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等着运河贪墨案开审，黑市里，甚至有胆大之人开了盘，赌那七十三名苦主能不能把杜江告倒。当然，赌不能的赔率都快掉到一赔二了。谁也不信树大根深的杜家会这么轻易的被拔掉。
另众人都想不到的是，昔日圣眷极浓的杜首辅，会连挣扎狡辩都省了，直接跑去金銮殿上“自首”。
“退朝！”侍人尖细嗓音响起，大殿上，刚刚还针锋相对众臣纷纷伏身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建元帝眯着眼打量下面一众臣工，不似往日平和的目光锐利射来，胆子小些的都已经冷汗淋漓，尤其是瘫跪在前头的那个，更是面白如纸，摇摇欲坠。
不成器的东西！明黄身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帝一走，下面朝臣也接连往外退去，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响起，崔济朝前头玄色皇子袍服的男子点点头，也跟着人流而去。
这半个月来的博弈总算落下尾声，虽不明白为何太子主动自断一臂，但结局和他们预想中大同小异，只是准备了那么多后招没用，整个杜家只死了杜江一个，想想有些亏。
“太子爷，太子爷您可要救我一救…清芳…对！太子妃与您多年夫妻恩爱，您不能袖手旁观啊，我是她的亲哥哥，她就只有我这个亲哥哥了！”
顾不得殿上还有许多人没走完，刚刚听了旨瘫软在地的杜江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齐衡琮的腿，开始大声哭喊。引得不少朝臣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哎……”被猛然抱住腿的人一僵，低头沉痛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义正言辞。
“你当初藐视国法作恶之时，可曾想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天？！”
“你收受贿银之时，可曾想过孤与太子妃会何等心痛！”
“孤既身为太子！大齐的国法重于一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手底下一桩桩一件件，那样对得起我大齐江山百姓！”
杜江都被训懵了，这可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不是他让自己来面君陈情，说把一切归咎到一时糊涂，然后再把运河款吐出来，皇上会看在他爹的份上轻拿轻放吗？
还说若罚得太重，就在众人面前哭求，好让他有理由去跟皇上求情吗？
他口口声声说就算为了清芳也会留自己一命！
意识到太子存心哄自己当替死鬼，杜江满面涨红，目眦欲裂，恨不得立时揭穿这人伪善面孔。
齐衡琮一直注意着他动作，见他暴起，赶紧按着他：“太子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同你说。”
听到妹妹有话要讲，杜江动作停顿下来，又将希望寄托到太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当中。
齐衡琮面带悲悯地给杜江整了整束发，将散落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然后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像是在和这个昔日亲密的大舅哥道别。
“太子妃言，杜家几代侍君，先人皆是为我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也相信兄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但，做错了事都是要承担的，兄长此去，也算是对徽州那些灾民有个交代。”
“她会在东宫日日焚香，以求替你早日赎清罪孽。”
只见刚刚还一脸绝然之人顿时如泄了气的蹴鞠，艰难看了一眼齐衡琮，一息之后，颓然瘫坐在地。
太子和太子妃是如此重情又深明大义！殿上还未退去的朝臣们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在心底感叹，这是明君之相，大齐之福啊~
只有极少数几人比如四皇子和张鹤修，都看到太子靠近杜江替其别发之时，轻轻开口说了句什么。
看完了一出好戏，张鹤修悠悠然往外走去，心里极瞧不上太子所作所为，鬼蜮伎俩尔，对着自己大舅哥都能连哄带骗加威胁，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幸好自己没选他。
