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芦原很熟稔地跟他打了招呼，见小亮颇为好奇地看着自己身旁的男孩子，便主动为他介绍，“这个是绪方先生介绍来的孩子，叫越水绿。”
“初次见面，我是塔矢亮。”听到是绪方介绍来的，塔矢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倒是让芦原有点小小心酸。大概小亮也是很期待有一个跟他同龄的围棋伙伴吧？
“你好，我叫越水绿。”假装没看见塔矢的眼神，自我介绍完之后她就慢慢后退到芦原身后站定。
“老师呢？”
“和村上君、笹木君在里面讲棋。”
“已经开始了？！”
“嗯，我们也进去吧。”
奈奈秉持着只听不言的态度，就这么安静地跟着了芦原的身后一路走进棋局研讨室。
对于有人进来，塔矢名人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倒是围在棋盘旁的村上和笹木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两人都用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大抵是察觉到两人的分心，塔矢名人这才将视线离开棋盘。
“晚上好，我叫越水绿，今年十二岁。”奈奈对塔矢名人行了一个长辈的大礼，这不光是礼数，其中更有她对于这个一心追逐围棋男人的敬佩。
“绪方跟我说他发现了一个学习围棋不错的孩子，我没有想到居然是个女孩子。”见奈奈瞬间的脸色就变了，塔矢名人将本就柔和的语调更加放慢了些，“女子定段较之男子更难，你学棋多久了？是想走向职业棋手这条路吗？”Μ.chuanyue1.℃ōＭ
“半……我学棋大概有一年左右。”不敢将话说的太死，奈奈有些含糊带过，但是在下一句话的时候却非常严肃，“是，我是想走职业棋手这条路。”
“棋力如何？”
“嗯……”
正当奈奈努力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村上突然开口了，“老师，一个只学棋一年的女孩子，能有什么棋力？如果真想知道，一会多让她几个子或者下盘指导棋就好了。”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是在为奈奈解围，但其真正的意思所有人都听得出来。相较于奈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笹木则是立刻变了脸色开始圆场子，“村上还是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呢，越水桑是绪方君带来的人，自然是在围棋上很有天赋的。加上小亮，现在的孩子们真的是非常让人期待呀。”
奈奈不由地抬头多看了笹木一眼，这个在原著中形同路人的角色，倒也不是个蠢笨的。刚才的话中特意说明不擅长与小辈相处，然后强调了绪方，又加上了小亮，这已经算是非常明显的提示了。加之塔矢名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亏得村上依旧是这样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就在气氛有些凝固的时候，门被推开了，绪方带着一身的烟味走了进来，“老师。”然后走到奈奈身边正坐下，“奈奈，跟老师问好了吗？”
“嗯。”奈奈笑着给他一记眼刀，然后一脸天真地看向村上，“我很喜欢围棋，请问您是……”
也许是得益于一张漂亮的面孔，村上也放下了些身价，“村上信一，二段。”
“哇，村上君好厉害！果然在塔矢名人老师这里学习的职业棋手都是非常的人呢。”奈奈憧憬地说完后有些紧张地望着他，“那个……不知道村上老师能不能和我下一盘指导棋呢？”
语气崇拜、脸上有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睛里全然是星星点点的光芒。
饶是村上信一这样自负的男人对这样一个小女孩也没法冷言冷语了，他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番，直到眼前小姑娘紧张地攥紧衣角，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好吧。”
绪方是知道村上实力的，大手合的好处就是让一些无能的庸才凭借着自以为是的努力就可以不断升段，正好村上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实力大概也就和院生差不多，在这里可以算的上是实力最弱的人。就拿小亮来说，在和他的那么多分先对局中，小亮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也是基本保持着三局两胜的水准。
找他下指导棋？绪方企图在奈奈的脸上寻找答案，但没有丝毫的结论。难道他的猜想错了？是越水花说谎了？
[“奈奈自从学会下围棋后，棋力就增长得非常快。到现在为止，我和她下棋至少得被让两个子，而且几乎从来没有赢过。”]
越水花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毕竟也是曾经下过几盘棋的人。她的实力不说跟职业比吧，至少跟院生也弱不了多少，那么能强过越水花两个字的奈奈会需要被一个弱二段下指导棋？而且奈奈也是看的出来村上实力的吧，就像她当初一眼就看出他是九段一样。
这么想着，绪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走过去凑到她身边刚准备开口，忽然就对上了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只有一秒，但是他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阻者滚。
越水奈奈啊……
从头到尾，塔矢名人都没有出过声，他垂眼看着棋盘，仿佛对周遭的一切丝毫不在意。但等到一切的杂音都停止，出现了清脆的落子声后，他也静默地起立，接着走到了开始的棋局旁正坐了下来。
