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祀是后面才来的,一顿饭吃得慢悠悠,一直吃到了外头天都黑了。
鹿念看了眼时间,“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明哥说,“好,等后天,我们再联系,接你去我们这边来玩。”
“谢谢明哥。”鹿念乖巧答谢。
一行人走出餐厅,外头天幕已经黑沉了下去,看着天气不太好,似乎要下雨的模样,天空阴沉沉。
“你家过来接吗?”小屈问。
鹿念摇头,“我家司机今天休假了,我自己回去。”
其实,是因为她是自己跑出来的,不想惊动陆家的人。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明哥不同意。
他对秦祀说,“你去送念念妹子,反正就你最没事。”
秦祀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风吹了过来,鹿念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冽的酒气。
他说,“喝了酒,开不了车。”
“那叫个车呗。”明哥说,“又没说非要你自己开。”
鹿念看了他一眼,“没事的,我自己打车回去一样,现在也没有特别晚。”
女孩背影看得格外单薄纤细。
“你跟着来干嘛?”鹿念头也不回
看着落到地上的修长影子,和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他声音淡淡的,有些沙哑,“顺路醒酒。”
鹿念,“……”
印象里,她其实挺少见到秦祀喝酒,虽然他学生时代在明哥那儿待过很久,但是,一直以来,她也没见他身上沾上过酒气,而且他很少醉,鹿念还没见过他喝醉的模样。
“那你以后也别管我了。”鹿念嘀咕,“我也成年了,你可以喝,我也可以。”
秦祀,“……”
他什么也没说。
下车的时候,鹿念绊了一下,因为腿伤的关系,她左腿,这段时间还是有点使不上劲。
她被扶住。
她想,他手好大呀,可以把她的手完全包入,已经和小时候小男孩的手截然不同。
她莫名又想起那天那个莽撞的吻,身下男生激烈的回应,抑制的喘息。
黑暗里,脸红透了。
秦祀已经缓缓松开了手。
月亮高悬。
就这样,一直到快到陆家庄园门口时,他们也没说上几句话,鹿念终于问,“你这次还在安城待多久?”
“月底走。”
鹿念,“哦。”
她出神的想,估计,这又是最后一次了,之后就再见不到他了,过年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她其实还想多留下来一会儿,和他待在一起。
但是,她今晚不敢回去太迟。
陆执宏的飞机应该是今晚到安城,然后第二天,赵家夫妻带着赵听原和赵雅原来访,陆执宏一直很重视这件事情,必然会早早回去安排。
他按原路返回。
明哥在酒吧二楼,见他推门进来,月光洒在外头走廊,他头也不抬,“你干嘛,怎么不回自家,跑我这来?”
“没法回。”他简短答。
家里空空荡荡,刚和她分开的时候,他又是这个状况,他不想回家。
明哥,“?”
他不再想多说,耳后和眼角都透着淡淡的红。
明哥说,“醉了吧?那酒度数可不一般,你发傻喝那么多。”
“没事。”
他即使醉了,也得很克制,看不出什么醉态,也不会发酒疯。
因为不能误事,他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和机会,从小也习惯了克制。
“送念念回去了?”明哥问。
“嗯。”
明哥说,“我也不想管你这种事情,但是,我也就最后说一次,念念是个好妹子,你要是喜欢,就赶紧追,不然到时候有你后悔。”
“她不喜欢我。”秦祀淡淡道。
她也估计还弄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上次在南荞那次意外的吻,估计也只是赌气,或者觉得新奇好玩。
而因为那个莽撞的赌气的吻,差一点失控的,是他。
鹿念就算对他有好奇,也不会长久。
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也不可能会对等。
现在的他也根本没资格说什么喜欢,他不愿意把她拉到和自己一样的处境。
她天生就该被宠着护着,过得无忧无虑,被人保护被人宠着,而不是像他,生如草芥,在外头像野狗一样摸爬打滚,仓促胡乱的长大。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已经习惯了隐忍。
*
第二天,苗苗早早就把鹿念叫了起来、
因为赵家的来访,陆宅从早上开始,佣人就络绎不绝的走动,整个家似乎都活动了起来,只为把这场午宴办好。
苗苗给她梳头,陆家叫了化妆师过来,给她专门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念念,你十八岁了,也可以化一点化妆。”
张秋萍还过来看了一眼,笑容满面,“念念今天要收拾得漂漂亮亮,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鹿念真的搞不懂,赵听原和赵雅原又不是没有见过她,为什么非得这么收拾。
赵先生和赵太太,也都和她不是一个辈分了的吧,会在意她一个小女孩什么模样?
