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郡王府的车队浩浩荡荡前行。车厢外挂着华丽的锦帘,四匹枣红色的骏马齐头并进。车厢两旁,太监小厮环伺左右;马车前后,侍卫们身穿盔甲,腰挎大刀,神情威武肃穆。
柳儿含泪看着这一幕。即便无关情爱,可是满京城的女人谁不想得到悦兮公子的青睐?可惜,他就像云端的明月,高不可攀。她心知肚明,自己与悦兮公子的交集,不过是他驻足回眸的那一瞬间,何来“得到”一说?
“你甘心吗?”少女在柳儿耳边呢喃,“大家都说,是你不要脸,杜撰了自己和悦兮公子邂逅的故事。他压根不知道你是谁!”
“不是的!我没有!”柳儿激动地反驳,“悦兮公子喜欢听我唱曲儿。在雅乐阁,他特意停下来听我唱曲,他夸我唱得婉转动情。”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说谎,但她却又坚信,这就是事实。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从脸颊滑下。
少女嗤笑,低声说:“他,不过是个病秧子,有什么好?”
柳儿尖叫:“他是悦兮公子,举世无双的悦兮公子!”她转头怒视少女,这才发现她的脸庞近在咫尺。
少女似笑非笑斜睨她,朱唇轻启:“既然这样,那就想办法睡了他!”
柳儿呆住了。少女说得稀疏平常,仿佛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的话太过骇人。就算她倾慕悦兮公子,想要得到他的青眼,那也是她伺候他。别说她这样的歌女,就是世家贵女,也都是女人服侍男人。
她只当少女在说疯话,摇头回绝:“奴家虽然低贱,但是奴家卖艺不卖身。”
少女反问:“我什么时候让你卖身了?你睡他,和他买你,能一样吗?”她勾起嘴角,“如果你愿意,事后甚至可以赏他几两银子。想一想,身在云端的悦兮公子成为你的裙下之臣……”m.chuanyue1.com
柳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少女又道:“到时候,那些讥讽你的人,他们会怎么看你?你还怕落花轩没有生意吗?”
“那……那是不可能的。”柳儿用力摇头。
“怎么不可能?”少女握住柳儿的右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我是女人都能让你脸红心跳,难道你没有本事让男人意乱情迷?”她顿了顿,“你缺少的,仅仅是一个机会。你想要这个机会吗?”
少女的话一字一句印刻在柳儿心中。她有美貌,她有甜美的歌声,超凡的舞技,不然悦兮公子也不会为她驻足。一直以来,她只是缺少一个机遇。
短暂的静默中,少女喟叹:“事到如今,最坏的情况,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这话一下子触动了柳儿心底的那根弦。她已经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还有什么可怕的?她失败了,最多就是被人嘲讽几句,可是一旦她成功了——
想到这,柳儿的心口一阵火热,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突然变得鲜活了。可转念间,她又颓然地耷拉下肩膀,愤愤地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悦兮公子不近女色……”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少女轻佻地勾起柳儿的下巴,“你是女人,他是男人,你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
柳儿想要反驳,却看到少女像变戏法一般,指间多了一张纸条。
少女笑盈盈地问她:“这就是你的机会,这辈子唯一的机会,想要吗?”
柳儿不由自主地点头。不多会儿,她紧紧攥着纸条,失魂落魄地走了。
少女目送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倒一杯清酒,仰头一饮而尽。
她相信,以沈舒悦的冷酷,柳儿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甚至很可能落得没法在京城立足的下场,可是这和她有关系吗?
柳儿和很多人一样,她们对沈舒悦的倾慕很大程度都带着功利的目的,更有甚者,仅仅是对镜花水月的向往,而她做的,不过是放大柳儿心中的欲望罢了。
少女走到窗边,低头俯视街道,郡王府的马车就在她的脚下。她看不到沈舒悦,只能看到马车的顶棚,但她清楚地记得他的眼神,他居高临下捏住她的下巴,用打量货物的眼神审视她。
她再饮一杯清酒,心中无比畅快。
想象一下,长公主的生日宴上,她的亲生儿子,那位清冷高贵,宛若明月的悦兮公子居然被众人发现,与赤身裸体的歌女厢房“幽会”。到那时,不管他对柳儿的求欢有没有“身体反应”,他注定成为权贵名流的谈资,甚至是笑柄。
可惜,她无缘亲眼目睹这一幕,不过这样也好。当沈舒悦发现,是她鼓动柳儿,她早就跑远了。沈舒悦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派遣蟠螭司的高手千里追杀她吧?