四殿下今日早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练武之人五感敏锐，那翰林院掌院学士一早朝看了他好几遍，盯得他莫名其妙。
他们之间向来无甚交集。
直至回到皇子府，收到昭明楼那边日常汇报，看到表哥用朱砂笔圈出的一行记录，又想起昨日李蓉安来时所复述对话。齐衡钺才有了个不太可能的猜想。
略一思索，他从桌上抽了一张未落墨的雪白信笺，稍稍注意了下用词，便提笔疾书，一会就写完了张邀贴。“云开。”
“在。”在外间的云开应声推门。“主子有何吩咐。”
“送去甜水巷茶肆，点名交予她们东家。”四殿下看着信笺默了片刻，还是找出一个信封装上封好，这才递了过去。
“是。”
甜水巷茶肆东家？乔家大小姐？云开摸摸鼻子接过信封出门，这还是主子第一次给女子送手书欸。
云开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
早朝一散，很快就有官差领了活儿，往京城各处张贴告示。将建元帝就运河贪墨案的处置广而告之。m.chuanyue1.com
在这个朝代，学问都是小部分人的特权，街上绝大多数平民都是目不识丁的，公告榜边会安排官差把上面的内容讲给大家听。
今日这个告示，简而言之就说了两点。
一，杜江罪大恶极，万死难赎其咎，判三日后处斩。
二，念在先有杜家先祖功在大齐社稷，后有杜江自首吐出脏款，所以杜家其余未涉案之人俱不追究。
为这份公告，街头巷尾不时就有人发出激烈言语，大多数骂杜江罪有应得，也有一些骂圣上徇私，只斩一人实在是便宜杜家了。
甚至还有人开始传是太子劝杜江主动自首，于是夸太子深明大义的声音又多了起来。
任外面风起云涌，华薇都毫不关心，什么杜江马江，就算是太子，也早晚都会被男主一个一个收拾掉。不值得她费神。
今日晨起她就赶紧把昨晚记下的名字交给立春。让她去摸底。
此时晚饭才过，立春就把结果递上来了，一共四个人，每人的资料都足足写了一整页，生平，个性，喜好，详尽的很。
华薇正看得认真，立夏来报，说田娘子来了。
田娘子本想明日再来，但一想到那送信的男子一脸凶相的同她说要快，她也不敢耽搁，茶肆关了张就赶忙亲自将信送过来。
也是奇怪，既然是送给大小姐的，直接送乔府来不是更快么？做什么要送到甜水巷去。
这是田娘子第一次进二品大员府邸，起初还有些忐忑，但进了海棠苑见到华薇，才发现贵女原来在家里也是只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深衣，素面温婉，看起来平易可亲，便觉放松许多。
行过礼，田娘子将信恭敬地递了过去。又把云开样貌特征，行为举止都形容一遍，还道：“那男子可凶，还不肯说自己来历，只说姑娘看了信便知道了。”
接过没有署名的信封，华薇挑眉，心下困惑，就田娘子所描述的&"可凶&"的男子，她好像也不认识呐。
待到抽出内里雪白信笺细细阅看——一遍，两遍，三遍，再三确定上面写内容是自己理解的字面意思，再看看署名处龙飞凤舞得写着三个大字，齐—衡—钺。Μ.chuanyue1.℃ōＭ
华薇脸色莫名，第一次不明白，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这啥？男主写的这啥？约她见一面谈事情？自己与他有什么好谈的？
该不会是张鹤修那老头暴露了吧？
完了完了，大型社死现场啊这是……
早知如此当日就不——算了，两层红利还是比脸面重要些。
顿觉前途一片黯淡无光，女孩子无精打采抬头，就见立春，立夏，田娘子三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就差明晃晃问出来这信写是什么了。
没好气白一眼好奇宝宝似得三人，华薇道：“立春磨墨，本小姐给他回。”
“是。”立春应声，转身去书桌磨起了墨，剩下两个不由失望，看来小姐是不打算说了。
华薇提着笔思索良久，才在三女炯炯目光中不自在地写下了一字。
好。
折了又折，才塞进信封。交给田娘子带回去。让那人再来之时给他。
田娘子：“……”
就这么一个好字还要写封信，她直接说不行吗？有钱人家都是这样糟践纸的吗？！
这厢华薇回完信，账册不想理，名册也没心思看了，随便找个借口就将三人打发出去，躲上床把床帷一扯。
迫不及待发问：“系统系统，任务有变动吗？”
系统面板下一秒亮起：“滴，已为宿主查询，当前任务进度条达到百分之五。”
华薇嘴角抽了抽，不用你报我也看见了，面板上赫然出现一条灰色进度条。上面一截短短的绿色，标着百分之五。
“有进度的话是不是代表我目前还没崩？”
“理论上来说的确是如此。”
松了口气，华薇只感觉机械电子音此刻是那么温暖。
“那男主找我干啥你知道么？”既然人设没崩，那找她做什么？
“男主行为是任务世界核心信息，系统无法查询哦。”是无法免费查询，但这个系统没有说，它可不希望再被这个女人威胁。
女孩子撇撇嘴，这种瞎子摸象般的做任务真的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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