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樱正想问他是什么意思,轰的一声爆炸,淹没了重樱的声音,整座宫府都跟着震了一震。

  宫明月神色阴鸷地站起。

  脚步声逐渐远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靠近重樱,重樱以为是宫明月去而复返,绷紧身体。

  绑着她双臂的绳子被人砍断。

  她恢复自由后,揉着手腕,揭开蒙眼的黑布。站在她身前的是一袭紫衣的檀七郎,檀七郎一手持剑,一手捂着心口,脸色看起来白得吓人。

  “怎么是你?”重樱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我放火烧了厨房,但拖不了多久,快走。”

  宫明月都在盘算着打断她的腿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重樱估摸着檀七郎已经是强弩之末,起不了什么威胁,与他一同往屋外走去。

  刚起身,她惊觉自己穿了一身红衣,衣摆拖在地上,险些绊了她一脚。

  重樱脱下红衣,随手一扔。她没有注意到,床头点着两只象征着成双成对的红烛,蜡泪滚烫,滴落的瞬间,发出“滋”的一声,宛若美人的轻声呜咽。

  檀七郎走了几步,忽然单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重樱蹲在他身边,神色颇为纠结:“那个,你没事吧?我记得上回我并没有将你伤得这么重。”

  檀七郎白了她一眼:“师弟他疯了,他封住了幻境的出口,他要把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什么?”重樱一蹦三尺高,“他想干什么?”

  “那应该问你对他干了什么。”

  “苍天明鉴,我什么也没做。”

  檀七郎歇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元气,继续往前走。宫府空无一人,两人很快走到大门,一鼓作气冲出去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重樱喉中尝到腥甜的气息,撑着手肘爬了起来。

  “是结界,他在整个宫府都布下了结界。”檀七郎面色剧变。

  重樱简直想骂脏话。

  “樱樱,我说过,不许你沾上别的男人的气味,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宫明月的声音飘了过来,“还不快过来我身边。”

  他站在树下,阴森森地望着二人,衣摆飘曳,犹如鬼影。

  重樱抬手,凝出玉弓,对着宫明月射了一箭,趁着宫明月躲闪时,拽着檀七郎就跑。

  夜色深深,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吞噬着一切。

  宫府极大,两人钻进了一处石林,绕着蜿蜒的路跑了一大圈后,坐在地上歇息。

  重樱气喘吁吁,小声问:“有没有办法离开幻境?”

  “杀了师弟。”

  重樱没说话。这个檀七郎就是条毒蛇,满嘴谎言,怀着不为人知的企图,信他才有鬼。

  “樱樱。”宫明月鬼魅般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大概用的是术法,重樱分不清究竟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

  明显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兴奋了起来。

  蛇享受这种捕猎的乐趣。

  “你千万藏好,别轻易被我捉住了。”蛇的警告里充满危险,“那样就没意思了。”

  重樱抓着玉弓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有脚步声贴着二人身后的山石响起,重樱的心脏提到嗓子眼的瞬间,“咻咻咻”数声,利箭划破苍穹,在夜幕中化作数道流光。

  不是她射的。

  重樱惊讶地抬起头来。

  无数箭矢宛若雨点般从天而降,箭矢上刻着咒文,碰到宫府上空结界的瞬间,发出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响。

  结界轰然破裂。

  无数道人影冲进宫府,他们动作敏捷如风,手中挽着弓箭,朝宫明月射去。

  “那是……”重樱惊愕。

  “猎妖师。”檀七郎双手背在身后,站了起来,“整个镇妖司的猎妖师都来了。”

  猎妖师将宫明月包围住,宫明月以一敌百,与他们斗起法来。空中是乱飞的符纸,和肆虐的剑气。

  “是你把猎妖师引过来的。”重樱道。

  “不杀了他,我们都没办法出去。”檀七郎道。

  “真正能杀了他的,是你手中那把弓。樱樱,挽起弓,杀了他。”檀七郎在她耳边蛊惑着。

  重樱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神色木木呆呆,朝着宫明月挽起手中的弯弓,一支灵箭在弓弦上凝出。

  “射出去。”檀七郎命令。

  重樱紧紧抓着弓弦,额间沁出一层薄汗。

  宫明月被围在剑影当中,抬眸望了重樱一眼。

  突然冲出来一道粉色的人影,抢走重樱手中的弓,引弦对着宫明月射出了一箭。看清那人的模样后,重樱骤然清醒过来,飞身一扑,扑到她的身上。

  那支箭偏了一下,如流星般穿透宫明月的肩膀,带着他的身体飞起,将他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重樱夺回弓,高高举起。

  “你要杀了他!杀了他才能活!”被她压住的人影厉声说道。

  重樱将所有灵力凝于弓上,狠狠砸了下去。

  那张与重樱一模一样的脸碎成了光粒。

  她就是宫明月的心魔。

  宫明月的心魔居然是重樱自己。幻境外的宫明月一直都知道,重樱想杀了他。重樱进了宫明月的幻境,原本的心魔只好藏起来,伺机杀了宫明月。

  心魔消失后,重樱从地上爬起,瞳孔骤然紧缩。猎妖师们手中的刀光剑影俱朝着宫明月落下,重樱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冲了过去,飞身挡在宫明月身前。