想到这,少女的脸上露出些许得意。她的行为的确很幼稚,可是那又如何!沈舒悦让她不痛快,她自然要在临走前回敬他。她早就警告过他的。
少女冲着马车莞尔一笑,匆匆走出酒楼,又忍不住瞥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朝反方向走去。
明媚的阳光下,少女信步而行。她身穿青衫长褂,用白玉冠将长发束于脑后,远远看过去,活脱脱风流俊俏的小郎君。可是走近了再看,她杏眼红唇,柳眉飞扬,分明就是漂亮爽利的小娘子。
少女左顾右盼,时不时在街边的小摊子前面驻足,引得路人纷纷朝她行注目礼。她好似浑然未觉,依旧兴致勃勃地与摊主讨价还价。
“公子,进里面瞧瞧吧。”胭脂铺的小二上前招呼少女。他早就注意到,少女衣着华丽,对小摊上的商品很不满意,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他热情地招呼少女,“小……公子,里面有上好的胭脂,擦了就好像没擦一样。”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少女矜持地点点头,跟着他走入店内。胭脂铺不大,装修得精巧雅致,几名女客正在挑选胭脂。
“一盒胭脂就要十两银子?太贵了。”身穿印花短袄的女人紧紧攥着一个珐琅胭脂盒。
女人的穿着与店铺格格不入,少女奇怪地看她一眼。女人身旁的女小二不耐烦地说:“姑娘,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可是老字号,童叟无欺,绝不二价。”
少女皱了皱眉,十分不喜欢女小二说话的态度。不过对于穿着印花小袄的女人来说,这一盒胭脂的价格差不多等于她全家一年的用度。少女只当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顺手接过小二递上的胭脂盒。
小二笑盈盈地介绍:“小公子,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胭脂,抹上之后,显得整个脸又白又嫩,就像剥了壳的熟鸡蛋。”
少女打开盒子闻了闻,低声感叹:“江南的富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也就罢了,就连这胭脂,竟然也是京城的更细腻。”
小二赶忙在一旁附和,又恭敬地说:“小公子,本店还有其他颜色的胭脂,浓艳的,淡雅的,应有尽有,小的拿过来给您试试?”
身穿印花小袄的女人听到这话,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身旁的女小二:“我也可以试试吗?”
女小二尖声拒绝:“姑娘,如果你试过了又不买……将心比心,你愿意买下别人用过的胭脂吗?”
这话的语调饱含讥讽之味,少女立马沉下了脸。她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扔在柜台上,高声说:“小爷就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她朝女小二挑了挑眉,又对低着头的女人说,“这位姑娘,麻烦你帮我试一试这盒胭脂吧。”
小二见状,赶忙上前赔笑脸。少女像赶苍蝇一般把他们赶走了。她看到女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仿佛做错事的小媳妇,皱着眉头催促她:“你不是想试胭脂吗?”
女人的眼眶已经红了,嘟嘟囔囔解释:“多谢姑娘……我平时不抹胭脂的……是那人说喜欢我略施薄粉的样子……他对我很好……可是十两银子太贵了……”
少女不耐烦地打断她:“这盒胭脂送你了。”她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认真地说,“姑娘,我多嘴奉劝你一句。如果一个男人只看重你的容貌,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说得好!”建昌伯世子沈文昊站在门口附和。他努力压抑急促的呼吸,紧张地正了正衣领,微笑着与少女打招呼,“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在街对面就看到少女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急忙摆脱同伴追了过来。
少女转头看他,眼神仿佛在说,我认识你吗?
