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坐在门房里间,大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参加赐宴的官员们一个接一个进来,看着他们仿佛被绑在那身崭新官服,举止僵硬的寒暄,看着他们被管事们指挥着排成队,随着老供奉的喊声跪下起来。

  最后一遍演好礼,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一群人你谦我让的让坐,没等他们谦让出谁前谁后,一声清脆鞭响,正式进门的时辰就到了。

  进进出出的管事们个个都对阿武十分客气,站着和她说说话儿,和她说笑几句,解释她的疑问。

  一直看到官员们排队进了二门,再排着长长的队伍往别业里面进去了,阿武长长舒了口气。

  光二门里这一两个时辰,她看着都累坏了,这皇家宴席是真不容易吃啊!

  要说聪明,还得数阿囡,听说女眷那边也是一样的礼仪流程,这得多累啊!

  幸好她是个领差事干活的,这皇家赐宴,赴宴的可比干活的累多了。

  ………………………………

  卯正一刻,王府别业二门内开始最后一遍演礼的时候,顾砚一身黑底蟒纹箭袖骑装,在诸护卫长随的簇拥下,散发着煞气,冲进紧挨着码头的临时行辕。

  王贵冲在最前,高高举着金字虎头令牌,扬声叫道:“顾帅到!有军令!”

  当值的小队奔跑往前,推开行辕大门,顾砚纵马直入。

  几位统领已经领了杨启帆的军令,早就戎装准备好了,立刻召集本部兵卒,随着顾砚的号令,直奔码头。

  黄显周和姚先生一人裹着件发白的旧大袄,站在王府棚子前,吹着海上的冷风,伸长脖子四下乱看,一点儿也没觉得冷。

  “你记好了,一共七家,那六家别客气,邹当家家客气些,明面上讲,邹当家家是苦主呢。你记好了,就查两样,一样是跟咱们案子有关的,二是跟咱们的差使有关的,记好了啊!”黄显周再嘱咐了一遍。

  “东翁宽一宽心,你都说了七八遍了,我这边是小差使,你放心,你还是再想一遍你那边,这码头上的丝绸仓库一间都不能落下,你那边比我这边要紧得多。”姚先生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

  头一回经历这么大的事儿,他很激动。

  “嗯,我这边是要紧,非常要紧,哎!来了!”

  远处一人一马疾冲而来,黄显周激动的冲前一步,脚下一绊,姚先生急忙抓住他,“东翁别急,稳住,稳住!”

  “我不急,我没急,急什么!没事儿没事儿了!”

  黄显周深吸了口气,看着已经冲到面前的一人一马,不等他说话,马上的小厮一边跳下马,一边挥手叫道:“两位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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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瑞铭一头冲进他阿爹院里,差点撞进他阿爹怀里。

  何承泽错开一步,避过何瑞铭,系好腰带,从老仆手里接过斗蓬披上,系着斗蓬带子时,已经出了院门。

  何承泽系好斗蓬,在院门外站住,拍了拍何瑞铭,“不要急,越临大事越不能乱,外头怎么样了?”

  “都是兵!”何瑞铭脸色青白。

  “吸口气,吐出来。好点儿没有?”何承泽站住,按在儿子肩上。

  何瑞铭用力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嗯,好多了。”

  “走吧,别急,没事儿。”何承泽走在大门口,上到门房上面的阁楼,弯着腰,透过窗户缝隙,看向外面。

  看了一会儿,何承泽下来,仔细问了几个门房,吩咐守好门户,带着儿子进了二门。

  “好好儿的……”

  何瑞铭紧跟在何承泽身后,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何承泽打断了。

  “好好儿的?唉!你这孩子。”

  何承泽叹了口气,“这是收网了,赶在这个时候。”

  何承泽拧着眉,呆了片刻,低低道:“看样子,太子爷这趟南下,只怕就是为了这海税司,至少今天这赐宴,是为了让世子爷顺利收网。”

  “那咱们怎么办?这么大的事儿,咱们一点儿都不知道,这是在临海镇。”何瑞铭声音微抖。【穿】 【书】 【吧】

  “这没什么,临海镇怎么啦?临海镇不是咱们的。唉。”何承泽低低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中午前后就该收好网撤回去了,你去洗漱,吃点儿东西,出去找一找世子爷,找到世子爷,跟他说我想见见他,有要紧的事当面禀报。”

  “阿爹?”何瑞铭有些不安。

  “没事儿。”何承泽露出笑容,温声安慰道。

  “嗯,我现在去洗漱。”何瑞铭心里稍安,转身往自己院里跑回去。

  何承泽背着手,看着奔跑而去的儿子,出了一会儿神,背着手往自己院里回去。

  唉,这哪是收网啊,这是拉开了幕布。

  ………………………………

  太阳升到了头顶,来领赐宴的女眷们结束了冗长的礼仪,总算进入了吃喝看戏的放松环节。

  小娘子们被引到了临水的一片水阁暖阁,一条九曲回廊连接的另一片背山的阔大亭阁里,是诸老太太、太太们宴乐歇息的地方,那里由符太太和潘二太太陪着,听着评弹大家的弹唱,说着话儿。

  对着水阁暖阁的一座高大戏台上,正演着喜庆吉祥的大戏。

  小娘子们的心思都不在戏台上,她们正忙着细细打量这座传说极多的别业,眼前一望无边的湖水碧波荡漾,那么高的小山全是堆出来的?这里的亭台楼阁怎么这么好看,好像是从树下水边天然生长出来的。

  这里的丫头看起来可有点儿一般,长的一般,衣着更一般,不声不响。

  这里的点心茶水也就这样,挺好,可也就是挺好而已,远没有她们想像的好,甚至还不如她们家的点心精致讲究呢!

