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都没能再回来......”
棋尽局锁,你终还是弃了我。
看着寒烟瞬间变白的脸,丁五味试探地问了一嘴:“这...咋啦?”
寒烟也不答他,只是讷讷念着:“.....以为这样,我便没法子了么?”
联想到近些天所有霉事的始作俑者,也不难猜出寒烟口中之人是谁。周遭气氛在这炎炎夏日间压抑得众人无不紧绷,楚天佑绕指收扇,沉声发问:“阁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那叶贼蛰伏多年精修奇门遁甲、追踪觅影等异术,虚张声势使得朝内朝外人心惶惶,不过只有我晓得,屠龙会不过百十来人,虽说是精兵,却也难敌我唯烟阁千人之众,我若想同他一搏,那叶贼又会有几分胜算呢?”
话毕抬眸,一丝凉意渗入眉心,竟是对上了赵羽的那双眼睛。
“恕我直言,阁主与他,是何关系?”
阳光映在寒烟的脸上,一反他眉梢眼角的低沉......
“没什么关系。一个故人罢了。”寒烟看着赵羽,刀锋似的凤眸闪过一抹锐光:“我说我是好人,赵少侠可愿信我?”
赵羽脸色略变,像飞鸟掠起的波澜,浅浅荡漾,依依消散,最终又归为平静。
“自然。只是,我们该如何对付那叶贼呢?”
寒烟转身出门,他的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先前满楼红袖招的张狂样,更像...一个将。于槛前半步止了脚,道:“交给我就好了。”
良机未至,胜负未分,谁作疯犬,谁作稚兔,叶麟,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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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阳光很好,万物在旭旭暖日中显得分外宁和,连隔壁屋那个平日冷血惯了的少年也不例外。恍惚间只记得有人喂他服下了不知哪儿来的灵丹妙药,再经半天一宿的休息让他但觉神清气爽,只是那尚未愈合的血口子让他将昨日之事回忆得清明万分。陌尘自榻上起身,依附窗棂发起了呆,心里喃喃指尖隐匿袖间暗自掐算时日。
“快五个月了......”
垂眸看了看那瘦得近乎嶙峋的手,陌尘似想起了什么,随之将指尖轻握于微扬的唇边吹了一声呼哨。
只见天际有条黑影划过,墨色的苍鹰俯冲而下,利爪直逼前方,陌尘竟无半分慌乱,从容抬起左手,苍鹰就势落在他的手腕处,骄傲地抖了抖翅膀,尖尖的喙理了理羽毛。
“哎哎哎,这不是上次救我们那个小家伙么!”
眼中的霜雪融化了过半,陌尘见那人来此笑意更甚:“是啊,没想到殿下还记得这小家伙...”
叶倾颜本就是西域人士,熬鹰驯马不在话下。现在见这到此等猛禽更是眼睛一亮:“当然记得!嚯,几个月不见,倒硬实了不少。”
叶倾颜抚了抚它的小脑袋以示喜爱,苍鹰傲气地偏过头去一把跳上主人的另一只手臂,
叶倾颜无奈撇了撇嘴:“这冷傲劲儿也不知是随了谁...它叫什么?”
“霄。”
“一飞冲天,直上云霄,好名字。”
“殿下,我们真的要与楚王合作?”
叶倾颜眯了眯眼睛,嘴角翘起一点儿:“谁叫那叶麟倒霉,得罪了这么多人。”
她环视了屋子,走了几转,最后点了点桌面道:“楚国不是我等的地界儿,不过我们走运,这地界的老大跟我们有同样的仇家,他们出法子,我们跟着出点儿力,合作共赢,除了贼、化了积郁、结了交情,这等好事为何不做呢?”
耳边的蝉鸣不绝如缕,微风席过心中热意上翻。曾几何时,西疆的千军万马足以护他的主子一家万事无忧,而他这条贱命,改日丢了去也不足为惧。因为这条命的意义,便是被热血和誓言沸腾着,被恩情和使命趋使着,在无数个夜色中执鞭浴血,为他的信仰护好那一方净土。可自昨日被袭,他开始惧怕那些凶险与未来,怕完不成该做的事,怕护不住想护的人,他甚至不想去挑起上元佳节飘摇的灯火。他在濒死的梦魇中看到了,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摩挲着她的耳坠,哆嗦着嘟哝着对不起。可也说得过去,毕竟陌尘,也不过舞勺之年尔尔。
他严肃道:“殿下有所不知,那帮穷凶极恶之徒,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臣只是怕...”
见陌尘眉色含忧地瞧着自己,叶倾颜更是不敢将自己遇袭之事告知于他,她赶忙朗笑一声打断了他的下文:“哎呀,放心好了。你殿下我呢,没别的长处可就是命硬,我要是出事了,还怎么替你报仇不是?就冲这个,我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果然,在自家殿下这张巧嘴下占不得半点儿上风。他沉默许久,自肩膀处传来的温热安了安心神,无奈一挥大手:“去吧!”
