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王捕头酒醒了大半。
那名赶来报信的衙役，蜷缩着跪伏在他们跟前，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哭声撕心裂肺，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子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了！”王捕头虎目圆睁，青筋暴起，薅着他脖领子，直接将他拽了起来，有如一只暴怒的狂狮。
“王叔你冷静点。”李长寿一步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摇头。
武者气血旺盛脾气大，仗着一身本领胡作非为，一言不合出手伤人，很常见。
但自从‘守夜人’组建成立，武者的行为收敛了许多，已经很久没出现杀人事件了。
可万万没想到，武者时隔多年再次作恶，杀的竟是朝廷衙役。
“兄弟别着急，慢慢说，”李长寿掰开老王的铁钳，将那人放了下来，慢声细语的安抚其情绪。
不是他不着急，而是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看那人的表情就知道，早都被吓傻了，七尺男儿痛哭的像个娘们。
再咄咄相逼，只能适得其反。
李长寿慢慢做着疏导，尽可能让他平复下来。
可是抓狂的老王，则一秒钟都等不下去，又急又气的直跺脚，好几次又要破口大骂，但都被李长寿拦了下来。
作为万年县唯一的捕头，手底的弟兄被人活活打死....
他要是再能淡定下来，那就不是个爷们了！
李长寿又等了十余息，见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可依旧抖如筛糠。
“涛子....涛子晚间领着妹妹巡夜，刚....刚好路过勾栏门前，撞上了一名喝醉的武者。
他见涛子的妹妹，长相清秀甜美，误....误以为是新来的红倌人....不管涛子再三苦苦哀求，他就偏要妹妹陪他睡觉....”
说到一半时，他已是泣不成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出，“涛子以命相抵，拼死拦下了那名武者，让妹妹回衙门叫增援....
可等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涛子早已经....”
终于，王捕头再也抑制不住滔天盛怒，大吼一声：“通知弟兄们，抄家伙，跟我走！”
“王哥....没用的，别去。”他蹲在地上，表情痛苦的抱着头，“我们赶到时，凶手早就跑了....
难道咱们敢去青山武馆抓人吗？”
顷刻间，鸦雀无声。
王捕头怔在原地，两条腿像是被灌满了铅水，一动不能动。
因武馆存在的特殊性质，统一由所在的各府、州，直属统辖管理，万年县根本没有权利去搜查武馆，缉拿犯人。
没有公文，擅闯武馆，可杀无赦。
“畜生！”突兀，王捕头一拳砸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下来。
他在衙门当差多年，早就混成了老油条，对于其中的门门道道，再清楚不过。
纵是上书鸣冤，又有何用？
按照大乾刑律，杀人者，必偿命。
然而，他扪心自问，知府大人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衙役，继而治罪武者吗？
答案显而易见。
“小妹呢？有没有受伤？”少顷，王捕头精气神全无，肉眼可见的颓废。
“我怕外面不安全，便将小妹安顿在衙门内。倒是没什么大伤，只有些擦伤和淤青，但进门就一直在哭，谁的话都不听....”
“你去把她接过来吧，让你嫂子照顾她一段时间....不，我自己去吧。”王捕头仰天长叹。
见状，所有人仿佛明白了什么，个个低头沉默不语。
....是啊，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如何？
普通人没有权利，审判武者行事的对错，至于处理结果，同样是不公开的。
换句话说，‘守夜人’若是不愿意管闲事，杀人凶手就能逍遥法外，不会受到一点制裁。
李长寿阴沉着脸，因握拳的力量过猛，手臂正在隐隐发颤。
严格来说，他和“涛子”没有太深的交情，甚至不知道他的本名。
只知他有一个漂亮的妹妹，从小和他相依为命。
而让他真正愤怒的是....武者的无法无天，嚣张跋扈，以及朝廷的不作为！
兄妹俩何错之有？只不过是恰巧路过，却遭遇了灭顶之灾！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民女，杀人行凶，扬长而去。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天降横祸，让李长寿不由脊背发凉。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武者受于朝廷的约束，不敢肆意妄为，然则沉痛的事实，却给他狠狠上了一课。
钦差坐镇，全城戒严，真能约束住武者吗？
也许能，但仅限于郭寒那类刚刚晋升不久，胆子小顾虑多的武者。
换一个没脑子的愣头青，自己可能早就被乱刀砍死了，而且还是白死！
李长寿很庆幸之前的决定，没有去赌未知的可能性，而是步步为营，精挑细选出了一条最稳健的路线。
军营效率不高，胜在安全。
‘武者可以嚣张到不把衙门放在眼里，但若是把衙门替换成军营呢？’夶风小说
‘等我回来，便是你们的死期！’
回到家中。
李长寿拿出黑色记事本，默默写下“青山武馆”四个字。
......
万年县另一隅。
郭寒吓了一跳，“别闹，你真把他杀了？”
“不然呢？”坐在他对面的高壮青年，名叫黄景晨。
青山武馆的少东家，习武天赋一般，但架不住有个好爹，价值千金的补品补药，像是磕糖豆一样随意。
硬生生冲破门槛，跨入武者的行列。
“小爷我能看上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懂不懂！”黄景晨不屑的哼了一声。
“什么样的女人我没玩过？装什么贞洁烈女啊？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这话真不是吹牛，作为青山武馆的少东家，争抢着投怀送抱的美女，多如牛毛，从城东排到城西都排不完。
“师傅他老人家，前些日子刚说完，京师来的长官们没走，不准惹是生非，你可倒好直接把人给杀了....”
郭寒属于草根出身，没他那么大的背景，不免有点胆小，怕葬送了来之不易的前程。
“爹那是怕咱们和京师来的大人物搞出争端。”黄景晨一脸傲然。
“小鱼小虾，杀就杀了，有何不妥？让我爹和知府大人言语一声就行。”ωＷＷ.chuanyue1.coΜ
不等郭寒说话，他话锋一转问道：“诶？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长寿？我记得他好像也是衙役吧....
别再好巧不巧，我把你的好事给抢了。”
郭寒摇头，否认道：“应该不是，据我所知，他没有妹妹。”
“哦，那就行，如此我便放心了。”黄景晨刚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忽然想道：
“诶？对了，要不你现在就去吧，赶早不如赶巧，搂草打兔子一并收拾了。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都是我爹一句话的事。”
“这....不好吧？”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郭寒隐约有点心动。
“你练武是干啥的？不就是为了杀人吗？”黄景晨白了他一眼，嫌弃道：
“我上次就说帮你弄他，你偏不干，真不知道你怂的是啥，这武者让你当的啥也不是，服了....”
犹豫了片刻，郭寒没有马上同意，又谨慎的确认了一遍，“真没事啊？”
“真没事！有事算我头上，你怕啥？你告诉告诉我，你在怕啥？”黄景晨不耐烦了。
“行，妥了！”
郭寒朝思暮想盼着这一天，早就等不及了。
他要把李长寿全身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捏碎。
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慢慢死去！
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不多时，郭寒为了保险起见，回去换了一身纯黑色劲装，戴好蒙面的黑纱，伴着月色直奔李长寿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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