沈文昊赶忙解释:“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上次在正味居……”
“不记得,也不想记得。”少女抬脚往外走。
“姑娘,请等一下。”沈文昊急得额头冒汗,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拉住她。
少女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生气地说:“你既然称呼我‘姑娘’,就应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沈文昊涨红了脸。他想要拦住她,又怕自己唐突了佳人。
“姑娘,你听我说。”他一反平日的风趣优雅,像无赖一般挡住少女的去路,急巴巴地追问,“不知道姑娘府上何处,令尊尊姓大名?”
“真好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少女仰着下巴反诘。
“这个……”沈文昊张口结舌。少女的眼睛清澈无暇,她的眉眼让他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们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人群中,即便她身穿男装,依旧那么璀璨夺目。她正是茫茫人海中,他苦寻不得的明珠。
这一刻,沈文昊的小心肝“噗噗”乱跳。他不敢正眼看她,又忍不住想要看清楚她的一颦一笑。他很想大声告诉她,他想要娶她,在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绝不能错过命中注定的缘分!
“姑娘。”沈文昊手心冒汗,脱口而出,“我姓沈,字文昊,今年二十一岁,尚未定亲,家父……”
“你这人,莫名其妙!”少女娇斥。
沈文昊看到店家已经围过来,其他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心中愈加焦急,偏偏他害怕损及少女的名声,无法当众解释。
“世子爷?”被众人遗忘在角落的女人突然出声,眼睛直勾勾盯着沈文昊,眼中噙满泪水。
沈文昊随口回应:“春桃,是你啊。如果糕点没有卖完,就去外面拿给管事吧。他会给你银子的。”女人就是被景王世子沈天尧戏称为“村姑”的卖糕女春桃。
春桃满脸不可置信,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沈文昊。她期盼沈文昊转头看她一眼,可惜沈文昊只是一味注视身穿男装的少女,仿佛其他人都是透明的空气。
少女恍然大悟,回头询问春桃:“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对你很好的男人?”
“什么男人?”沈文昊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赶忙向少女解释,“姑娘,你别误会,我绝不是处处留情的浪荡子。至于春桃,我看她可怜,命人买了几回糕点,仅此而已。”
他的话音未落,春桃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沈文昊急道:“春桃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春桃伸出手臂,露出手腕的金镯子。
少女鄙夷地冷笑一声,突然踹了沈文昊一脚,趁他不备快步跑出门外。
沈文昊顾不得疼痛,急忙追出门外,对着她的背影大叫:“姑娘,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他左顾右盼寻找少女的身影。
此时正值午市,街上人头攒动,少女的衣裳颜色极为普通,很快就没入人群中。她的身材比一般女子高挑,可是在一群男人中间,反倒不那么显眼。
沈文昊遍寻不着少女的身影,追着她离开的方向跑了几步,回头对自己的随从大叫:“快,四处找一找,她不可能走远的。”
胭脂铺掌柜的上前劝说:“沈世子莫要着急。那位姑娘虽然不是敝店的老主顾,但是听她的口音,应该从江南刚到京城不久。她那身打扮,少说也值五十两银子,家里定然非富即贵。再加上她步行前来,并不见丫鬟小厮,想必她家离得不远。沈世子有心想知道她的来历,应该不难打听的。”
沈文昊连连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不远处的廊柱后面,少女轻蔑地笑了笑,摘下头上的白玉冠,用簪子把黑发挽成一个髻,脱去外面的长衫,露出淡粉色的裙褂。
她从容地走入人群,若无其事地逛街,直至太阳西斜才回到住处。
大门口,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他名叫朱蕉,塌鼻梁,高颧骨,眼神呆滞,穿着粗布衣裳,与少女的美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姐。”朱蕉跟在少女身后,低着头禀告,“行李已经全部打包装上马车了,晚膳也做好了。”
“嗯。”少女点点头,“这次离开之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次踏足京城。如果你有想办的事,或者想买的东西,待会儿自己出去逛逛吧,别耽误出城的时间就行。”
“是。”朱蕉恭顺地点头,悄悄看一眼少女发间的簪子,那朵用白银浇铸而成的琼花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两颗酒红色的珠子缀于花朵中央,珠子只有半颗米粒那么大,艳而不俗,仿佛给银白色的琼花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朱蕉担心地说:“小姐,属下一直没能打听出,舒郡王为何寻找琼花式样的首饰。”
“不用管他,反正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了,以后不会和病秧子再有任何瓜葛。”少女一边说,一边拔下发簪,却不期然想起沈舒悦看到簪子那一刻的眼神,还有他精致的五官。坦白地说,他确实长得很好看,也很聪明。
少女撇撇嘴,小心地收起发簪,伸手推开房门,桌子上已经摆着热菜热汤。
“朱蕉,就冲这饭菜,我选了你,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少女迫不及待在餐桌前坐下。朱蕉赶忙上前服侍她用餐。
入夜,少女听到轻微的开门声,随即是急促的脚步声。她微微诧异,扬声询问:“朱蕉,出了什么事?”
