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还以为我们是特变种
“谢谢惠顾。”
景乾阳拿着满满的战利品从商店出来后，查看妻子写给他的购物清单，接着便拉紧衣领，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踏入二月，凛冬仍未过去，米勒谷市仍是一片冰天雪地。
路上的行人都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多亏这样，景乾阳即使用保暖口罩把脸部遮起来，也不会显得突兀。
隐居在旧教会基地期间，景乾阳和林若水会轮流出门采购食物和日用品，平均每两个礼拜一次，这次轮到了景乾阳。m.chuanyue1.com
至于吸血鬼不可缺少的人血，上次吴皓轩来访时给了景乾阳相当多的份量，因此无需担心。
狼人、吸血鬼、神民、市政府……不同的势力都在积极寻找雪狼的下落，他们都知道南宫宇被景乾阳带走了，因此他必须尽可能地低调行事。
景乾阳买完东西正要打道回府，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像是被人监视着。
于是他一边走路，一边利用商店橱窗窥看后方的情况，并且刻意在交通灯号快变色时过路、在转角位急速拐弯等，企图把跟踪者甩掉。
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仍然无法摆脱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
如果对方只是一般歹徒，他刚才所用的招数已经足以把人甩掉，看来这名跟踪者并非等闲之辈。
幸好天色快将入黑，他有的是别的方法。
看到景乾阳走进了一道阴暗的后巷，一名穿高领大衣的年轻男子也跟了过去，却发现那是一条死巷子，空荡荡的半个人也没有。
男子四处张望，依旧找不到景乾阳的踪影，于是立刻紧张地用对讲机汇报状况。
“报告，我这边跟丢了——”
下一秒，一道黑焰般的影子笼罩着男子，男子抬头一看，展开了翅膀的景乾阳正在空中俯视着他。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景乾阳用冰冷的声音质问。
“我……呃……”男子似乎有点吓到，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立刻回答。”景乾阳的指甲陡地变长，抵着男子的喉咙。
“乾阳。”
代替男子回答的是另一道声音，虽然不高，却在瞬间勾起了景乾阳的记忆。
他迅速转头，映入眼帘的是——
在缓冲区一处地势险要的绝岭上，一座巨大的塔楼在夜色里乍隐乍现。
这座塔楼总共有十层，塔顶悬挂着一只硕大的铜钟，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敲响过了。
一名鸟窝头男子把景乾阳带到一个隐秘的入口，经过身份认证后，二人进入塔内。
这座塔楼的外观虽然老旧，但内部的设施却颇现代化。
景乾阳跟着男子乘搭电梯前往顶楼，接着便穿过长廊，到达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三个人在等着他。
房间的中央有张办公桌，桌子后方坐着一名须眉俱白的老人，头上的小帽和身上的长袍均是素白，胸前垂挂着一个金色十字架。
他的左右两旁分别站着一名修士和一名修女。
“长老，我把他带来了。”把景乾阳领进来的男子说。
“辛苦你了，耶理诺修士。”长老朝他微微颔首。
听到长老称这名男子为“耶理诺修士”，景乾阳感到有点别扭，他还是更习惯叫他“土豪”。
傍晚时在后巷呼喊景乾阳的人，本名叫袁士豪，乃是一名神民。他跟景乾阳和南宫宇年纪相若，也是在教会长大，担任的神职是女巫。
景乾阳和袁士豪颇有交情，两人曾经组成屠狼搭档，袁士豪亦是唯一出席他婚礼的神民。袁士豪成年后除了继续担任女巫外，还当上了修士，耶理诺是他的“圣名”。
袁士豪今天正是奉了长老的命令，这才带人跟踪景乾阳，并且把他领到教会来，这亦是景乾阳首次踏足这个基地。
自从旧教会基地被狼人攻陷后，神民多次转移阵地，最终占据了这座位于荒山的废弃钟塔，在这里建立了全新的总部。
可惜的是，由于神民这十年间饱受重创，因此这个基地的规模和人数都大不如前。
这里的神民均属瘟疫派，至于防毒派则是有另外的大本营。
“伊利亚什亲王，感谢前来教会。”长老对景乾阳点头致意，“关于跟踪你的事，实在是失礼了，还望海涵。”
长老的名字是亚德利安神父，他在年轻时曾经担任女巫，在神民里声望甚高，亦曾是南宫宇的师父。后来他因为某些原因从神民退役，离开了教会进入苦修院。
十年前教会基地沦陷后，起初由骑士多瑪斯接任长老一职，但是多瑪斯很快就殉教，之后长老的位置几经轮替，直到去年瘟疫派神民请亚德利安神父出山为止。
“我听土……耶理诺修士说，教会找我有很重要的事。”景乾阳淡淡地说，“请问是什么事？”
“在狼人图兰国庆日的晚上，你带着狼王雪合来提可汗越过了停战之墙。”长老不再客套，单刀直入地提出问题，“请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景乾阳先是沉默，之后回答：“这是为了一份托付。”
“托咐？”
“我和雪合来提可汗……南宫宇都是被安琪拉修女收养的孩子。”景乾阳解释，“安琪拉修女临终时，曾叮嘱我要一直陪伴南宫宇，这些年来我辜负了她的托咐，我希望能用余下的时间弥补。”www.chuanyue1.com
长老思索半晌，之后对身旁的修士和修女说：“我有些事情想跟伊利亚什亲王私下详谈，请你们暂离一下。”
那两名神民均露出不放心的表情，像是怕长老会被景乾阳谋害，但是长老的语气很坚定，于是只能先退下。
正当袁士豪也要跟着他们离开时，长老却说：“耶理诺修士，你可以留下来。”
当办公室只剩下三个人后，长老问景乾阳：“他已经无法变回来吗？”
景乾阳被这道问题吓了一跳，但是多亏他向来面无表情，他的惊讶并没暴露。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问题。”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长老严肃地表示，“南宫宇已经失去人性，变成了一头动物，一匹纯粹的野狼，是吗？”