张秋萍,“这也是陆家的面子啊。”
苗苗说,“念念,你以后要参加那些社交场合,就代表你们家,先生肯定也希望你可以收拾得精致好看。”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鹿念只能勉强接受,“好吧。”
等她终于收拾好了。
“赵少爷已经先到了。”苗苗出去看了一圈,回头告诉鹿念。
“哪个?”
“赵二少。”
赵雅原么。
鹿念还在小客厅休息,门被推开,说曹操曹操就到。
鹿念见他,笑弯了眼,“你穿得那么正式干什么啊?”
平时见惯了赵雅原不着调的样子,这次见他穿得那么正式,都有些不习惯。
赵雅原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才觉得自己终于稍微喘得过气来,“你以为我想穿么,都是我妈,我不穿,她就一直在旁边念叨,可以把我耳朵念出茧子来。”
“我爸妈他们也到了,在那和你爸聊天呢。”赵雅原在沙发上瘫成一团,“估计等下就要叫我们也过去了。”
南荞之行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赵雅原。
鹿念一见他,忽然就想,假设秋沥愿意回来,那该多好。
那么他们这边也有两个人,不需要她再出面,去代表陆家应酬一切了。
至少还有个依靠。
她也叹气。
“我哥也来了。”赵雅原说,“在外面,和他们三一起。”
鹿念和赵听原,其实算不上特别熟,属于见过不少次面,但是没有什么深交的类型。
但是印象里,赵听原一直和她没什么关系,他性格也温和好相处,倒是不会给鹿念带来什么压力。
赵听原确实就在外头,原本再和陆执宏说话,陆执宏夸奖,“听原越来越一表人才了。”
赵听原笑,“叔叔才是有风度,家父一直说,安城现在的社交场,”
陆执宏哈哈大笑,“听原真会说话。”
赵如澜说,“说的都是大实话。
赵听原手机一直在振动,见到大人开始聊起来,他说,“抱歉,我接个电话,是导师打过来的。”
江文茵,“去吧,这孩子,上大学后,就一直很忙。”
陆执宏点头,“年轻人,就该多奋斗点,小女就是被养得太娇。”
江文茵,“我家二儿子也是一样,刚带进来,几下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赵听原拿着手机,脸上笑容已经收敛,是苏清悠的电话。
他走到僻静处,接起电话,“喂”了声。
“听原,你现在在哪里?”那边传来女孩声音,柔软又带些委屈,“我想见你。”
赵听原把音量调小,“……我们近期最好还是别见面了。”
他难得脸上没笑。
“对不起,是我上次没有控制好自己。”苏清悠说,“给你带来了困扰,但是,我的心意是真的。”
“听原,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她说,“你情我愿,都是成年人了,都能为自己行为负责。”
她说得平淡,没有哭腔,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是带着淡淡的鼻音,显然很是憔悴。
赵听原心软了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这几天,你记得在家好好休息。”
他本来就是温柔贵公子,对女性下不了狠心。
苏清悠,“我今天一直在家,说是感冒不舒服……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赵听原没有说话。
她问,“你今天,是去陆家了?”
赵听原声音冷了下去,“是。”
苏清悠说,“没关系,我不会出去说什么的,陆家女儿很可爱,我一直很喜欢她,你忘了,我们也是认识的。”
赵听原到底还是觉得别扭,寥寥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从小就优柔寡断,到了现在这地步,也始终还在摇摆不定。
陆家和苏家比起来,无论是事业方面,还是背景方面,陆家都比苏家要强出不少,尤其陆执宏现在野心勃勃,不少业内人员都很看好陆氏,对陆执宏现在身价的估计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且对于苏家来说,不止苏清悠一个女儿,苏清悠还有哥哥和弟弟。
但是,陆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独苗苗女儿。
鹿念性格内向,不擅长交际,但是性格也算是平和温柔,没什么刁蛮的大小姐脾气。
长相也没得挑,除去有时候显得木了一点,没有小女生的情趣,而且始终带着丝病气外,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赵听原见过的模样最顶尖的美人。
苏清悠已经开始涉足家里公司的业务了,就可以看出以后是有能力有野心的,而鹿念依旧一团孩气,别说去接管陆氏的事务了。
其实两个人里,他对苏清悠感觉更好,而对于鹿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见时年龄太小,还是因为自始至终鹿念都对他不太亲近,赵听原一直觉得他们俩人之间没有什么火花。
而且,雅原对她的态度,一直也是赵听原的一个心结。
前几天,来陆家之前,兄弟两有过一次短暂的谈话。
“哥,你想和我抢么?”赵雅原问。
“抢?”赵听原失笑,“爸妈是什么意思?”
