面时又被吓了一跳,因此对她老公这个发小印象深刻。
眼下这两人看起来明显就是一对小情侣,周琪苒脸上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
华哥自然而然地揽过自家老婆的肩膀,相当臭不要脸地冲许嘚瑟道:“怎么样,你嫂子漂亮吧?”
又转头冲周琪苒介绍:“老婆,时卿跟阮遇你都认识了的,这是许窈,也跟我一个院长大的。”
“嫂子好,我是许窈,是华哥发小,你叫我幺幺就行,”许窈先是朝周琪苒笑了笑,随即怼了华哥一句,“嫂子这么一朵鲜花怎么就□□这坨牛粪上了?”
华哥闻言愈发得意了:“那是你哥我有本事。”
许窈:“……”
要不是她听阮遇说过华哥当初死皮赖脸追求女朋友,也就是他现在老婆的那些糗事她还能装出一副信了的样子,但现在么,她只能保持沉默。
一旁应时卿听到华哥吹的牛皮,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声,顺手拂开落在许窈肩头的雪花,帮她理了理头发。
华哥顿时不干了:“诶你小子这笑什么意思?”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我还纳了闷了,就你这狗脾气,我们幺幺怎么看上你的?”
华哥先前就听阮遇说起过许窈跟应时卿在谈恋爱的,但即使这会儿当面看到了,也颇有些不敢相信。
许窈刚回海市那会儿分明还单着,俩人怎么突然就来电了?
没等两个当事人回答,周琪苒就立马狠狠地拧了下华哥胳膊:“你怎么说话的呢,人小应长得这么帅有什么好奇怪的?”
华哥痛得差点跳起来:“嘶——疼疼疼,小苒你松手!”
周琪苒又狠狠拧了他一下才松手:“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被自家老婆这么一通收拾,华哥不敢再就许窈跟应时卿的事情多话,揉着胳膊到一旁去给周琪苒买炸鸡柳了。
一行人在街上逛了一圈。
最终许窈跟周琪苒手里都提了好几盏灯。
在一家卖馄饨的老店坐下后,华哥看看对面凑在一起,挑个香菜还要黏黏糊糊的两人,啧了声:“可惜晔哥不在。”
阮遇扭头一看,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发出这样的感叹。
小时候常有小男生喜欢找许窈玩,许晔虽然嘴巴毒,但对于自己唯一的妹妹看得可宝贝了。
有年灯会他们在路上正巧碰见许窈一个男同学,人家就是多跟了两步,许晔就威胁他:“再跟着我妹,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当时应时卿还在旁边用眼神助威,恐吓人家男同学。
要是让许晔知道现在应时卿这家伙监守自盗,恐怕不仅仅是要打断他的腿这么简单。
然而……
两人沉默下来。
周琪苒有些疑惑于突然低沉下来的氛围:“你们怎么突然不说了?”
许窈先前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这时听见周琪苒这话笑了声:“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说着还把面前的小菜碟往周琪苒那儿推了下:“华哥你看看你,也不帮着搛菜,嫂子都够不着!”
华哥没有反驳许窈,也没再提许晔,只是抢过许窈手里的菜碟,自个儿给老婆搛菜,质问道:“你咋还光明正大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呢?”
“谁破坏你们夫妻感情了?”许窈翻了个白眼,“自己不积极主动表现还怪我咯?”Μ.chuanyue1.℃ōM
华哥顿时不干了,一声“欸”刚出,许窈立马也撂下筷子——
眼看着两人要化身斗鸡,应时卿连忙按住许窈:“馄饨要冷了,先吃。”
又冷冷瞪华哥一眼:“你跟幺幺计较什么?”
华哥顿时熄了火:“……”
“得,敢情兄弟都是有异性没人性的,”说着扭头向自己老婆找安慰,“苒苒——”
然而话还没说完,周琪苒就夹起一只饺子往他嘴里塞:“闭嘴。”
这么虎背熊腰一傻大个,撒起娇来别提多瘆人了。
华哥委屈:“……”
旁边阮遇看得直乐。
许窈跟应时卿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一行人吵吵闹闹吃完宵夜,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许窈眼神扫过街边那些摊铺兜售着的玩具,同她小时候比似乎也没多大差别,有些怀疑道:“咱们上次一起逛灯会真的是十年前?”
应时卿摇头:“不止,今年是新年,是十一年了。”
华哥在后头听见,误会了,宽慰道:“大家现在都在海市,想见面方便得很,以后年年能约。”
阮遇闻言也赞同地点头。
许窈笑道:“那以后每年都要聚啊。”
应时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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