“小姐。”朱蕉疾步走到少女房前,“属下刚刚听到消息,沈舒悦发现钱厚淳的遗书丢失,命人砍了张少忠的右手。”
少女愣了一下,打开房门问道:“他放了张少忠一条生路?”
“是。”朱蕉点头,“张少忠与属下买通的侍卫一样,都被他砍去了右手掌。不过侍卫离开蟠螭司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少忠才被衙差轰了出来。”
少女低头沉吟。
短暂的静默中,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自院子门口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院门看去,只见一把匕首正在拨弄门栓。
少女对着朱蕉点点头。朱蕉悄然上前,猛地打开房门。
张少忠错愕地站在门后,目光掠过朱蕉,落在少女的脸庞。他脱口而出:“你就是琼花?”
少女远远打量他,笑着问道:“是沈舒悦告诉你,我名叫琼花?”
张少忠来不及回答,只看到朱蕉呆滞木讷的眼神中掠过一抹狠绝,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他一下子蒙了,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嘭”的一声撞向门板,耳朵“嗡嗡”直响。
朱蕉沉声喝问:“你跟踪我?”
张少忠下意识摇头。朱蕉提气跃上围墙,眨眼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少女缓步上前,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打量张少忠,问道:“沈舒悦还说了什么?”
张少忠左手扶着门框,踉踉跄跄站起身。他看到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稚嫩俏丽,又急巴巴地问起沈舒悦,心中略定。他啐一口,吐出一只和血的牙齿,梗着脖子说:“如果我死了,很快就会有人向蟠螭司报信。”
“你威胁我?”少女笑了起来,仿佛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张少忠的心“咯噔”一声往下沉。他本能地察觉危险,可是事已至此,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高声说:“我为罗刹门瘸了一条腿,断了一只手,一辈子没有娶妻,连个子嗣都没有。我只想取得我应得的酬劳。”
少女冷笑,不答反问:“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勒索我?”
张少忠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怔怔地盯着少女的脸庞。微弱的光线透过她头上的发饰,在她的脸颊落下点点阴影,把她的表情烘托得晦暗不明。
她的发饰很特别,像是小麦管编织而成,却呈现棕白相间的颜色。发饰被修剪成扇子的形状,斜斜地插在黑发之间,别有一番韵味。
眨眼间,朱蕉如一阵疾风,快步跑回到少女身边,低声回禀:“小姐,没有人跟踪他,附近也没有可疑人物。”
少女微微皱眉。
朱蕉喝问张少忠:“你是怎么找来的?”
张少忠回答:“你们第一次找上我,我就多留了一个心眼,不过我一直无法确认,你们具体住在哪一个院子。今天,我被蟠螭司赶出来之后,就一直在附近守株待兔。”
少女转身往回走,轻轻吐出一句:“没必要留活口。”
张少忠愣了一下,急忙亮出袖中的匕首。他焦急地大叫:“一旦我死了,你们就会暴露,蟠螭司一定会顺藤摸瓜,将罗刹门一网打尽!”
少女转过身,一字一顿说:“你觉得,我会害怕那个病秧子?”
少女突来的怒气把张少忠吓住了。他一会儿用匕首指着少女,一会儿又对着朱蕉,哑声大叫:“我只想要钱,我只想活下去……”
朱蕉抢白:“你的命是罗刹门的!你应得的报酬,四十多年前就给你了!不要忘了,你曾经立下誓言,一旦身份暴露,立刻自杀谢罪!”