赵雅原说,“我们是亲兄弟,爸妈能有什么意思,说看我们意愿呗。”
他没再说什么,继续进房间打游戏去了。
赵听原心里却泛起了波澜。
因为小时候兄弟两就被分开,没有一起长大,赵雅原小时候成天生病,身体虚弱到似乎每天都处于垂危状态,长大后,玩世不恭,成绩也一塌糊涂,所以赵听原一直把他当做一个需要呵护的,无害的弟弟来看待。
而现在,赵雅原早也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了。
江文茵对他的偏爱,也一直毫不遮掩。
那天晚上,苏清悠躺在他怀里,细白的手指柔柔的理过他头发,“听原,就算是你弟弟,但是以后,你没有坏心,保不准雅原会怎么想。”
她柔柔道,“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如果是你接手爸妈,你肯定会对雅原好,但是,如果雅原不这么想呢?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赵听原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再想这些事情。
鹿念是第一次见到赵家夫妇。
赵如澜是个温柔斯文的男人,看着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赵听原几十年后的模样,他保养得很好,看起来甚至只有三十余岁。
而另一个女人。
赵雅原的妈妈,江文茵。
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可以看出来年轻时超凡脱俗的美丽,而且是属于很有风情,艳丽挂的美,赵雅原的美貌,应该就是继承自母亲。
她拉着鹿念的手,对她格外喜欢,“我们家雅原脾气不好,的亏和你处得来,学习也进步了,人也听话了。”
赵雅原翻了个白眼,“妈,别说了。”
“这是给你的一点见面礼。”江文茵也不管赵雅原的抱怨,没松开她的手,叫人拿来一个礼物盒子,递给她。
打开盒子,是个很大牌的项链,看着光华夺目,且价格相当不菲,鹿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份重礼。
陆执宏说,“拿着吧,是姨的心意。”
鹿念只能收下。
何甜在冷眼旁观这一切,她平时在社交场合出场不多,和江文茵也处不太来。
眼下只觉得讥讽。
把自己儿子弄丢了,现在好赖还剩下个女儿,养这么大,现在也算是到了发挥价值的时候了。
赵听原温文尔雅,很有大哥哥模样。
陆执宏说,“念念估了分,应该差不多可以到安大的线,我们也准备报安大,到时候,还得听原多照顾照顾。”
赵听原,“当然,我很乐意,到时候在学校,念念妹妹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来问我。”
“听原在大学里,有没有谈恋爱?”陆执宏看似不经意问。
赵听原说,“没有,现在还是打算以学业为重。”
鹿念听着,就觉得奇奇怪怪的,赵听原明明应该和苏清悠一对儿啊,大学刚开学没多久,似乎就在一起了,为什么现在这么回答。
虽然这宴会她是主角,但是,她一整场都心不在焉。
“以后,欢迎念念多到我家来玩。”江文茵亲切道,“我们这次搬回安城来,没住回老宅,换了在西丘的新家,给你也留了一个房间,以后随便来玩,就不要把我们当外人。”
鹿念偷偷对赵雅原说,“你妈妈好热情。”
她简直都抵抗不住。
太过于热情了。
赵雅原撑着脸,懒懒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不是一直不想待在自家?来我家住,不也挺好。”
鹿念,“……”还是算了吧。”
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这种住在别人家里过夜,怎么说得过去。
陆执宏却说,“西丘?那里是不是离安大很近?”
赵雅原说,“是。”
陆执宏笑,“那以后,要是赶不回来,那就顺便去叨扰一下你们家了。”
两个孩子,也培养培养感情。
鹿念,“……”这不是还有学校宿舍么,为什么非要她去住别人家。
餐后,几人各自散开,几个大人继续去了客厅喝茶聊天。
鹿念终于松了口气,想退回自己房间。
“你住我家我不介意。”赵雅原低头,笑得有点淘气,“你和我睡一张床,我都不介意。”
鹿念义正辞严的拒绝,“我介意,谢谢。”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小秋接回来。”赵雅原随着她走在走廊后,话题忽然跳跃,“我看你现在,一个人也挺累的。”
鹿念抿着唇,“他不愿意,你有办法可以想么?”
