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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有些年岁了,边角蜷曲泛黄,相片上的男人却笑得清朗,隔着岁月依稀能望见往日的风采。
翻到背面,上面还有一段话。歪歪扭扭,字迹早就干涸,是她年少时写的:
[2014年,我毕业啦,嘿嘿。我选了法学专业,没想到吧?
沈老师老说我不适合这行,可我不信。
今天天气好好啊,我的心情也很好。我想去上海看一看,因为沈老师在那边。]
宁嘉顿了顿,翻到下一张:
[沈老师来北京了,太好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毕业后进他们的律师事务所。
我想变成和沈老师一样厉害的人。]
再下一张:
[今天的天气好差,从早上开始一直在下雨。
我去了君恒。
今天是他生日啊。
我在楼下等了很久,想给他一个惊喜。我提着自己做的小蛋糕,从下午2点一直等到晚上9点,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和宋书萱一起出来,两人撑一把伞。
雨下得好大,我回去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纪朝阳还笑话我是落汤鸡!我好难受。]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宁嘉有些恍然,如果不是偶然翻到,她几乎都快不记得了,她曾经这么肆意而幼稚地追逐过一个人。
人的心情真的很容易被影响。
翌日仍旧下雨,她原本就不大美妙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纪朝阳电话打来的时候,她人还瘫在床上:“喂——”
“大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嗯?”
“我生日!”
隔着话筒听这语气,宁嘉已经可以想象出他七窍生烟的模样了。
但是,她心情不好,不想惯着他,她觉得她才是他们圈子里唯一的宝宝:“哦——”
纪朝阳:“……”
……
去的是京郊。虽然是礼拜天,道上还是堵,花了比平时多一倍时间才抵达翠微山。
这一处度假山庄依山而建,是某个知名房地产公司的小开开发的,会员制,平日只接待圈内名流,车子没法开上去,他们在山麓改坐了专属的电车。
纪朝阳心血来潮,非要自己开,弄得那经理一脸愁苦,赔着笑脸:“这山路陡,真不好开啊。您要是真想玩,到了山上,我给您单独开个场地,随便开。”
纪朝阳不干了,说,这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到了山上,一马平川的,还怎么玩?还玩个P!
这样僵持不下,经理求助般看向冼文昊。冼文昊皱眉开口:“就你那五次才过的驾照,得咧。”
纪朝阳还是听冼文昊的话的,讪讪地哼了声,算是作罢了。
经理如蒙大赦,一边擦汗一边指挥开车师傅驱动。
山上峰峦叠翠,险峻异常,放眼望去,一幢幢木屋别墅掩映在苍翠的山林中,鸟鸣不绝。分明是人工开发的,却建得像是世外桃源,浑然和周边环境融为一体。【穿】
【书】
【吧】
让人不得不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
到了山上,纪朝阳直接带她去了射箭馆,指着正中央三支正中靶心的箭矢道:“看到没有?那是我射的,你要是能把它们击落,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宁嘉怔了下:“这不止五十米吧?你准头不错啊。”
这话倒是由衷。
这准头何止是不错啊,三支箭,平行正中靶心,均是十环,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Μ.chuanyue1.℃ōM
而且,她刚刚看了,这一排的箭筒里都是超过常规磅数的重弓,后劲很强,难度比一般的高多了。
“你可别谦虚,庄晓电话里说了,你大学里可是箭社的。”他不由分说,把一把弓塞到她手里,又手把手给她戴上护手、护臂。
宁嘉被赶鸭子上架,只得挽弓、射出。
箭矢离弦,“嗖”一声划开气流,眨眼就扎入了靶子,不偏不倚,正好“啪”一声击落对面的一支。
纪朝阳一愣,半晌,兴奋地欢呼起来。
一旁原本兴致缺缺的程昱舟和冼文昊都看过来了,目露诧异。显然,也被她这一手惊到了。
纪朝阳:“嘉嘉,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细胳膊细腿的,真看不出来!”
宁嘉不好意思地笑笑,快要扬到天上的眉毛却泄露了她的心迹,嘿嘿两声:“运气,运气。”
纪朝阳殷勤地又递给她两支箭,宁嘉一一射出,均都击落了对面的箭矢。
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纪朝阳兴奋的表情有些异常。打落了他的箭,这人还能这么高兴?
