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清泪,从玉察的右脸侧滑落,被男人粗糙的指腹接住,不至坠入污泥中。
她娇小的身体,全然被他的身躯气息笼罩,任由那滴泪,被手指揉碎、搅合。
“为何……大人……我何时得罪您了,您要这样对我!”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玉察自问,平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虽然是拥有生杀大权的高位者,却始终宽厚仁慈,从未苛待下人,时常怜惜贫苦,发放赏赐,人人都道她是最好说话的,满宫风评极佳。穿书吧
她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对她咄咄逼人,如冤鬼报应一般纠缠不休。
她不明白,不能明白!少女眼眸中那点明丽流动的光芒,熄灭成灰。
四季停歇轮转,寂寂,无神又涣散。
她已是泪流满面,泪水儿仿佛怎么也流不够。
眼底红红的,是受惊的小兔,哀怨、怨怼,畏惧,连呈现在眼中的负面情绪,也如此美丽动人。
她正抽泣着,肚子不合时宜地抱怨起来,提醒她胃中空空,已饿过头了。
一瞬间,那坠着泪珠的小脸儿,瞬间燃起漫天火红云霞,她羞郝万分,无地自容。
从前满宫上下,谁不惦念着她喜欢吃什么,每日流水般的精致点心伺候上来,尝过一两口便撤了,哪知道落魄至今,连一口清汤薄粥都是奢想。
玉察又饿、又累,实在疲于应付这个餮不知足的男人,这张羞红的小脸蛋,却还要做出一副倔强不低头的模样,不愿令人看轻。
那只欲探索一番的邪恶之手,微微凝滞在半空。
良久,玉察感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笼罩在身前的阴影,散去了。
她猛然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顺着墙壁,娇软无力地跪坐下来。
“饿了?”
游澜京懒散靠在黄花梨交椅上,从盘中拿出一个热腾腾包子。
这包子做得实在细致,雪白晶莹,白玉似的剔透,从外头可以一眼瞧见里面的肉馅儿,光外皮便十分费工夫了。
他朝跪坐在地上的玉察,径直伸出了手,手上包子香气四溢,令玉察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个时候,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包子,该多好啊。
玉察的瞳光重新汇聚,她想别过头抵抗一番,可是瞳光不停跳跃、闪烁,呼吸声强烈,在心底的挣扎间,逐渐,清晰可闻。
渴望、纠结、痛苦,她像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儿,尾巴微微动了一动。
男人兀自不动,只往前伸了手,等她主动从对面过来。
“吃吧,公主。”
他一向极有耐心,是老道的食物链捕食者,可以等她很久很久。
游澜京和善地勾起了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钩织了一张甜蜜的网。
对于玉察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一瞬间的放空失神,膝盖怯怯移动,一步、两步……慢慢地,那只手伸出去,几乎就要触到包子了。
手指在触碰包子表皮的一刹那,最先触碰到的,竟然是男人温热的手指。
体感一丝热流钻入指缝,那是属于游澜京的温度。
玉察的手骤然回缩,理智令她悬崖勒马。
不能再往前了!往前是万丈深渊,是天塌地陷的陷阱。
玉察猛然一抬头,迎上男人阴霾密布的目光。
他背着光,日光从他身后透过来,划开一道光与影的分界线。
飞眉入鬓,携了凌厉与俊逸,眼底仿佛压着一条吞噬一切的黑磷巨蟒,怒意昂扬,却始终镇在波澜不惊的江河下。
这双眼眸水色,原本美如落日长湖,壮阔秀丽的绝佳风光。
现在,黑云压城城欲摧。
惊雷,即将要炸开了。
“状元,有什么稀罕的?”
这道声音毫无感情,轻轻掷落下来,却溅起一池水花,砸得如平地惊雷,电行雷掣,金星四散,令人心惊胆颤。
包子被他随意一扔,骨碌碌滚落在玉察的膝盖旁。
游澜京起身,缓缓站在窗前,手掌覆在额前,眯了眼。
“公主,你说,状元很稀罕吗?”
玉察的膝盖已跪得酸软无比,麻感如电流,遍袭全身,可她一动不敢动。
她咬紧了下唇,死死的,几乎要渗出血,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
窗外,朱雀长街前。
错愕交加的人群中,新晋的状元郎李游,正失魂落魄苦苦寻找着貌似公主的身影。
他不知道,公主就在距离他五十米外的酒楼二楼,正委顿在仇敌游澜京的脚下,饱受痛苦。
游澜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这个移动的小黑点,一点点变冷。
黑色的瞳仁晦暗如一连下了三个月阴雨的天空,是无人踏足的死亡之湖,连一只蝴蝶飞越,都会被神秘的漩涡卷裹,坠毁。
这股平静的杀意,就像……在注视一个死人。
他说得越不在乎,语气越平淡,滔天的不满与仇视就越呼之欲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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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察隐隐约约意识到,即将发生很坏的事情。
“不稀罕,不稀罕……”
玉察急于解释,她扑过去,拽住了男人的裤腿,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什么。
然而男人破天荒地没有看他。
游澜京依然静静地望着,长街上寻找公主的状元郎。
分明敕封的时辰已迫近,状元郎无奈跨上了马,却没有丝毫前进的意思,他依然在踌躇,在徘徊。
状元郎抱着最后一丝希冀,等待公主一闪而过的身影,再次重现。
游澜京抿起了嘴角,眼底笑意冰冷。
“看到了吗,公主,他在找你。”他缓缓抬起了手指。
“看他找得这么可怜,唉,微臣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你是不是,更恨微臣了。”
“不是的……不是的!”玉察的声音嘶哑。
“大人,我们回府吧,我什么都听您的。”
玉察擦干了眼泪,拙劣地做出男人喜欢的笑容,此刻,她心神不宁,万分慌乱,只祈盼男人能收手,今日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
李游在朱雀大街上多停留一份,死神就离他越近一分。
“不好。”游澜京拒绝得干脆利落。
玉察的后颈起了鸡皮疙瘩,她这下真的怕了,冥冥中有预感,游澜京即将做些什么,大难临头的恐惧感震撼着她的全身。
在于他的接触中,她逐渐了解游澜京的脾气,这个男人表面清风明月,实则心思阴郁,城府深重,最是胸怀狭隘,锱铢必较!
从方才起,他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都指向了一件事,一个人。
游澜京深谙官场,行事老道,他不会明晃晃地摆出来,而是收着掖着,这绝不是善罢甘休,而是风浪再掀,毒蛇暴起的前兆!
“你盯着他看了许久,状元,真的很稀罕吗?”
一向从不废话,阴沉寡语的首辅,将这个问题重复了第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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