“而且爸爸,现在知道小秋的事情么?”她终于问出口。
赵雅原摇头。
陆执宏这几年也已经灰心,觉得陆琢早已经死了,也几乎已经不再搜寻。
鹿念,“……”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猜想。
遗腹子?或者从小被拐卖?可是那样,又怎么解释秋沥一直不愿意回家?
赵雅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阿婆身体不太好了。”
“诶?”鹿念惊住了,“怎么了,没事吧?”
秋沥多喜欢阿婆,她是知道的,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秋沥得多伤心。
赵雅原看着夜空,“没什么大问题,一直以来的老毛病了,南荞医疗根本跟不上,我想带她来安城治病。”
鹿念问,“那小秋会一起来照顾的吧?”
“肯定会,阿婆不愿意挪动。”赵雅原说,“我还在说服她,估计还得过一段时间。”
“但是,那和回陆家也没什么关系。”少年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看向她,难得认真,“回安城,不一定等于回陆家。”
他说,“所以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别和他提了,慢慢来。”
他也是希望秋沥可以回来陆家的,到时候,他们三个,都是一家人。
“到时候,如果他们来了,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鹿念点头,心里也闷闷的,“嗯。”
两人一路聊着,在走廊遇到陆阳。
赵雅原一直不喜欢陆阳,装作没看见,倒是鹿念,还是和他打招呼,叫了一声阳哥。
待他们二人走过。
陆阳打开阳台门,赵听原出来透气,正站在阳台上看手机。
陆阳说,“你当我妹夫就好了。”
赵听原只是笑笑,“雅原很喜欢念念。”
陆阳,“关键是要对念念好,不看这种虚的事情。”
夜风凉爽,夜幕里,陆家庄园更加显得无比气派。
陆阳低声说,“叔叔这段时间很忙,陆氏预备要扩大规模,做一个大手笔投资,但是人脉和资金链都跟不上,叔叔想拉你们家背书,已经差不多协商好了。”
“你们家就两个儿子,我家也就一个念念,如果早点订婚,把事情定下来,那么就好办很多,叔叔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念念今年才十八吧?”赵听原失笑,“我怎么觉得,搞得像我在犯罪一样。”
陆阳说,“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
他又说,“你们家两个儿子,你给自己多考虑一点,不要因为是哥哥,就什么都让给弟弟。”
赵听原脸上的笑也缓缓收敛起来。
“你在外头玩玩无所谓。”陆阳说,“别让念念知道就行了,而且关键是,要对念念好,”
他又说,“念念心思纯,从小就没和男生打过什么交道,没谈过恋爱,好好哄哄,叔叔还是在意她的想法的,如果她喜欢你,那么叔叔肯定会考虑这点。”
鹿念毕竟还是陆执宏女儿。
在大局不变的情况下,选择赵听原还是赵雅原,陆执宏到底还是会考虑到鹿念的想法。
赵听原点点头,“谢了。”【穿】
【书】
【吧】
陆阳,“没什么,当哥哥的,我也就希望念念好。”
*
午宴很是成功。
陆执宏和赵如澜聊了很多,把合同已经基本敲定,顺便聊了下未来发展。
气氛很是轻松,赵如澜和江文茵对鹿念明显也很满意。
鹿念性子乖乖软软,模样顶尖,琴棋书画都会一点,成绩也不差,不是不学无术的骄纵大小姐,江文茵自己没有女儿,对这种乖乖的漂亮小姑娘简直没有抵抗力。
现在问题就是,到底选择哪一个,和什么时候宣布的问题。
赵家的意思是,现在孩子都太小,再过个一两年,到了二十岁,培养好感情,就订婚。
陆执宏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还不急,过两年,才是陆氏发展的关键时期。
陆执宏是有野心的。
陆执宏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看文件看得有些太久,他有点累。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陆执宏说。
进来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清隽,气质如雪似松,内敛且成熟。
“坐。”陆执宏面上难得带了笑。
陆执宏说,“之间你经手办的事情,都完成得很好。”
