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华莳没有在老宅待多久,听外公交代完一些西区地产的事情就早早地回了公寓。
合上房门,华莳疲倦地倚靠着门板。
无力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隐秘在无边际的黑夜中,无数爪牙勒喉到让人窒息。熟悉的绞痛感自胃部传延至身体每一处。
踩着绵软的步子,踱步到床头,拉开柜子的最下一层,摸索到那瓶药丸,颤抖着手吞下一剂药,浑身脱力到虚妄。
冰冷的水混合着药剂,私家医院限定的药物里掺杂了安眠药的成分,安迷混沌却又让人平静。
未落的米白色窗帘,皓月悄悄踱着步子爬进了房间。
月光下,一个女孩紧紧地蜷缩在色调清冷的沙发上,栗色长发如藻般散落在肩头,几缕碎发汗湿地黏腻在皎洁的头。
白月如雪,映衬着惨白的面颊。
......
药效退去,恢复浑身乏力的状态,华莳从汗湿的梦境中挣脱,久违的疼痛几乎夺取所有心神,直到现在还让她缓不过神来。
借力挪步到浴室,望着镜子中那个面色惨白的人,华莳惨淡地勾起唇角,不只是在笑自己这病态身躯,还是在笑梦里的虚妄空想。
温热氤氲的水汽喷洒而下,华莳仰着脸,任由水滴自颈肩颊骨滑落......
......
窗外晨光乍现,秋意正浓,黄叶纷飞,秋风带走的只有瑟瑟秋叶,那落寞空寂还是一她个人的。
清早起床,霜雾迷蒙,寒意阵阵,前半夜睡得不踏实,华莳醒来的也比寻常时候早。
打开窗后,寒气争先恐后地涌入,瞬时冻结在窗户上,凝成化不开的水珠。
华莳转身走向衣帽间,在衣帽间徘徊许久,最后取了一件卡其色翻绒毛衣套上。她不怎么惧冷,一向穿的少。
......
周一早上,满课。
许是昨晚睡得迟,一早上华莳连打好些哈欠,就连平时上心的高数课也没打起精神来。被教授叫起来解了一个算式,关照过两句,然而她的困意仍旧没能消减半分。
褐色的眼眸下投影下一片青紫色,清隽的脸上尽是苍白的,唇色也比往常要淡几分,少了几分血色。
疲惫,乏力,困倦......
这些池妤都看在眼里,却又不知道这人昨晚发生了什么,落得如此疲惫的模样。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多说,以至一早上,华莳状态不佳,她也跟着走神。
倏地想起爸爸失眠时常常会喝菊花白茶,池妤没有多想便给池妈妈发了信息,问失眠可以喝茶解神吗。
池妈妈回复的很快,几乎没过多久就回她说可以,以为是池妤没睡好觉,便多关照了几句,说上次在行李箱里给她塞了一包茶包。
池妤应付了几句,借口称自己要上课了,逃过了妈妈的唠叨。
......
中午两人草草地在食堂应付了一餐,华莳依旧没有多动筷子,池妤没像平日一样督促她多吃两口。
吃完饭后,池妤说自己下午一二两节课要用的教材没拿全,得赶回宿舍区拿一下。
许是精神不太好,华莳没有注意到这人话里的破绽,点头示意她回去,自己转身向商院走。
池妤跑得很急,没过多久就喘着气从寝室回来,没缓过气来奔回了教室,手上遮遮掩掩拿了一个包。
华莳抬了下眼眸,不经意道“不是教材没拿么?”
“哦,我回去找了一下发现教材没在,估计是在包里没记得带。”话刚说完,池妤没等华莳回过神,就拿着包往教室外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池妤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杯尖叶白茶,轻手轻脚地飘到了华莳身边。
因下午一二节有课,有些同学直接选择点外卖在教室里解决午饭,也有些懒得回寝室来回折腾,就在教室休息。
华莳此刻便是一个人蜷缩在桌上,辨不出神情,远看乍像是在午休。
池妤手肘撑着桌面,向旁边挪近了一个位子。继而一瞬不瞬地盯着华莳道“昨晚没睡好吗?试试这个白茶,我爸爸失眠的时候经常喝的,可能会有用哦。”
哑光白色的保温杯里散发着淡淡的的早茶清香,菊花幽谧的芬芳扑鼻,怡人清新,胃部的绞痛感仿佛得到了消解,深呼吸按捺溢涌而出的难耐。
不自觉地咽了喉咙,华莳不解地抬眼望着身前的人,眉眼卸去了冷意。
没有避开回望的眼神,池妤莞尔地笑着说“我看你一早上都不是很在状态,就想着可能是失眠没睡好,回寝室拿了这个菊花茶,可以醒神。”
笑靥如花,又宛若融融春水,冰雪也消融,一眼万年可能也不过如此。
溃决的堤坝抵挡不住汹涌如潮的情思,万千情绪如江水即将淹没华莳。
不想挣脱,也不愿逃离,此刻她只想沉溺其间,任情绪绵延,以此慰藉心头的泣血窟窿。
......