[“老师，我最近找了一个特别好的苗子，非常有天分、很有灵气，最难得是棋感绝佳！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明天晚上带她来参加您的研讨会，让您看看。”]
绪方精次可以算得上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但是这样的话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什么是非常有天分？什么算得上很有灵气？到一种什么样的境地才能被称为棋感绝佳？在围棋里又有哪个人敢说自己完全符合这三项？即使是快速崛起的仓田厚，人们也只称他为“新秀”。从小学棋的小亮，外界对他的评价也顶多是个天才。夶风小说
可天才太多了。
“啊。”奈奈的突然出声不知打断了多少人的思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忘记问了，指导棋中我执黑的话，是不算贴目的吧？”
这个孩子……
“当然啦，指导棋本来就不是以胜负为首要的棋啊。”芦原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放心，只是看看你的棋力，你认真下就可以了，村上也不会对你下狠手的，不用怕。”
“嗯，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啦。”她轻声地说道，除了绪方精次和塔矢名人，谁都没有对她的这句话产生反应。
她真的是想/这个孩子果然在想——
研讨室里只有棋子不断落下的声音，两个人都下得很快，几乎没多久就到中盘了。村上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而对面小女孩的实力果然很一般。虽然她的棋感是不错，每次都能险险避开自己的陷阱，但是到现在为止完全就是套着定式在下，根本就是被他压着打。这么想着的村上，不禁又开始飘飘然了。
不就是一个小鬼而已，能有多少的计算力？就连从小被名人教大的塔矢亮跟他分先都会输给他，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女人了。女人来下什么围棋？围棋界需要的果然是像他这样的——
嗯？这一手断用的不错，啊，他又忘记这是指导棋了，越水绿所有下出的好手都是他引导的功效啊。
嗯，这里连环劫的先机掌握的不错。话说起来她女扮男装是为什么？因为她是个人妖吗？性格问题？心理不正常？
嗯……互杀的时候气势也不错，左上角的黑子完全和中间的黑子连起来了。倒是可惜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就连樱野小姐都比不上她啊。
！！！
黑子连起来了？！在什么时候？！
村上猛然惊醒般巡视着棋盘上的角角落落：左上角明明是他的地盘，那里明明在最开始已经被他杀的七零八落了，即使这样黑子都做活吗？！
不会的，明明她下的每一手都普通至极，完全没有任何的亮点——等等！村上仓皇地看向最开始的那个断，那颗黑子无比安静地躺在白子之间，仿佛在嘲笑着他。
即使连起来了又如何？！现在还是他领先！他就不信一个黄毛丫头能够赢过他！村上眼里闪过怨恨的光，然后拈子、落定！
杀招！
芦原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小亮才会在这些棋手中跟他走得最近。但他现在感到很愤怒！明明一开始就说好的是指导棋，从开局起就丝毫不让也就算了，至少下的比较温和，也有比较闪光的几手。但现在算什么？村上是打算用职业棋手的棋力去欺负一个才学棋一年的女孩子吗？这还能被称为职业棋手的道德吗？！
他刚想出声谴责村上，就发现越水绿的下一招已经放上去了。
诶——？
他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嘴，这是——
不是下的软弱无力，也并非是完全依托定式的死板，而是她把村上的每一手棋都恰到好处地化解了！
这个人……
棋盘上的刀光剑影仿佛对那个女孩子完全没影响一般，她还是笑吟吟的，并且落子的速度完全没有改变。而对比已经满头是汗的村上，这局棋的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这个人——
“……我输了。”
“多谢承让。”奈奈呼了一口气，笑着拍拍胸脯，“吓死我啦，还以为村上老师真的要跟我下到官子呢，我最怕官子了。”
没等村上和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奈奈就站了起来，“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塔矢名人老师，我就先回去啦，今天的作业都还没写呢。”说完她特别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今天冒昧前来都没能听名人老师讲解棋局，感觉特别可惜。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允许我下次再来。”
在得到了塔矢名人的首肯后，她激动地转过身去拽了拽绪方精次的袖子，“绪方，下次记得要再带我来噢，老师都答应了！”接着她就拉着绪方的袖口示意他往外走，但等快要开门的时候，她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了头。
“村上二段。”她依旧是笑吟吟的，但映在村上信一的眼里却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村上被刺得难堪地低下了头，却被满目的败局气得心中怨气越演愈烈。
“感谢您的指、导、棋。”
少女软糯干净的声线明明是从不远处传来，却像是从某种深渊里散出的雾气般，没有形状与危害，却让他坐立不安。
他梗着一口气抬头想要说点什么，却在接触她目光的下一秒后就瘫倒在了地上。
这样灿烂的笑容中蕴含的凛冽杀意、这样礼貌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个人——
是魔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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