事实上,是远超他想象的好,比他们公司大部分正式员工,都要做得好。
陆执宏想,可以试着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他。
少年眉目淡淡的,没有因为他的表扬而激动。
陆执宏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我最近身体也太不好,以后的世界,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他把报纸放下,最上头是一篇报道,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因为故意伤人致人重伤被通缉,在外逃窜了七八年,前几年落网了,不久前在监狱被查出肺癌,保外就医失败,去世了。
陆执宏记得那个名字,那是最开始,想收养秦祀的一个家庭。
他记得,在被陆家带回来之前,也是有别的家庭愿意收养秦祀的。
其实一开始,他在孤儿院,是很多人愿意收养的。
小孩子长得那么漂亮,又是个健康的男孩,愿意收养的人很多。
“那时候太小了。”他淡淡道,“已经没什么印象。”
陆执宏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结,他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兜兜转转,其实也回到了他原本的想法,就是要陆家需要一个听话,且可以做事的人,秦祀很符合这个条件。
他小时候在街头流浪过,被孤儿院收容,后来来陆家,陆执宏最开始也调查过,秦祀父母的信息,根本找不到。
彻底是个无亲无故的人了,这样用起来,其实也很顺手。
陆执宏和他聊了几句,听了听秦祀对陆氏业务的想法。
越听越觉得是个可塑之才。
“今天就这样吧。”陆执宏说。
公事聊完了。
秦祀比陆琢大一些,但是也没相差太多,陆执宏看着他,忽然问,“你平时和赵家兄弟熟悉吗?觉得他们如何?”
少年原本已经准备离开。
他面无表情,“和赵二熟一点,但是也没多聊过。”
“养女儿就是麻烦。”陆执宏取下眼镜,叹气,“做爸爸的,得考虑太多,到底选女儿喜欢的那个,还是更合适的那个。”
“念念也这么大了,就是还和个小孩子一样。”陆执宏说,“心思不定,今天喜欢这样,明天又喜欢那样,一天一个样,需要人操心。”
“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陆执宏说。
看着眼前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前途无量,不仅让人心生羡慕。
他一直沉默,没有接话。
“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是这么相处的,我们这种老头子都落伍了。”陆执宏玩笑般道,“以后假设实在不行了,就叫你帮忙,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少年背脊挺得笔直,眉眼未动,没有什么反应,由着陆执宏说了个尽兴。
离开陆执宏的书房时,残阳如血,缓缓从城市地平线的另一端升起。
他松了松手指,沉默的看着窗外残阳。m.chuanyue1.com
*
鹿念还记得自己和明哥他们的约定。
马上就要报志愿了,她学校基本敲定了,就是安大。
赵雅原想报隔壁的安工大,两个学校只隔着一条街巷
和附中在不同的城区,但是,也就是从这里转移到那里的区别,依旧还是在这个城市。
明哥打电话和她联系了几次。
鹿念这天终于溜了出来。
和秦祀几天没有联系,她在家里数着日子,发现离他离开安城的时间,已经只剩十来天了。
这还算是待得长了,她想起根本不回来的寒假。
这次去的是黄毛和小屈的店。
明哥和秦祀都不在。
她吃的心不在焉,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在酒吧呢。”黄毛说,“明哥今晚骂骂咧咧了好久,说为什么就今天生意这么好。”
“你等下过去吗?”黄毛嘿嘿一笑,“他说他今晚请客,酒随便喝。”
鹿念已经很久没去过明哥的酒吧了。
她一下想起了白熙,抿了抿唇,“去。”
为什么不去,她是明哥请来的客人,怕什么。
果然生意很好。
鹿念找了找,酒吧里的漂亮小姐姐不少,她一眼看到了白熙,被人环绕在正中,神情骄矜,正在调着一杯鸡尾酒。
鹿念在吧台旁坐下,看着她,心情忽然就有些不爽,
秦祀今晚是不是也在这,估计,就是冲着她的吧。
她现在也成年了,喝点小酒,自然没有问题。
黄毛,“念念妹子,这样不好吧?秦哥说了,不让你喝酒?”
