骅县之外，还未来得及收敛的尸体遗骸散落一地，鲜血湿透地面。嫋嫋坐在车上将脑袋埋进双臂，不愿再看一眼将士惨状，然而架不住浓烈的血腥味涌进鼻腔钻进毛孔，也架不住马车颠簸的让她去想压到的会不会是军民遗体。
凌不疑与程止骑马在前方，神情肃穆不愿发出一丁点声音打扰亡者安息，一行人除了战马的呼吸声和车轮的滚动声，静的仿佛幽冥鬼车。
等进了城，嫋嫋掀开车窗帘子一角，眼前惨让她状心头一颤。
坐在地上嚎哭迷茫的老者，躺在边角肠子流了出来不知死活的男人，满身是血不知道父母家人在哪的孩子，以及面如死灰抱着染血襁褓的妇人。
断壁残垣，烽火未尽，这是战争最真实的一面。
“别怕。”桑舜华察觉到嫋嫋的颤抖，将嫋嫋拥在怀中轻轻安慰。
闻言凌不疑移了几步挡在窗前，免她看这炼狱，微微侧首道：“不要看了，你先休息。”
待帘子合上，凌不疑到了程止处：“程大人还需尽快收整人手安排战后事宜，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程止抱拳道：“这一路多亏凌将军照拂，既凌将军有要事程某也不便挽留，待他日回到都城，我与夫人必登门感谢。”
“客气。”凌不疑微微颔首。
战马嘶鸣，嫋嫋从窗中目送披风猎猎作响的身影离开，似乎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就消失不见，只有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府衙后院，桑舜华安顿好大家住处与衣食，嫋嫋在房中待了很久，城中惨状一幕幕浮现眼前，让她无法休息。
终于，嫋嫋下定决心去找桑舜华。
“哎，那孩子也是可怜，当真没办法了吗？”
还没进屋就听见桑舜华和程止的说话声，桑舜华语气低沉似有悲痛。
程止叹气：“大夫说她被叛军打伤肺腑，现在只是吊着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
嫋嫋敲门，里面两人这才发觉嫋嫋来了，忙唤她进来。
嫋嫋坐在桑舜华身边，问道：“叔父叔母说的是谁？”穿书吧
桑舜华又是叹息：“是程老县令的孙女。昨日叛军来犯，以城外百姓性命要挟程老县令开城门，程老县令不忍心子民被屠杀，又不愿向叛军妥协打开城门，领了儿孙出城迎敌死战，不幸全部殉城而亡。这女孩是程家仅存血脉，却在城门被破时为护官印被叛军踩断肋骨，大夫说她内脏受伤，恐无力回天了。”
这就是梁邱起提起的女孩，如今再从桑舜华口中提到，看来这女孩当真是难救了。
“叔父叔母。”嫋嫋向二人行礼。“我想去城中走走，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如今骅县破城被毁，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嫋嫋不想安坐后堂等人照顾。”
“我想去照顾程小娘子。”
桑舜华拍了拍嫋嫋的手：“嫋嫋，叔母知道你的心意，但现在外面没你以为的简单，灾后必有乱民，若是你有所损失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叔母疼我，但是叔母，我还是想去，我想看看战争是什么样的。或许，等我看清了，会明白阿父阿母他们为什么舍得抛下我了。”
桑舜华和程止面面相觑，终是败下阵来，程止道：“程家小女之事......哎，罢了，你若实在想去便去吧，不过需得有人陪同。”
“程大人程夫人，楼垚愿意陪同少商同去。”
叔侄三人正说着话，门外急急跑进一人正是楼垚，充满期待的看着三人。
嫋嫋蹙眉：“楼公子，你怎可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
“不不。”楼垚连连摆手否认：“我是先去找你的，莲房说你来找程大人我才过来的，正好遇到你们说话。”
“少商，让我陪你去吧。”楼垚柔声恳求。ωＷＷ.chuanyue1.coΜ
“如此也好。”不等嫋嫋说话，程止先替她应下。“嫋嫋，你一人是决计不行不行的，楼公子与你同去，我与你叔母也能放心些。”
“是，多谢叔父。”
“程大人放心，楼垚定会好好照顾少商。”
待两人走后，桑舜华嗔了程止一眼道：“你是不是看好楼公子了？夫君，临行前次姒妇去我们房中的千叮咛万嘱咐你可是忘了。”
“哪敢忘。”程止想起那天晚上葛清宁拉着他们夫妻叽里呱啦说到半夜就头疼，要是将她的话以文字记录，那必然是一出史诗级长篇巨著。
桑舜华道：“次姒妇说嫋嫋这人看似机灵精明，实则缺爱易信他人，要我们千万看好嫋嫋，莫要让这傻丫头被哪家公子骗去，你这怎么就同意她与楼公子独处了。”
程止摆手打住桑舜华：“夫人此言差矣，我看楼公子待嫋嫋一片赤诚不输我待夫人之心。昨日我二人汇合后骑马一日一夜不曾休息只为寻到你们，明知前方危险可能丧命亦不曾退缩，楼公子有此心待嫋嫋，若是将来真的成婚，他待嫋嫋也不会差。”
“话虽如此，但楼家情况复杂，楼公子亦是少年心性不够稳重，嫋嫋嫁入楼家未必是好事。”桑舜华踌躇望向屋外，她何尝不知道楼垚待嫋嫋心诚，只是成婚一事非儿戏，嫋嫋这般性子，若是上了心却不成事，必是要悲痛万分的。
“夫人啊。”程止笑着握住桑舜华的手道：“我也不过是让嫋嫋与楼公子相处一二，又不是让他们定亲，夫人何须如此担忧。再说了，若是夫人觉得楼公子都不合适，难道还有其他的人合适？”
桑舜华低头不语，程止见状惊奇道：“难道夫人真有看好的其他人选？”
“你说凌将军如何？”桑舜华问道。
“夫人可莫要胡言乱语。”程止被吓到，眼睛瞪得大大的。“凌将军何许人也，城阳侯独子，圣上的义子，年纪轻轻便是一身战功，便是配公主也能配得的，那样人物程氏可攀不起。”
“我也不过随口一提，夫君这般惊讶作甚。”桑舜华白了程止一眼。“不过，我总觉得凌将军待嫋嫋有些不同，不仅亲自来救我们，更是一路护送我们到达骅县。”
“那是为了嫋嫋吗，那是为了你夫君我。”程止眉头一挑得意洋洋：“你夫君是骅县县丞，凌将军知道骅县情况需要你夫君坐镇，如此才会特意送上一程。”
“夫君，凌将军可是只护卫圣上的人，莫说你是县丞，就算是州牧凌将军也未必亲送，他大可派人护送，何须亲自走一趟。”桑舜华道。
“是哦。”程止被自家夫人说的动摇，又觉不对还是摆手：“应该不是，他们不过才见一两次，哪会有什么情谊，再说了，那可是凌不疑，裕昌郡主都看不上，如何看得上嫋嫋。”
“嫋嫋如何，我看嫋嫋就很好。”听了不顺耳话的桑舜华推开程止的手，替侄女鸣不平。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止辩解，看夫人脸色不好忙认错道：“是为夫不对，嫋嫋自然千好万好。哎，不说他们，年轻人的事他们自己处理，我们还是说说骅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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