“哦？不会吧？”袁士豪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南宫宇竟然……”
既然长老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景乾阳亦无法再隐瞒下去。
“确实如此。”景乾阳干脆地答，“但无论你怎样逼供，我都不会说出他的下落。”
“果然是这样。”长老喟然长叹，“你可以放心，我把你请来，并非想逼问南宫宇的下落，而是想帮助他。”
“帮助他？”景乾阳颇感不解。
“我认识南宫宇的父亲，也认识他的祖父，南宫家世代都是神民，在教会担任女巫一职。”
长老缓缓地忆述着往事。
“南宫宇的父亲是位十分出色的女巫，因此当他决定退役时，我着实感到可惜。更让人遗憾的是，他之后和妻子一起遇害，留下了一名年幼的独生子。
因此当南宫宇来到教会，并决志成为神民时，我自动请缨担任他的师父。我希望把他训练成一位优秀的女巫，以慰他父亲在天之灵。
我原本想一直看着他成长，但是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决定从神民退役。”
长老说着顿了顿，似在整理心情，景乾阳和袁士豪只是安静地等待。
“那就是……我知道了南宫宇父母被杀的真相。”长老语气苦涩，“当时亚历山大长老初步确诊了绝症，正在物色继任长老的人选，而我正是其中之一。当他向我坦白南宫宇父母遇害的经过后……那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亚历山大长老有恩于我，他所做的一切亦是为了保护市民，他禁止我把真相透露给其他人，我无法违背他。但我亦从此不敢面对南宫宇——我怎能再教导他屠杀自己母亲的族人？
于是从那时起，我便离开了教会，从此不再过问神民的事务，直到去年为止。”
到了此刻，景乾阳和袁士豪才了解当年亚德利安神父退役的原因。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跟女巫的起源有关，耶理诺修士也是一名女巫，因此我留他一起听。”长老解释，“说起来，耶理诺修士还是我的堂侄孙，女巫的能力很特殊，必须透过遗传才能获得，因此世上的女巫其实都有血缘关系。”
之后长老开始娓娓地道出一段历史。
“从前在西方大陆，有座村庄住了许多擅长治疗的女巫。某天一名受伤的男子倒在村口，虽然他是狼人，但是善良的村长还是救了他，让他留在村子里养伤。渐渐地，村长对他日久生情，还把女巫用自身鲜血疗伤的秘密告诉了他。”
“原来女巫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是用自己的血救人，我还以为我们是什么特变种呢。”袁士豪喃喃地说。
“那匹狼人有位罹患绝症的血族恋人，为了救她，狼人不惜恩将仇报，杀死村长并用她的鲜血医治恋人。
当女巫们知悉村长遇害后，决定为她报仇，结果那匹狼人和他的恋人均死在女巫们手上。
其后狼人为了替同胞报仇，大举袭击女巫的村庄，把女巫们吊起来并且放光全身血液，痛苦不已的女巫们在死前立下诅咒，让体内鲜血变成针对狼人的剧毒。
自此之后，女巫的血用在人类身上是药，用在狼人身上便是毒。
一名紫眸女巫大难不死，从此对狼人深痛恶绝。她训诫自己的儿女，绝对不能与狼人结合，否则生下的子孙后代会被诅咒。
现在世上的女巫，全都是这位女巫的后裔，为了纪念她，她的后人不分男女都被称作女巫。”
听完这个曲折的故事后，景乾阳和袁士豪都甚是惊奇，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女巫和狼人有着这样深刻的恩怨情仇。
“所以……南宫宇会变成动物，便是因为诅咒的缘故？”袁士豪提问。
“没错。”长老颔首，“那个诅咒的内容是：当女巫和狼人的混血儿过了二十岁后，便会逐渐变成一匹没有人类意识的野狼，实际开始年龄因人而异，但是一般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到了现代，女巫的起源故事渐渐失传，我也是近年研究古籍才知悉这段历史。长久以来，神民把跟狼人结合视作禁忌，除了是出于种族对立，可能也是因为害怕生下诅咒之子。”
“诅咒……可以破解吗？”这是景乾阳最关心的地方。
“在漫长的历史里，并非只有南宫宇的父母触犯过禁忌。”长老说，“那些犯禁者的后代全都变成了野狼，余生均以动物的姿态活着……只有一个例外。”
“怎样的例外？”景乾阳再问。
“那是差不多百年前发生的事，有一名女子，她是狼人和女巫生下的混血儿……”
随着长老把故事说下去，景乾阳和袁士豪越来越震惊，到最后甚至说不出话来。
“……据我所知，这是目前唯一能够让混血儿恢复正常的方法。”长老对景乾阳说，“至于是否要执行，那就看你了。我把你请来教会，正是为了告知此事。”
景乾阳沉默了一会，“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
“神民对于狼人和血族的成见，并非朝夕间可以改变，我为你和林若水被逐出教会的事郑重道歉。”长老沉重地表示，“希望有一天，不论神民、市民、狼人、血族、混血儿……我们都能敞开心胸接纳彼此，一起铸剑为犁。”
“但愿如此。”景乾阳低声道。
“还有，最近我们正在进行一项计划，要是成功了的话，说不定能改变人类和狼人的敌对关系。其实这项计划已经行之有年，不过直到近期才取得突破——”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紧急的敲门声，打断了长老的话。
长老稍稍皱眉，说了声“进来吧”，之后一名神民便行色匆匆地进来办公室。
“怎么了？”长老问他。
“市长……死了。”那名神民一脸苍白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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