空中划过一道清越的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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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苑庭水溪,残日卷尘抄来,锦鲤相嬉戏,空若无所依,真真是没有辜负这一方夏日盛景。
一旁的男子掰着细碎的糕点渣子投于河面,鱼儿竞相跃游水面争食,男人见此眸色愈深。
“阁主,京都那边遣人送好些青梅来,说是给您尝尝。刚摘的,除了小赵将军那儿,咱唯烟阁可是独一份儿的。”
一颗颗青梅浸在冰块里,饱满而诱人。寒烟站了许久嘴边也有些泛酸了,便拾了一颗青梅一饱口福,半酸半甜的感觉在口腔里蔓延。
“阁主可是觉得梅子酸了,不若我拿去膳房叫他们用糖腌渍再呈上来?”
“不妨事,我挺喜欢的。绥之,你也尝尝。”
“谢阁主。”被唤作绥之的少年垂眸致谢,他看上去比陌尘还年轻些许,他有着一汪秋水般深邃的眸子,透着祥和而圣洁的气息,细直的鼻子下面,一双唇瓣抿出淡淡的笑,比那开得正旺的木槿还诱人几分。
趁着他品尝的空隙间,寒烟又忍不住拿了一颗放在嘴边,看起来的确是喜欢。绥之便不再说什么,站在一旁边吃边帮寒烟扇着扇子。
“绥之啊,你猜猜,我接下来,要投什么以为饵?”
心思一动,眼波流转间似已想到这人说话应是别有所指:“...您不怕弄了个鱼死网破?”www.chuanyue1.comωWW.chuanyue1.coΜ
......
......
绥之:“懂了。”
寒烟拍了拍手中的糕点残渣,再拾一颗青梅时余光瞥见那人苦大仇深之脸惹得他扑哧一笑:“干嘛摆出这副丧气脸,我这不还没死呢么?”
“......”
“放心吧,我有分寸。对了,明个过节,今年我有事要忙,便不同你们一起上街赈济了,你看着他们点儿。”
“嗯。阁...少...少爷,万事小心。”
绥之比寒烟矮了半个头,寒烟垂眸弹了下他的脑门儿,便作势离开,转瞬翻飞鹅黄裙袂直直撞进了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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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国庆佳节
满城不夜,万灯如昼
少主复位,举国皆欢,遂定当日为国庆,对于楚国人民来说,可谓不亚于上元的一大盛况。临安虽不比京都繁华,不过官商庶民,娼门酒肆,家家户户上花灯、燃烟火,也极见喜庆。飞檐画栋,曲槛回廊,朱户鎏金,纱窗染翠......处处秾丽纤巧,雅洁精致。相较于皇宫的宏大气派、雄浑肃穆,这里才是叫人沉醉流连的销金窟、英雄冢。
国庆无宵禁,全城百姓盛装出门或与至交、或伴亲人通宵肆意玩闹,平日彼此相隔的恋人们也借此温柔乡互诉衷肠,总角幼童手持莲子酥桂花糕等吃食,三五成群地提灯笑闹。沉寂了十几年的城终是有了前朝繁华的影子。
楚天佑和白珊珊来到酒楼,只点一壶上好的武阳茶,也不饮,只坐在二楼透过窗外看着底下游玩的人群。
看了许久二人也未言语。茶水渐冷,从这里能看见十里长街灯火繁盛,火树银花开遍满天,如星光点点,随波而下,汇聚成杳杳东流水。天幕中繁花绚烂,水面上流光盈盈,烟花流星在凝墨一样的夜色里炸开一片流光溢彩。
自八岁王城覆灭以来,楚天佑在无相谷一住十余载,日日青瓦素檐,还没见过这么铺张的夜色。
“天佑吾楚,再得以见此盛况。”
楚天佑悠悠长叹一声,难掩心中欢喜。换作平时白珊珊定是随声附和几句,今夜她不知怎的,打出门起就神色凝重,直到现在,茶也没喝一口,话也没说一句。
“珊珊,怎么了?”
没有反应。
楚天佑于她眼前“哗”地一声摊开扇面,才得扇面上那句热气吐息:“怎么了,天佑哥?”
“没事,看你不太开心,可是这茶不合口味?”
“额...啊?没,没有...”
楚天佑传唤道:“小二哥,再加红枣薄荷盐...”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珊珊打断了:“不必了!小二哥,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得嘞客官!”
楚天佑轻轻皱了皱眉,带着说不出的愠怒:“珊珊,你...”
白珊珊浅笑:“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喝茶怎么行,还得喝酒才能助助兴!”
楚天佑看她笑,遂笑道:“既是你有此等雅兴,那我楚某人,今日便舍命配君子喽!”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酒便呈上来了,白珊珊提起酒壶先为楚天佑斟了一杯,然后紧着给自己倒了一杯。
面前的公子端的是个丰神俊秀,白珊珊就静静地以眼底的柔光临摹着他的眉眼,捏着酒杯,像是在思考什么。
楚天佑见这姑娘今日呆得可爱,心生萌动开始调笑起了她:“又在想什么,是给我的祝酒词吗?”
白珊珊唇角微勾:“那就——”
“一杯风华无双,愿君千岁长健!”
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楚天佑回酒跟着喝完一杯。白珊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二杯意气风发,愿君得偿所求!”
第三杯:
“三杯河清海晏,愿君江山一统!”
楚天佑略带失落地哼道:“这就完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岁岁长相见那种......”
白珊珊持杯的手略一顿,继而笑道:“那个太久远了,我怕见不到了。”
楚天佑沉默了一会,随即以宽大的袖袍遮掩下牵起白珊珊的手:“珊珊,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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