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当听到‘流放’和‘充军’两个字眼时，在场的所有人愕然，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他们还从未听说过....因办案不利，而连坐到衙役身上，从前充其量罚点俸禄，走一走形式，以抚平民心。
流放，充军？怎么可能！
他们不过是普通人，拿什么对抗穷凶极恶的武者？出了这种事，难道不该去求助‘守夜人’驰援才对？
大乾有一个特殊的部门，皆是由武者组成，专门负责处理各类棘手的案件，其名为———‘守夜人’。
“燃熊熊之烈火，攘外敌之袭扰；立不朽之神盾，固王朝之永宁。”
据说，只有真正的天之骄子，才能加入‘守夜人’队伍中，至于像郭寒那种....苦熬到二十多岁才勉强晋升的武者，只配挑水打杂。ωＷＷ.chuanyue1.coΜ
自组建至今，从未失手过，死在他们手中的恶徒，多如牛毛。
“为什么！”一名胖胖的同僚，突然大叫一声，声嘶力竭的对着王捕头吼道：
“这不是让咱们去送死吗？！我烂命一条倒是死不足惜，可我卧床病重的老娘怎么办？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圣上应该不可能....放纵他们胡来的。”王捕头明知九死一生，但却无能为力，他也有妻儿老小，瓷娃娃似的小丫头，刚学会咿咿呀呀的叫爹爹....
场面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气氛骤降至冰点。
有人绝望苦笑；有人大吼大叫；有人红了眼眶。
也有一些人，默默取出纸笔，自顾自的蹲在角落，抓紧时间给家人留下书信。
他们在衙门里摸爬滚打，自然比寻常百姓知道更多内幕，大乾的刑律分为五等，按照等级依次为：“笞、杖、徒、流、死”。
流放比死刑低一等，但流放和充军这两种刑罚，在他们眼中…真不如一死百了。
人烟罕至的蛮荒之地，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永世不得再回故乡，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而充军则是比流放还要严重，毕竟事关边境安危，与国同休，子女交替，代代循环，直到永远....
有的人家死绝了，便会把他们的宗族、里长或是村里的人抓来顶替，只要和其有牵连的人，就要担惊受怕鸡犬不宁！
见状，王捕头很不是滋味，不忍再让弟兄们留下查案，大手一挥，让大伙回家，团聚一天是一天。
大难临头，众人也没再矫情，对着老王郑重鞠躬，飞快的收拾好东西，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色匆匆。
“老大....你不回去看看嫂子吗？”这时，方才那名胖胖的同僚，肩扛着大包小包。
“老夫老妻有啥看的，见面就得吵架，正好有理由不用回去，多好。”王捕头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
“走吧，路上注意安全，替我给咱老娘带声好，兴许明天你们来时，我已经把案子给破了，到时候别跟老子抢功劳。”
董升点头如捣蒜，“诶！”
待人都走干净了，王捕头虚脱似的倚靠在墙上，自嘲道：“这都是命里的劫数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这浑小子....就是牛脾气死犟，要是昨晚提桶跑路，是不是还能替我们收个尸。”
李长寿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继而安慰道：“不至于，十天的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但愿吧....年轻就是好啊，有冲劲，有活力。”他作为老捕快，心里和明镜似的，想十天内抓到一个精通易容术的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纵是第一时间关了城门，但不代表能锁住武者。
然而，李长寿却不像老王那么悲观，因为他知道....怨天尤人解决不了问题，与其自叹自哀，不如绝地求生。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试图出城最不明智，城门紧锁，昼夜排查，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就算侥幸溜出去....下一秒就得被乱箭射成筛子。
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只有尽快将其缉拿归案。
“王叔，你不认为整件事很奇怪吗？”李长寿保持着平静，仔细回忆有可能遗漏的小细节。
“你指的是什么？京师派来的官员？”王捕头有气无力的回说道：
“习惯就好，上面来的人....行事风格一贯如此，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李长寿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压迫感，就像孙猴子被如来佛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非常不舒服。
“其一，既然朝廷十分重视，负责监斩的官员，为何不率先上奏皇帝，或是调遣城内武者进行围捕？
其二，案子涉及皇族的颜面，又为何不命‘守夜人’前来督办，而是派了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其三，妻子受辱，事关男人的尊严，戎马一生的镇北王，即使明面上碍于身份，不方便公然插手，但并不妨碍....暗中观察，杜绝一切意外。”
李长寿简明扼要，列举出疑点最大的三件事，至于其它行为上的反常，以及不合理的操作，他懒的再一一细说。
闻言，王捕头神情呆滞，眼神恍惚，他全身汗毛倒竖，震惊到说不出话。
李长寿凝视着他，认真道：“或许皇帝和镇北王的关系，只是存于表面？以此进行推论，是否可以大胆假设....
