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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归顺

  “吾之业,便唯一可以破解盘魂定骨针的方。”

  师问鱼微笑着说出句话。

  黄壤没有质疑他。她相信了。

  盘魂定骨针,三千年来,刑囚了多人,她再明白不过。

  玉壶仙宗山腹的密室,她夜夜梦回,怎能忘记?

  么多年,受此酷刑者,只有她曾获得了么一丝希望。

  她窥见了一线光明,如救命稻草一般,只能牢牢紧握。

  师问鱼留意着她的表情,淡淡道:“以,除了归顺,你还能如何呢?”

  黄壤没有说话,她似乎也确无话可说。

  司天监,暗室。

  第一秋尝试着走出暗室,他的身体依旧充血肿胀。让他看来像个体形庞的怪物。

  尽管每行走一步都要耗尽身的力气,他依旧一步一步,向暗室的门靠近。

  因为只被安置在里养伤,也并无人囚禁他。

  他很快来到门口,而他的五指几乎打不开扇门。

  每一个极细微的动作,都如同撕裂了肌肤。他深吸一口气,五指扣着门。因为几乎没有触觉,他太过用力,指尖被划出血痕。

  好在,门终于打开了。

  第一秋缓缓向外走。而他刚刚的迈出房门,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昏了过去。

  第一秋再次醒来的时候,仍躺在暗室的床榻上。

  他原以为,李禄等人发昏倒的自,重新他送回床榻。可当他低下头,他蓦地发不!

  ——他手上虽然肿胀发紫,却并没有什么伤口!

  怎么回事?

  方才他开门之时,明明划破了手!

  第一秋再度身,艰难地向门口挪去。

  一次,他故意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然而,当他再次吃力地打开房门,刚刚踏出一步,突然再次昏倒。

  第一秋再次醒来时,仍旧躺在床榻之上。

  茶盏好好地摆放在桌上。

  第一秋明白了。

  他的身体永远不会痊愈。因为他只要踏出房门一步,整个时就会倒流。回到他被送到暗室的第一天。

  时在重复,他被囚禁于此。

  四周一片静默,他换了一颗九曲灵瞳。

  于墙上的画面又缓缓展开。只见黄壤在培育兰花。她嫁入玉壶仙踪之后,便不再下农田。闲暇之余,她便在整个玉壶仙宗种满了兰花。

  兰花四季常开,遇雪而谢。

  初时,第一秋只当她排遣寂寞。直到后来,说玉壶仙宗宗谢红尘最爱兰花,他方恍然。

  画面之中,黄壤新育的兰花种下,第一秋盯着她,脑海中却思索着如何破局。

  黄壤姿容倾城,然而无边丽『色』并没有影响他。

  样的画面,他自成元五年开始,看了足足一百年。在那些流转不息的白昼或黑夜,他铸器时,九曲灵瞳中她。他看书,九曲灵瞳中她。

  他批阅公文、查看卷宗,与朝中那拨重臣们勾斗角时,只要一抬头,便见她如在眼前。

  习惯很可怕。他早已不会被黄壤打扰了。

  世人眼里,他百年孤寂。可事上,第一秋从不么觉得。

  个女人似乎一直在他身边,存活于他的脑海之中。

  在里,她并不什么玉壶仙宗的宗夫人。她只一个女子,与他一并同行。

  后来,也有无数人想要替他说一房妻子。

  他们问位年得志的监,何为伴侣?

  第一秋并不回答,只每一次,脑海里都个人。他不知道算不算爱恋。可能也并不完。

  他不好女『色』,于并不贪恋黄壤的美貌。而黄壤嫁人之后,也失去了育种的才华。监人显然也并不羡慕谢红尘的艳福。

  他没有拾音生爱的习惯,于也不『迷』恋她的声音。

  第一秋甚至说不出来,自喜欢黄壤什么。

  他从未想过她自谢红尘身边夺走又或如何,他只习惯了么一个人。如头一点甜,漫漫岁月,奉于。

  第一秋盯着墙上用种花的黄壤,中念头已经扫过了千万遍。

  如何破坏一方空,脱出困境?

  第一秋扫视着暗室,一切陈设,皆与记忆之中一致。

  一张床榻,小桌小凳。桌上有茶壶,配了六个茶盏。

  第一秋吃力地爬来,他低下头,再次注视自的双手。然后,他缓缓挪动着肿胀的身躯,来到桌边,打量桌上的茶壶。

  蓦地,他举凳子,用力一掷。凳子不甚牢固,登时散了架。

  第一秋缓缓捡一截桌腿,随后,他摔碎一个杯盏。

  杯盏碎瓷四溅,他随手捡一块,开始雕刻凳子腿。他双手不使唤,笨拙得令人疼。碎瓷不趁手,割破皮肉。血流下来,却也暗紫『色』。

  他雕刻了半晌,忽而抬头,只见墙上的九曲灵瞳之中,已经不见了黄壤。只有她种下的兰花,在阳光之下挥舞着肥厚的叶片,如同招手。

  “阿壤……”两个字出口如轻叹,却引动了中回响。

  第一秋低下头,继续雕刻手中木器。

  他动作缓慢,十指血肉模糊。然而样的身体,毕竟也不再陌生。木器渐渐成型,隐约可以看出一座塔。塔九重,八面台阶。飞檐斗拱,檐角系铃。

  ……圆融塔!