直到冼文昊拿下嘴里的烟,凉凉插道:“你差不多得了,这么诓她?一会儿韩霖过来,可有你好看。”
纪朝阳缩了缩脖子。
宁嘉不是很明白,但也隐隐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嗤:“又不是你自己打的记录,得意什么?这比赛,不作数。”
宁嘉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二楼台上凭栏站着的两人。说话的是个轮廓硬朗的青年,他有张线条锐利的面孔,微弓着身子倚在玻璃栏杆上,斜眼望来。
相比于这人给人的锋芒毕露的感觉,身边那位气质沉凝多了。一般情况下,和这样一个青年并立,难免会被艳压,可宁嘉看到韩霖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
高鼻梁,皮肤很白,眉毛笔直修长,没有一丝杂色,和一双深潭一样的眸子一道嵌在那张明晰如玉的俊脸上,是难得干净俊美的长相。
只是,他的眼神很淡漠,很难看出什么情绪,和他斯文沉静的外表极不相符,像散落玉盘里的一颗黑色珍珠。
宁嘉一瞬就明白了,她破的是他的记录。
两人不刻就走了下来。几年不见,韩霖跟印象里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宁嘉却本能地有些拘谨。
虽然平日常有联系,但仅止于隔着屏幕聊天。
乍然见到本人,她还是很不适应。
不过,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在他对她展颜一笑的时候,瞬间消失了。
“好久不见。”韩霖走过来,伸手抱了她一下。
手微微搭了下肩膀,身体却保持着距离——一个久别重逢的亲昵、却不失礼貌的拥抱。
“好久不见。”宁嘉也露出了笑容。
……
室内热火朝天,搓麻将的搓麻将,打牌的打牌,啤酒盖冲天的声音、欢呼声不绝于耳。
宁嘉一个人屈膝坐在廊下,手里捧一瓶锐澳。
“什么时候染上喝酒这坏毛病了?”身后忽的有人道,语声戏谑,像开玩笑,也像是质问。
宁嘉回头,韩霖斜倚在她身后。
约莫是室内有些热,他脱去了外套,白色的毛衣勾勒出健美英挺的身形。宁嘉的目光却停留在他脸上,定定看着,似乎想从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这次准备留多久?”
他笑了笑:“不回去了。”
宁嘉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致力于开拓海外的市场吗?听说这两年效果还不错。”
“钱是赚不完的,这里才是我的根。”
宁嘉忍不住一笑,侃他:“难得,居然能从韩公子的嘴里听到这样有人情味的话。”
韩霖也笑了。
小时候,宁嘉一开始是跟他不大对付的。她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而他是完全的理智主义,哪怕看个电视都能吵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回首望去,这种摩擦实在显得过于可笑。
“你呢,现在在做什么?”韩霖问她。
“律师。”她耸耸肩,叹了口气,“不过是最低级的那种。”
“实习律师啊?”
宁嘉翻了他一眼,没好气:“我有那么差?!”谦虚两句,还当真了?!
在看到他眼底滑过的笑意时,她瞬间明白了,又被这厮给耍了。
头顶的灯光洒下来,将他眼窝处的阴影加的更深,不笑的时候,宁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不可否认,这张面孔英俊得过分。
有人从室内出来,跟他们搭话,不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韩霖身上:“你俩怎么躲在这儿说悄悄话啊?不进去坐坐?”
宁嘉看她一眼,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她默默别开脸,拿起瓶子喝酒,眼角的余光扫向韩霖,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韩霖神色不变,很有风度地跟她道了谢,但是拒绝了她的邀约。那种笑容,宁嘉太熟悉了,仅止于礼节。
从年少时开始,她就见惯了他用这种笑容搪塞那些前仆后继的女生。
后来他们去室内打牌,四个男人凑了一桌,剩下几个坐一边,自顾自玩手机,偶尔也轮换。
宁嘉默默坐在一边玩手机,偶尔瞥一眼场中。
薛阳打得有点不耐烦,很明显,不热衷于此;纪朝阳兴致大,奈何水平稀烂,连连败北;只有她右手边这位韩公子,坐姿端正,洗牌的手法很利落,但始终低眉敛目,看不出喜恶。
韩霖以前是做投资的,VC和PE都做,后来进了一家跨国公司做高管,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家的企业。宁嘉曾经笑话他,太子爷最终还是回家继承家产了。
他并不以为耻,笑了笑说,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建楼,为什么要下地去耕耘?守业开拓并不比创业简单。
宁嘉一想,倒觉得颇有道理。他有胆识有能力,更有资源,入驻康成短短半年就将大权收拢到手里,集团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被动了蛋糕的自然怨声载道。
不过,他这人向来我行我素、利益至上,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想。
“又输了。”思考的功夫,纪朝阳烦躁地抓抓头发,一摊牌,“不来了,你们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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