  那几位贵女气度真好,那三位穿戴一模一样的,听说是尉家姑娘呢!

  不过这几位贵女的衣裳首饰,也就那样么,不如她们的好。

  史大娘子走到临湖水而坐的几个小娘子旁边,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迎着看向她的几个小娘子,压低声音笑道:“从早上站到现在,实在是累了,容我偷偷歇会儿。”

  几个小娘子一起抿嘴笑起来。

  “你怎么这么瘦啊?瘦人是不经累。”离史大娘子最近的一个小娘子伸出手指,小心的碰了碰史大娘子瘦骨显露的手腕。

  “我有点儿水土不服。”史大娘子笑道。

  “水土不服很苦的。”对面的小娘子忙伸头笑道:“我阿娘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跟着我外翁去福建路,就是水土不服,我阿娘说她苦死了。”

  “你不是我们平江府的?你是从京城来的?你也姓尉吗?”旁边一个小娘子好奇的问了一串儿。

  “我家在京城,我不姓尉,我是跟着二太太过来的。”史大娘子笑容温婉,指了指问话小娘子头上的猫眼顶簪,笑道:“你这只猫眼儿真好,这么大,这么纯净的猫眼儿,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夶风小说

  “这个不值什么,我阿娘有一对儿,比这个好多了,我们平江府最不缺这些了。”小娘子有几分得意,又十分矜持。

  “她翁翁她阿爹她叔叔都在海税司当差,她们家最不缺这些东西。”斜对面一个小娘子笑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们家缺这些吗?”猫眼小娘子笑道。

  “我们什么时候拜见太子爷啊?”离史大娘子不远的一个小娘子伸头笑问道。

  “对啊对啊,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太子爷?”

  “还有世子爷,我们能跟世子爷说上话儿吗?”

  一群小娘子顿时激动起来。

  “这些都是礼仪上的大事,我是领了吩咐过来照应今天过来的小娘子的。”史大娘子笑吟吟道。

  “你也不知道啊。”

  一群小娘子十分失望。

  “你家在京城,那你认识跟世子爷订过亲的那家小娘子吗?”对面一个小娘子伸头过来,压低声音笑问道。

  “嗯。”史大娘子微笑着,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那你跟我们讲讲,那个小娘子长什么样儿?好看吗?世子爷为什么不要她了?”一群小娘子伸着头,个个眼睛里都闪烁着八卦的亮光。

  “世子爷不要她了?你们从哪儿听说的啊?”史大娘子笑容不变。

  “我堂哥一直在京城候考,过年的时候,他们回来过年,我堂嫂说的,说是是世子爷一定要退亲,还说王爷和王妃怎么劝都劝不住,说当时京城可轰动了!”一个小娘子语速极快的笑道。

  “是吗,退亲是退亲了,可我怎么听说是因为那家姑娘有隐疾呢?”史大娘子微微蹙眉道。

  “啊?有隐疾?是什么隐疾?不能生孩子吗?”一群小娘子兴奋的两眼放光。

  “那就不知道了。你们平江府官话软软糯糯,真是好听。”史大娘子岔开话。

  “世子爷为什么还不定亲啊?世子爷是不是想在我们平江府挑一位世子妃啊?”

  猫眼小娘子伸头问道。

  一群小娘子眼里顿时闪烁起一片粉红光芒。

  “我见过一回世子爷,我跟阿娘去临海挑宝石,世子爷正好在码头上理事,阿娘就带我去看热闹了,世子爷可好看了!好看极了!我都看傻了,阿娘也看傻了!”旁边一个小娘子兴奋的攥起了拳头。

  “我们能见到世子爷吗?”

  “能不能跟世子爷说上话儿?”

  ……

  一群小娘子围着史大娘子叽叽喳喳。

  “我真不知道,咱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咱们说宝石吧,说衣裳料子也行,有一年,京城很流行压金料子,平江府流行过没有?”史大娘子笑着岔话。

  “压金料子有什么好的,又硬又重,金子又不值钱。”猫眼小娘子一脸失望。

  “你看我这串珍珠。”旁边一个小娘子褪下手腕上一串金灿的珍珠手串,递给史大娘子。

  “真是太好看了,我二婶有一颗,冬天缀在抹额上,夏天拆下来做披肩坠角,宝贝的不得了,你竟然有这么多。”史大娘子赞叹不已。

  “这算什么,这样的珍珠,我家里有一大箱子呢。”猫眼小娘子伸头道。

  “这倒是,我们这些人家,最不缺这些东西了。”挨着猫眼小娘子的小姑娘笑接了句,将手伸到史大娘子面前,“你看我这只镯子,这是阿娘刚给我的,我原本有一对儿,就是水头上比这个差一点儿,上个月我戴着扑蝴蝶,撞在假山上就碎了,阿娘说碎碎平安,就给我这一对儿。”

  “你看我这个,这羊脂玉也就罢了,我阿爹说胜在雕工。”又一个小娘子解下坠在腰间的羊脂玉香球,递给史大娘子看。

  “你看我这个……”

  一群小娘子急先恐后的向史大娘子展示着自己的珠玉首饰。

  史大娘子不停的赞叹。

  这些小娘子不贵,却富极,离海税司越近就越富。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抖音小说推荐吾家阿囡更新,第185章 盛筵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