  他以一段废木,复刻出了圆融塔!

  第一秋手下不停,耳边或有黄壤的声音。他时而抬头,暗室之中,没有疼痛,没有孤独,也不受恐惧侵袭。m.chuanyue1.com

  木塔之上,第一秋极力回想圆融塔中上的阵。他一寸一寸地还原。

  可碎瓷毕竟粗砺,许多精细的雕刻无完成。

  第一秋目光投向桌上的茶壶。只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壶,第一它拾过来,用尽力气它踩扁撕开。终于,他得到了自想要的刻刀。

  他用把粗制滥造的刻刀,一字一字,刻上了记忆中的符文。

  圆融塔需要十分巨的怨念和痛苦。而座小塔,自然不能同相比。

  ——它也不用与圆融塔相比。一方狭小的空,能损耗多怨气?

  第一秋最后一刀,自腿向下,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流如泉,他双手带血,颤抖着伸向那木制的小塔。刹那,他脑海中符咒翻飞。他一人之苦痛十分有限,但驱动座小塔,却已经足够了。

  他强行时向后推进!

  整暗室里,圆融塔似乎很快发自的秩序遭到破坏!它极力想要修复,但第一秋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好转!

  时真的被他推动了!

  第一秋用尽力相争,圆融塔极力想要修复异物造成的破坏。但空在太过狭小了,第一秋再度一刀划破自另一条腿。

  剧烈的痛苦让他颤抖不已。

  片刻后,他耳边砰地一声响,如同水晶碎裂之音!

  眼前的暗室,如墨一般渐渐融化。

  他成功了!

  第一秋抬头,看向墙上的九曲灵瞳。里面,黄壤种的兰花缓缓消融。

  而第一秋眼前,出了另一个世界!

  他站在一条河边,河的对岸,世界沙化,万物倾颓、寸草不生。而他站立的此,流水如歌、鸟语花香,阳光轻如薄纱。

  第一秋沿着河岸行走,他看见河水奔流。而它流经之处,沙化的世界仿佛被洗刷,重新绿草如荫、繁花似火。

  而些被复刻的房屋,他也渐渐觉出熟悉。

  ——他身为监,对国之山河,岂能不熟?

  世界空旷,却不见一人。

  第一秋脚步加快,身上旧伤发作,他低下头,查看自。只见他早已不方才暗室里肿胀的模样。Μ.chuanyue1.℃ōM

  体内修为重回,虽然仍遍体鳞伤,但对他完妖化的身体而言,尚不致死。

  哪里?

  又什么时?

  自难道被困在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了吗?

  他脚步如飞,渐渐地,却看见了一些人。

  些人站在河对岸,茫然地注视着一河之隔的此方。

  “别过河!”第一秋声音嘶哑,几乎怒吼:“他只想让你们溺亡河中,以此获取怨气,别上当!!”

  可此时此地,又有谁会他的话呢?

  无数人向河中奔逃,很快被河流没顶。第一秋伸手想要抓握,可凭他一人之力,能救几人?

  也有那极幸运的,迎着风浪硬过了河。

  于,更多人看到希望,纷纷入水。

  圆融塔中,谢红尘的鲜血一滴一滴,浸入塔中。无边怨气如『潮』水般漫过来,却并不敢吞噬他。他如黑暗『潮』水之中的辉光。

  眼前仍当年的黄壤,她在兰花丛中跳一支舞。那一天的她,穿了浅金『色』的舞衣,舞衣清凉,既遮不住她纤细的腰,也遮不住她雪『色』的腿。

  而当年的谢红尘坐在兰花中,饮一壶酒。

  黄壤舞姿翩跹,如兰花得道,生出的精灵。而观舞的谢红尘沉默饮酒。

  他什么都没有说。及至一舞终了,便身离开。

  黄壤追了两步,又缓缓停下来。

  谢红尘以剑破开眼前的幻象——原来当时,我什么都没说。

  于多年以后再想来,也终忘记了当年想。

  “阿壤……”他低低地叹,而圆融塔中,无数声音怪叫着回应他。

  那些怪声争先恐后地喊:“阿壤——阿壤——”

  谢红尘再度滴血,圆融塔又一阵震动摇晃。谢红尘劈碎一团又一团袭来的黑雾,保护着那微弱得要熄灭的幻象。像在如同无地狱般的九重魔塔,保护着自的珍物。

  ——阿壤,我想换一个从头再来。

  用我有的一切来换,好不好?

  谢红尘向幻象伸出手去,黄壤衣上披帛如失翅般缓缓垂落,在要垂至他掌中时,散如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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