教室后排走进来几个蹭课的学生,有些喧闹地讲话。
周遭吵吵嚷嚷,似乎没能影响到她们分毫。她们就这样对望着,不用说,一切都显得刚刚好。
“别看我了,快喝吧,凉了就腻口了。”池妤先别过了眼,不知在想什么,背过身去伏在桌上刷起了手机。
在华莳看不见的微妙角度,红了眼。
华莳什么都没有说,可她还是能体会到那些表面的生冷疏离是刻意与人维持距离,就像蜗牛选择蜷缩在壳中保护自己,那一层面纱隔开了华莳和身边人,似纱非纱,坚硬不容靠近。
像那一晚瑟缩轻颤的背影,也许她也需要一个无声的怀抱,一句发自内心的问候,一个真正关爱她的人。
而这个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习惯一个人封闭自我,哪能在顷刻间就被打开心门,只是一次次绝非偶然的堆砌,让她放下固执自守。
......
双目汇聚的那一刻,恍若星波流转,池妤感觉到了属于华莳独有的柔和,没有刚强也绝非疏漠,冷凉刚硬的盔甲躯壳下是一颗柔软脆弱的心。
任由思绪牵引,池妤不想顾及其他的心声,只想做一件事。
放下手机,池妤轻声转过身,张开双臂,轻轻地搂上了眼前这人的肩,双手相扣,柔软地搭在华莳的颈后。
双手触及另一种温热,身下的人微颤了一下,但没有抵抗,放下一丝防备,支撑着上半身的力量减弱了两分,寄托在池妤肩上。
像是寻到归宿的离鸟眷恋依偎。
即使穿了翻绒毛衣,瘦削薄凉的肩头还是很硌手,心疼得让人不由想到这人经历的那些。
她没有什么不同,也只是一个成年不久的同龄人,而她又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多少苦痛。
没能感同身受,亲身经历痛失双亲的锥心刺骨,永远无法替代这种锥心的疼。
池妤舒了一口气,慢慢地来回的抚摩着华莳瘦削到不像话的肩背,直到感受到怀中人由紧张到渐渐放松,那颗悬着的心悄然落下。
......
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梦幻,像是在梦中重演过无数遍的熟悉,那个人此刻正怀抱着她,用轻柔的抚摩慰藉着她。
一切又都显得那样真实,肩头轻拍的小手,她也曾牵过,第一次是她牵着自己跑向食堂。
无意之举好生打搅,却从此细细密密地将情绪播撒在心头那不为人知的沃土。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生情。www.chuanyue1.comωWW.chuanyue1.coΜ
纤手柔若无骨,绵软细腻。这双手,她想牵着。
那双手抚上华莳的鬓角,指尖掠过碎发挑至耳郭处。华莳不由得分神,心思随着手牵动全部心绪......
感受到华莳的情绪平复了些,池妤停下了动作,顺着肩颈放下了自己的手。微微侧开身,池妤捧着被冷落在一旁的水杯,递到她面前。
华莳伸手想接过杯子,池妤却不许,难得一次强硬道“不行,你就这样喝嘛,我要监督着你。”
一种萌动无知的感觉,池妤自是知道华莳有轻微洁癖,对他人喝过的水,吃过的东西向来是避而远之的。
而她莫名有探究之意,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拒绝。也许,也许她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
两眼巴巴可怜地望着华莳,眼里闪着星星光点,氤氲的水汽霎时间染上了眉梢,像是被主人忘在一边的小狗,欲摇尾乞怜。
华莳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咙,镇定自若地垂下眼,想掩饰住眼底的那一丝缱绻情谊。
见华莳迟迟没有回应,池妤懊恼地想放弃,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要尝试,鸵鸟式自欺欺人,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又想证明些什么。
手中的杯子一沉,握紧的手上若有若无地喷洒着温热绵和的呼吸,华莳托着池妤拿杯子的手,俯身微阖着眼凑上身去。
陈式旧茶略带苦味,后味是菊花浅淡的清甜......
尝到微苦时,华莳蹙了蹙眉,被茶水的水汽氤氲的面额悄然变成了惹人的淡粉色。
持续胃痛导致的素白病恹的脸庞已是微醺之状,媚而惑人。
古有西施淡妆浓抹总相宜,而今眼前人未着粉黛更迷人。
池妤看迷了眼,咕咚咽了口口水,没想动作太急,引得咳嗽。下意识地错开手,将杯子放下,捂着唇咳嗽。
华莳忙起身抚着背帮她顺气,真是小孩子般,又气又让人喜爱的紧。
......
有了菊花茶调蓄精神,下午时华莳的精神好了些,面上多了几分血色,眉目中也恢复了几点清明。
池妤见茶水功效显著,严肃认真地板着小脸督促华莳一杯杯“续茶”。
学院休息室中有灌水台,方便学生灌水。之前总是华莳帮她去灌,今天换了她一次次跑去接热水。
终于在池妤又一次递过水杯打算投喂时,华莳摆了摆手抢过水杯,“不要了,我已经好多了,真的喝不下了。”说罢,像是真的喝多了,低低地叹了一声。
一下午没间断地喝茶,换谁都喝不下这么多了,池妤见状也不再坚持,便随了华莳的意,不再鞍前马后照顾她。
消停了一小阵,华莳只当她也督促累了,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殊不知“温柔的陷阱”正恭候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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