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内蒙煤矿
顾舜华飞奔到了公交车站,火烧火燎等来了公交车,公交车晃悠到了火车站,她跑去火车站一看,也是赶巧,一周才有两趟的列车即将发车,是从首都到包头中转,最终会到达刘召火车站的。
顾舜华扑过去买了票,又赶在火车关门前冲进了车厢里,当车轮碾压铁轨的声音响起,她还算松了口气。
只是松了口气后,更多的思绪却翻腾出来。
她这已经离婚了的丈夫任竞年就是男主,以后可是要干大事业的人,她倒是对这个丝毫不怀疑。
她参加内蒙古建设兵团的时候十五岁,任竞年也才十六岁,但人家在老家已经读完了高中,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人特聪明不说,还很能干,团部但凡修理个什么,汽车坏了拖拉机坏了或者水泵哪里坏了,都是他来修。
和任竞年结婚后,她甚至发现他很喜欢看书和报纸,也不知道他怎么弄来的书,反正人家有办法,到处搜刮,有些是她根本看不懂的英文,他竟然能读得很通顺,当然更多的是什么物理啊电路啊什么的,反正都是她看着就头疼的。
而听说恢复高考的消息后,头一年他们因为煤矿遭遇暴雨,错过了考试,就这么失去了机会,今年任竞年是铁定想报名的,他对自己挺有信心。
顾舜华也相信,他一定能考上,他那样的人,考上大学后,一定会大鹏展翅任意翱翔,将来能有书中所说的成就,她一点不奇怪。
只是这人发达了,却开始追求和她表妹陈璐的爱情了。
顾舜华嘲讽地冷笑一声,开始回忆着这件事的蛛丝马迹。
其实她结婚后和任竞年还算是恩爱,任竞年对她也非常好,在兵团日子过得苦,他为了拿到煤矿每天三毛钱的补贴,都是自己请令要下煤矿,他去团部帮人家修理拖拉机,人家给他一个苹果,他硬是没吃,藏在兜里,到了第二天回来给她吃,掏出来的时候都把苹果捂热了。
要说他以后和陈璐发展爱情结合在一起,还说什么“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陈璐”,那也是见了鬼了。
不过这好像也有可能。
顾舜华想起前些天,陈璐突然带着一包稻香村糕点过去看她,过去后叹息连连,说姐你在这个地方真是亏了,一辈子埋没了真可惜,怎么也得想办法回城。
后来陈璐就提起她同学的哥哥离婚回城的事了。
顾舜华想起这个,牙咬得嘎嘣响,心想这陈璐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她明面上好心告诉自己离婚的事,其实就是故意撺掇自己离婚的。
自己离婚了,她就可以搞姐夫了?
顾舜华努力回忆着陈璐过去自己家中的点点滴滴,突然就想起当时陈璐正在屋里炕上坐着,任竞年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进来,陈璐要吃,顾舜华忙着做饭,任竞年就削了苹果皮给陈璐吃了。
当时她也没多想,但是现在一想,不对劲啊,这不就是应了书中的发展吗?!
原来任竞年已经对陈璐动了心思?
顾舜华脑子血往上涌,她想起来自己离婚的前前后后,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两个人的诡计?
毕竟自己和任竞年已经生儿育女,任竞年想离婚也得有个理由,现在陈璐和任竞年勾搭上了,任竞年就用这个法子假戏真做,和自己离婚,这样两个人就能追求美好的爱情了?
顾舜华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恨,我怎么也不让你们这对贱人如意!
一时她又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所作所为,她隐隐意识到,好像自从陈璐出现开始,她的一些表现就有些失常了。
本来她确实盼着能回城,但是也没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结果等陈璐一出现,她脑子里就只有回城一个念头了,好像为了这个,怎么着都愿意。
她这么一想,也开始后怕起来。
想着自己生活在这本书中,而陈璐就是女主,可能女主一出现,自己就会受影响,最后甚至一步错,步步错,沦落到书中进监狱的地步?