鹿念冷漠脸,“他又不是我的谁,能管我?就准他自己喝,不准我喝么。”
小屈扶了扶眼镜,看着她背后。
高挑的清俊少年正站在她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几人。
黄毛,“我,我有点尿急……我先走了。”
小屈,“我电脑没关,我回去关下电脑。”
俩人泥鳅一样,呲溜一声,一下滑走。
鹿念,“……”
灯光昏暗,可是就那张脸,化成灰了,她也认识。
不是说有事去了?怎么现在,又跑来这酒吧里了,家都不回?怕是来找某人的吧。
“小姐,您点的特调。”调酒师端着酒过来。
秦祀看了他一眼,被那双漆黑冰凉的凤眼这么一看,调酒师点点头,忙把就酒放下,转身就走。
酒吧员工都不怕正牌老板明哥,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却一直有种奇特的畏惧。
秦祀似乎也没什么要拦她的意思。
之前说了,喝酒不要秦祀再管,他居然也就真的看着她喝。
鹿念气得够呛,赌气一样,拿起杯子就灌。
几口喝完,她差点呛到,白皙的小脸一下红了。
“我是客人。”她含糊的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提供服务。”
他站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出挑,如同一株挺拔的雪松。
秦祀冷漠道,“我又不是这破酒吧员工,也不是你的谁。”
他清俊的脸显得格外淡漠,“你想要服侍,就去找别人。”
他袖子微微卷起,把周围空杯子收走,昏暗的灯光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线条格外好看,精致的腕骨,手指显得格外修长。
似乎把她当成了空气。
醉意慢慢升了上来。
鹿念气红了脸,“你就对我不好。”
“你不要脸,和酒吧那个漂亮小姐姐……”她昏头昏脑,终于说了出来。
少年皱着眉,“你说什么?”
“对,叫白熙。”鹿念终于想起她的名字。
这件事情沉甸甸在她心里压了好久,一直没发问,眼下借着酒意,终于一股脑全问了出来。
周围到处都是人,已经有人开始往这边张看了。
他皱着眉,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
二楼寂静无人,他想了下,开了一张门,把她拉了进去。
那是他以前还在明哥这里是,暂住过的房间,很久没有回来过了,里面基本陈设却都还在。
“她上次,和我说。”鹿念脸还红着,“和你,那样了……”
这种话,鹿念到底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是秦祀当然可以听出来,他反应何其快,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和忽然变红的脸颊,一下明白过来。
简直荒唐。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冷笑,“她说你就信?”
鹿念语塞。
其实仔细想起来,确实只是白熙单方面说的话,她从来没见到过证据。
她脑子都转不动了。
那为什么白熙要那么说?
到底是社会阅历太单薄,单纯又被保护得太好,她也没有想到过,一个女生,能随随便便拿这种事情来撒一个对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的谎。
不过,他这么说了,她姑且还是选择相信。
鹿念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秦祀垂着眼,什么也没说。
“那……”她嘟囔,酒意上头,她眼睛亮晶晶的,“你……”
到底有没有那啥过。
她总觉得秦祀过得很复杂,从小就在外,经历一定也很复杂,那天黄毛说漏嘴,被她听到了,就说有不少人喜欢他。
鹿念总觉得,他也不像是会很克制的人,那天她只是主动了一下,后来他不也很热情么。
秦祀,“……”
不答,是不是就证明有啊。
她当然没资格管,但是,就觉得不开心。
她离得很近,大眼睛谴责一样看着他,“我也不是想管你,但是,那天你后来把我弄得好疼。”
是她先主动的,当然也不会怪他,但是想听一句实话,总可以吧。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之前冷淡的神态再维持不住,一路僵硬到了手指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她发现,那个吻似乎是秦祀的软肋,一提起来,他就会服软。
“门关了。”她托着腮,反手缓缓扣上门。杏眼明媚,“明哥他们都不会进来,就我们俩。”
“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她含糊道,声音又软又糯,似在自语,又似在蛊惑。
没想到她酒量竟然这么小,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把她点的那些酒换成白水。
她越靠越近,面颊雪白,娇憨明媚,吐息里带着淡淡的就酒气,像个妖精,把他往绝路上逼。
她穿的裙子,幽幽的香,从领口里飘散,一弯锁骨落了干净的月色,刺得他不敢再看。
他越退越后,溃不成军。
“我没有过女朋友,没和人上过床,也再没亲过别人。”像是被在火上炙烤,逼到了绝路,他眼角发红,嗓子发涩,一咬牙,“一辈子也不会有,可以了吗?”
脸好红啊,眼角也是红的,好漂亮……
和平时那个说话气死人,傲又冷漠的秦祀,太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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