当年侮辱王妃的贼人，其实就是皇帝的鹰犬？所以才能掩人耳目，躲避通缉多年？”
正说到这。
王捕头摇头像是拨浪鼓，嘴里不停重复着‘不可能’，他一生效忠于国家，平生最钦佩的人便是当今圣上，没有之一。
而李长寿的大胆推测，等于是打碎了他坚守了几十年的信仰....爱民如子，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怎么可能设计谋害功臣？穿书吧
“不可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捕头没办法淡定，高声争辩道：
“能让你追查到，又被郭子抓到的小毛贼，有多大本事？
圣上养的鹰犬？别搞笑了，你真能抬举他，我看他就像一只野狗！”
待耳边的咆哮声收止，李长寿轻描淡写的摆摆手，示意他一把年纪了，别那么大的火气。
毕竟是皇帝的脑残粉....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短时间没法接受现实，倒也属于正常。
他递给老王一杯茶，让其润润冒烟的喉咙，“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王叔你自己都说了，能被我追查到，又能被郭子抓到的人，注定没啥大本事。
可既然他没啥本事，又是靠什么避开‘守夜人’的追捕？甚至潜逃多年，不漏行踪？
二者自相矛盾，不奇怪吗？”
“这....”王捕头哑口无言，嘴巴开了又阖，可依然没办法相信：
“那他突然现身的图谋是什么？动机又何在？又试图达到什么目的？万年县距离京师相隔万里，他莫非吃饱了撑的，专程过来给你刷业绩？”
多年的办案经验，早就养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在他看来....凡事都离不开因果和动机。
李长寿用指尖敲了敲额头，他知道老王年纪大了，思路转变的慢，脑筋不够灵活，所以便循序善诱，一步步的引导着，生怕用力过猛，吓坏了老王。
“没记错的话....镇北王驻守北疆，大概四五年没有回京了吧？”
“差不多，当年的丑闻爆出来....镇北王就没再回来过。”王捕头被问的一懵，怔了一下才回答道。
李长寿环抱着肩膀，笑了，继续加大砝码：
“听闻皇帝年事已高，自知时日无多，早已荒废朝政，沉迷于求仙问道，寻觅长生大道，而太子性格儒弱，很难委以重任....”
然而，没等他的话说完，王捕头忽然眼眸大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兴奋的断言道：
“所以圣上才没理由为难镇北王，太子能力欠佳，镇北王刚好可以作为托孤之臣，辅佐新皇登基！
我早跟你说了，圣上他老人家，不可能干卸磨杀驴的事。”
李长寿：“......”
李长寿看他眼神，就像是在看二傻子，脑瓜子嗡嗡的，但还是耐心的纠正道：
“赫赫战功、功高盖主、万民归心、当世无敌，统御万军....关键是个异姓王，并非皇族血胤。
比如你是一国之君，自知大限将至，难道不打算帮儿子清除最大的隐患？”
闻言，王捕头吓的一激灵，忙压低了声音，警惕的东张西望，“我的祖宗诶....话可不敢乱说，你别害我啊。
而且你问的就不合理，镇北王不是隐患啊....那是咱大乾的英雄。”
他一口气说完，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李长寿彻底无语了，终于明白了啥叫对牛弹琴。
真特么是个大聪明！
“不说了，困了，回家睡觉，你自己玩吧。”李长寿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要是再待下去，他真怕被气出心脏病，原以为能拉着老王入伙，彼此间有个照应，不至于抓瞎。
可事实证明，他想的太天真了，高估了某些人的智商....
还是单打独斗最稳健，找个猪队友，早晚坏大事。
“你家里又没人，回去干啥啊，倒是留下陪陪我，咱爷俩再合计合计！”王捕头对着李长寿的背影叫了半天，却没能如愿得到回应。
直到李长寿消失在夜色中，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我说错啥了？镇北王确实是大英雄....没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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