她再次深吸口气,心想自己幸亏醒悟了,意识到了,跳出这一切世事来看问题,回城当然好,但是不能带着儿女回城,她是死也不肯,宁愿在大漠老死也不能抛弃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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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最初顾舜华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是震惊愤怒,那么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她想明白了,人也平静下来了。
五原隶属于巴彦淖尔盟,而五原的刘召火车站只是一个三等小站,停车时间一分钟,顾舜华趁着那一分钟匆忙下了车,出了火车站。
此时夜色将将褪去,薄雾冥冥,她将围巾重新围紧,又裹紧了军用棉衣,背着包袱,跟着火车站的人流往外走。
别看这么一个小站,但最近一两年客流从来不会少,从遥远苍凉的沙漠通往繁华的首都,这是知青之列。
而她所在的三间房煤矿距离五原县大概一百多里地,她得想办法搭乘到机修连过来运送甜菜的汽车拖拉机。
今年团部种的甜菜收成特别好,最近大家伙都在拼命运甜菜过来五原县的火车站。
出了火车站后,就看到路边胡同破败的平房前有人生了煤炉子,上面放着锅,锅里冒着热气。
顾舜华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她犹豫了下,拿出来粮票和仅剩下的钱,买了两个包子。
包子烫嘴,但很香。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吃了后有了些力气,背着包袱过去找车,机修连的车总是凌晨天没亮就出发,头一趟过来这里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也是她运气好,很快就等到几辆,并不认识司机,不过人家一看她穿着的衣服,什么都没说就挥手让上。
曾经的建设兵团是参照部队管理,她身上的棉大衣是以前兵团发的,到了首都别人看到只觉得土,但是来到了巴彦淖尔,兵团里人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
兵团被撤销了,但大家伙都还在。
司机一行人很好,看她是女同志,又一脸憔悴,便把副驾驶的位置给她,自己却坐后面车斗里。
她感激,但没推让,连夜的奔波,去而复返,她真得太累了。
汽车走在土路上,顾舜华转首,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阴山巍峨,大漠苍凉,北国的风呼啸着卷起黄沙,沙土打在窗户上,遮天蔽日一般的昏黄。
就在这风沙呼啸中,她想着自己的未来,想着孩子的未来。
离开兵团前,任竞年找了民政局的冯富贵,他和人家熟,冯富贵拿来了一张打印好的表格让她填,表格上除了要填个人信息外,还要填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归属。
财产的话,她和任竞年这几年也就那么一点工资积蓄,经不起几折腾,根本没什么好分的,而她想回城就不能带孩子,所以孩子也归了任竞年。
等于她什么都没落着,就这么离开了家。
离开的时候,她以为一切都还是自己的,全都是临时的,现在来看,真是天真了,其实人家任竞年就没指望着自己回来吧。
苹果皮都给人家削好了。
顾舜华抬起冻僵的手,扯了扯围巾。
天太冷,鼻子嘴巴的热气往外呼,水汽凝结在围巾上,已经要结冰了。穿书吧
她扯着围巾让自己舒服一些,心里却想,杀回来,找那个冯富贵,把离婚表格改改,反正她不管别的,首都还是内蒙兵团,哪怕是要饭,她都得带着孩子。
你们是男女主你们爱怎么风花雪月都行,但是她的孩子可不要遭那洋罪!
汽车抵达机修连的时候是中午,不过这里距离她安家的矿井还有十几里路,顾舜华拒绝了司机的好意,迈着两腿往家走。
冷风吹过来,厚实的皮帽子和棉大衣都仿佛单薄起来,她两腿几乎要冻僵了,肚子里也空荡荡的。
一天多了,只吃了两个包子。
她咬着牙往前走,在心里念:“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
这句话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总算是在天晃黑的时候,她抵达了三间房煤矿。
矿井旁边有三十几户老兵以及职工,都住在矿井南边那片土房子里。
这个时候各家已经起来了炊烟,顾舜华快走两步,进了干草垛围成的院墙前,就见她家儿子满满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轰鸡,天晃黑了,他要把鸡轰到鸡窝里去,她闺女多多在旁边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瞎凑热闹,在那里蹦啊蹦。
小人儿穿着红棉袄,圆滚滚的小身子,两只羊角辫晃悠着。
嫩生生的小娃儿,软萌萌的,这还是什么事都不懂呢。
顾舜华想起那本书里他们的结局,想起那里面闺女多多嫉妒的面孔,还有满满冷漠排斥的眼神,她眼泪又差点落下来。
这是什么书,太作践人了!
这么想着时,多多先扭头看过来,她一看到,就惊喜地跳起来:“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
说是三岁,其实还没真到这岁数,这么小的娃儿说话还有些含糊,叫起妈妈来是一连串的叠音,加上突然看到顾舜华兴奋,激动得一串妈出来了。
满满虽然和多多同龄,不过却比多多懂事多了,听到这话,一边轰鸡一边说:“妈妈回首都了,等妈妈安顿好了才能接——”【穿】
【书】
【吧】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
这时候多多已经像皮球一样连滚带爬地向顾舜华扑过去:“麻麻!”
顾舜华哭着将闺女搂进怀里:“多多,我的多多,我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你了!”
满满看到妈妈,喜出望外,也扑过去,于是顾舜华一手搂一个,死死地搂着。
多多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满满也忍不住抹眼泪,顾舜华更是悲从中来,这都是她的孩子啊,软乎乎的小身子,不懂事的小娃儿,他们的人生就被那可恶的一本书写尽了啊!
这时候,灶房里的任竞年出来了,他围着围裙,戴着袖套,一手拎着铲子,另一只手还粘着黄面。
看到顾舜华,他显然也是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上次分别,也不过是四天前,不过此时的顾舜华,只觉得和任竞年隔了一生那么长的距离。
曾经的眷恋和依赖荡然无存,她现在满心都是提防。
她抱紧了一双儿女,抬眼望着任竞年:“离婚的事,我后悔了。”
任竞年听这话,望着顾舜华,神情复杂,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舜华,不离婚你没法进城,离了你才能回去,不是说好了吗?”
他的声音坚硬而温柔。
曾经的顾舜华听到这个,会扑到他怀里,会全身心地相信他。
但是现在——
顾舜华笑了下:“离婚的事,我不后悔,我只是后悔财产和孩子分配。”
任竞年疑惑地扬眉。
她抬起眼皮,淡淡地道:“财产依然归你,但是孩子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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