张少忠狂乱地大叫:“我瘸了腿,我没了手,我无儿无女,我贱命一条,鱼死网破对你们没有好处!我只要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对,五十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少女一步一步逼近张少忠,“但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张少忠没能看清楚少女的动作,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惊恐地大叫:“我是有备而来的!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去,马上就会有人向蟠螭司告密!”
少女捏住张少忠的脖子,平静地说道:“你离开蟠螭司之后,如果就此销声匿迹,原本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张少忠脸色煞白,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少女的手指像冰冷的毒蛇,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她并没有用力,可他手脚冰冷,竟然半分动弹不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害怕了?”少女轻笑,“你以为,我在重新启用你之前,没有调查过你吗?你好赌贪杯,不只瘸了一条腿,就连男人的第三腿都废了,如何有儿有女?当初,为了协助你在蟠螭司站稳脚跟,之前的门主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四十多年过去了,你就连蟠螭司有几间密室都不知道。你这样的人,竟然有胆子勒索我?!”夶风小说
张少忠惊恐万分,但求生的本能渐渐占了上风。他拼尽全力叫嚷:“遗……书……是……假……的……”
少女面无表情,心中却打了一个突。早在这一刻之前,她一直在思量,他们取得遗书的过程太过顺利,是不是沈舒悦故意放水?她悄然放松了手指。
张少忠的胸口剧烈起伏,断断续续说:“遗书出现之前,钱家的案子只是普通的刑案,直到内侍送来遗书,案卷才被移入密室……”
“说!重!点!”少女呵斥。
张少忠不敢看她的眼睛。如果说沈舒悦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把他这样的人看做蝼蚁任意践踏,那么眼前的少女就是蔑视生命,她眼中的那种冷漠,仿佛生与死对她来说压根没有区别。
他急促地说:“一定是你们找上我的时候,被沈舒悦发现了,所以他第一时间把我抓了!我什么都没有说,他就把我偷换遗书的过程猜得分毫不差,分明早就有了准备!”
少女没有说话,手指慢慢使力。
这一回,张少忠明显感觉到了疼痛,他愈加惊慌,脱口而出:“我被砍掉右手之后,我亲眼看到欧阳靖——”他大口喘息,“我亲眼看到欧阳靖拿着一封书信去案卷室,神神秘秘的。他看到我的时候,立马把那封书信揣怀里了。我敢断言,那才是真正的遗书!”
少女突然开口:“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琼花也被称作‘琼花荚蒾’。秋天的时候,满树的荚蒾,红艳艳的,就像漫山的大火,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张少忠莫名其妙,续而瞪大眼睛,瞳孔微缩,吓得全身无法动弹。他没有听过“琼花”这个名号,却知道外号“血蒾”的杀手。
传说,血蒾杀人无数,从不失手。每一次他都用同样的方法杀人,却没人能够抓捕他。
每当他锁定受害人,第一天,受害人会在餐桌上发现一颗艳红的珠子,珠子无味无毒,只有半颗米粒那么大,异常美丽。
第二天,哪怕受害人把自己关在密室,也会莫名其妙失踪。
第三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升起,受害人的尸体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当地衙门的大门外。所有的受害人全身没有半点伤口,就连淤伤都找不到。
蟠螭司连同刑部追查了两年,至今不知道“血蒾”是男是女。仵作确认,受害人系中毒身亡,可是哪怕仵作把受害人开膛破肚,也不知道凶手是如何下毒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下毒的?”少女轻笑,在发饰上拔下一根类似小麦管的东西。
张少忠这才看清楚,那东西大约一寸多长,尖端比绣花针更锋利。他大叫“你到底是谁?”
“我叫琼花。”少女笑得愈加美艳,“一朵有毒的琼花。”话音未落,她轻弹手指,指尖的“锋芒”已经穿过张少忠的瞳孔,消失无踪。
在张少忠生命的最后一刻,少女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收敛笑意,转头吩咐朱蕉:“把尸体扔去蟠螭司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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