  他不能死。

  这是她此时唯一的念头。

  幻境之外,她想方设法杀了他,幻境里,她却拼尽全力护他性命,真是可笑。

  泛着寒光的刀落在重樱的肩头,重樱喉中发出一声痛呼,口中有腥甜滋味漫开,张口便呕出了一口血。

  剧痛几乎夺走她所有的神志。

  她仰起脸来,对上宫明月震惊的目光,抬起染了血的右手,握住钉入他身体的灵剑,用力拔出。

  灵箭消失的瞬间,宫明月甩出手中的剑刃,金色的光芒划过重樱的眼角,刺中了她身后的一名女猎妖师。那女猎妖师临死时,还沉浸在杀了蛇妖的喜悦中,展露到一半的笑意凝固在在嘴角。

  重樱的身体失了力道,缓缓软倒下去。

  宫明月抱住了她,轻声唤:“樱樱。”

  重樱痛得满眼是泪,声音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师、师父,我……好痛。”

  说好了是幻境,怎么还这样痛。

  “不痛,很快就不痛了。”宫明月眼眸漆黑,温声地安慰着她。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从头顶传来,一声连接着一声。天空陡然塌陷,脚下的土地不断往下沉,似是要往无尽深渊沉去。【穿】 【书】 【吧】

  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摇晃,碧瓦朱檐筑出的亭台楼阁一寸寸坍塌着。

  重樱眼前倏地泛起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比太阳耀眼,比火焰炽烈,朝着她的身体汇聚而去。

  宫明月腾地化作一条金色的巨蟒,环绕在重樱的周身。

  重樱肩头的剧痛渐渐消失,讶然道:“师父,怎么回事?”

  宫明月重新化回原形,将她搂在了怀中。

  他的模样有了变化,头发飞速地生长着,浓密而黑长,眉目变得更为深邃浓丽,五官逐渐与重樱熟悉的宫明月重合。

  “这里原本是个噩梦,樱樱来了,噩梦就结束了,便成了一场黄粱美梦。”宫明月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宛如拂过荒原的春风,刹那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如今这黄粱美梦,该醒了。”他幽幽叹息一声。

  话音刚落,青年彻底变成了三千多岁的宫明月的模样。不远处,凭空出现了幻境的出口。

  他朝着出口走去。

  在他的身后,万物崩塌,归于虚无。

  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那是强行破梦魇而出带来的后遗症,重樱阖起双目,在宫明月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皓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整座山林,幽雅而静谧。

  重樱睁开眼睛。

  她躺在一方青石上,石头平平整整的,铺着柔软的干草。身上盖着一件绯色的袍子,袍子不厚,但料子上乘,保暖又挡风。

  是宫明月的。

  不远处,篝火燃烧着,枯枝偶尔爆出“啪”的一声。

  重樱坐了起来。她肩头挨的那一刀,被宫明月的灵力治愈了,连伤疤都没留下,只有这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幻境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衣服在这里,宫明月却不知所踪,就连虎视眈眈的檀七郎,也没了踪迹。重樱疑惑地跳下石头。

  月色清亮,映出路面,重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她的脚尖踢到了一物。

  她弯身将那东西捡起,借着月色看清。

  是一枚木牌。

  木牌泛着淡淡的香气,上刻云纹,一端系着雪色的流苏,印有“师千羽”三个字。

  这是凌云书院的身份牌,用沉香木雕出来的,里面有个小小的阵法,记录学子的积分,重樱也有一枚。

  重樱“咦”了一声,将木牌揣入袖中。地上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钉着一支箭矢。

  重樱费了一番力气,才将箭矢拔出,箭上也刻着花纹,应该是族徽之类的标志。

  夜风送来泠泠水声,重樱丢下箭支,循着水声而去。

  半人高的芦苇挡住视线,重樱拨开芦苇,只见月色一泻千里,水面漂浮着细碎的月影。

  粼粼波光间,有一人披着薄衫坐在潭中。

  他有着一头墨黑的长发,发尾被水打湿,湿透的薄衫裹在他身上,勾勒出精致的锁骨。

  水面下,一条长长的尾巴钻了出来,拍打着水珠,发出哗啦的水声。

  山林寂静无声,一丝虫鸣都听不到,水潭中也没有一尾鱼儿的痕迹。这是蛇妖的血统压制,有这么一只大妖怪在,周遭的小动物,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宫明月忽然从水中起身。

  重樱转身就跑。

  芦苇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宫明月的注意。他抬头往岸边望去,芦苇在夜风里晃动,那里已经没了重樱的影子。

  他慢慢朝岸上走去,蛇尾化成双腿,踩在地面上的瞬间,伤口传来的剧痛令他皱了下眉头。

  那是一道两指宽的伤,用匕首捅出来的。宫明月捂住这道伤,眼底覆上一层阴翳。

  他的心魔是重樱,巧的是,重樱的心魔也是他。重樱不知道,她的幻境里出现的宫明月,是他。

  那只是心魔的“宫明月”,被他杀了。

  他取代他,成为新的心魔。Μ.chuanyue1.℃ō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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