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秦王妃下的毒。”杨昭对此还有些怀疑，他不敢轻易相信下毒之人是崔家姑姑，这可是拿着全族人的性命在冒险。
丫鬟跽坐在地上，抬头注视着杨昭，语气无助道：“夫人也是一时糊涂，她本想着再忍些时日，等王爷对娄氏的兴趣淡了，自然就不会再受到娄氏的打压与王爷的殴打，谁知，王爷已经做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又加之娄氏怀了王爷的孩子，夫人感觉到了浩哥的世子之位恐怕不保，便决定往瓜果上下毒毒杀王爷。殿下，夫人也是一时糊涂，才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杨昭气愤地站起身子，指着丫鬟怒道：“那你们是否想过整个博陵崔氏会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而招致大祸。”
“还请殿下念在崔小娘子的份上，为夫人想想办法，为整个博陵崔氏寻求活路。即便让婢女去顶罪，婢女也毫无怨言。”丫鬟的额头紧贴着地面。
“你能顶什么罪啊！”杨昭无奈的叹息，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坐下，“秦王妃所用之毒是从哪里来的？”
丫鬟慌忙回道：“是从乾元观的方士那里求来的。”
杨昭问道：“那方士是否还在乾元观？”
“应该还在。”
杨昭淡淡道：“那可不一定，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卖的毒药差点害死了当朝的王爷？”
“当时婢女陪夫人去买药时，我们并未向他透露我们的真实身份，婢女想他应该还不知道。”
杨昭沉思半晌后，望着丫鬟说道：“本王去寻那个方士，我会想办法让他指认娄氏是买药之人，在此之前，你告诉王妃一定要拖住大理寺的官差，千万不能他们将王妃带回大理寺审问。”
“婢女知道了。”
说完之后，杨昭从后院跳墙而出，一路赶往乾元观。
乾元观始建于东汉章帝建初年间，乾元二字意为天道之始，在东汉桓帝延熹年间繁荣一时，最后在东汉董卓之乱中乾元观被战火所毁，新朝初建后，皇帝命当世巨匠宇文恺为监工重修庙宇，后来渐渐恢复生机，变成了民间买卖之所。
乾元观，杨昭在经历一番辛苦的查找之后，终于在庙宇中找到了正在摆摊卖药的方士孙老六。
“你就是孙老六。”
方士孙老六寻声望去，瞧见眼前这人一身华服，顿时感觉来了一单大生意，“这位公子，您要买什么？我这里不仅有强身健体的丹药，还有迷人心智的灵丹妙药，就是不知道这位公子要什么？”
“要你的命！”杨昭冷冷道。
“公子真会说笑，我的命可不值钱。”孙老六不失尴尬的笑了笑。
杨昭在方士的摊位上来回查看，突然拿起一个黑色的药瓶，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卖了一瓶毒药给了一位妇人，那妇人用那瓶毒药杀了人，并供出了你，本王想让你去看看她是不是向你买药的那个妇人。”
“这位公子，你到底是谁？”方士颤抖着身子望着杨昭。
就在杨昭想要带方士走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河南王殿下。”
杨昭转头一看，竟是大理寺寺正元景！
“元大人，本王不是让你守在秦王府么？”对于元景的突然到来，杨昭心里陷入了慌张，但他还是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元景走到两人跟前，道：“秦王府有赵大人，我是奉赵大人之命前来乾元观捉拿此案关键人物孙老六的。”
“什么关键人物，他不过是一个民间贩药之人，本王也是近日来身体虚弱，应好友推荐前来向孙先生买药。”杨昭不慌不忙地回道。
“养胎用的药么？”元景瞧向杨昭握在手里的黑色药瓶，上面清晰写着“养胎”二字，“殿下，那丫鬟已经认罪了，还请殿下让下官把此人抓回，让他与王妃当面对质。”
“赵绰怎会知道这些？”杨昭恶狠狠地盯着元景。
元景拱手道：“赵大人让下官跟着殿下不就为了查案么？既然殿下都查到了那名丫鬟，又从那名的丫鬟的口中一直查到了乾元观，下官我又岂能被殿下甩在后面，自然要追上殿下查案的脚步了。”
“你竟敢跟踪本王！”杨昭气愤说道。
元景低头道：“都是为了朝廷办事，还望殿下切勿怪罪下官。”
孙老六被元景带回了大理寺，杨昭则是返回了秦王府。
他忧心忡忡的在府外来回踱步，赵绰就要查出此案的真相，可是杨昭现在还没有想出可以救崔氏姑姑以及整个博陵崔氏的办法。
最终，杨昭还是迈进了秦王府的府门。没走过多久杨昭就看见了一位年轻男子的背影坐在木轮椅上，杨昭刚想上前看清，不料那人竟转动轮椅朝向杨昭，杨昭看清男子样貌之后，一时间不敢相信。
大理寺府衙。
秦王妃直挺着身子站在府衙上，她的贴身丫鬟与方士孙老六跪在它的旁边。
赵绰穿好官袍从门帘后走出，他缓缓走到秦王妃的跟前，表现的恭敬，完全没有因为王妃的所作所为而怠慢她，“臣赵绰参见王妃。”
崔氏沉着应对，淡淡一笑：“赵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带人马私闯秦王府邸无故捉拿秦王正妃，赵大人意欲何为？难道是想要谋反不成？”
“下官不敢！”赵绰确实被崔氏的气势吓到了，只可惜那么要强与傲气的女子竟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下官奉圣上旨意彻查秦王殿下中毒一案，就在今日，大理寺寺正元大人在秦王府之内发现了知晓此案实情的丫鬟，并且从王妃贴身丫鬟的口中捉获了贩卖毒药的方士孙老六，孙老六又指证是王妃从他那购买的毒药，王妃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单凭这两个地位卑下的人一面之词就想让我认罪，赵大人真会说笑，我要证据，若没有证据，我现在就可以到御前告你有意诬陷当朝王妃。”秦王妃幽幽地说道。
赵绰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道：“这是从王妃的睡房玉枕下找到的，里面还有未用完的断肠草，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王妃还要自欺欺人么？”
话音一落，秦王妃反手就是给跪在地上的丫鬟一记重重的巴掌，而后她仰天长笑，笑得撕心裂肺，笑得凄惨，笑得无助，也笑得恐怖如斯，使得众人皆不敢直视她，更不敢上前将她缉拿归案。
“他该死，他该死！他就是一个畜生。你们知道被欺辱，被打骂的痛苦吗？你们知道一个妻子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宁愿去找一个戏子寻欢，而从不碰自己的孤独与无助吗？你们见过死亡吗？”
秦王的一番话，被人们看作是疯言疯语，但却是她一生中所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秦王妃被押入了天牢，赵绰想要进宫面圣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赵大人……”
赵绰带着迟疑缓缓转头，竟是秦王杨俊坐在木轮椅上，他的后面还站着杨昭。
“下官拜见秦王殿下。”赵绰慌忙拱手道。
“赵大人不必多礼。”杨昭缓缓将木轮椅推到赵绰的跟前。www.chuanyue1.com
杨俊虚弱地说道：“本王希望赵大人可以在递给陛下的判决文书上对崔氏从轻发落，更不要写连坐亲族。”
“这……”赵绰不知如何是好？毒杀皇子乃是死罪，如若大理寺判的太轻，那么不仅会招来满朝文武的议论，就连陛下也是要发怒的。
杨俊看出了赵绰的担忧，于是又说道：“本王会亲自去找父皇，求他原谅崔氏的所作所为，赵大人只管写就是，一切后果有本王担着。”
秦王都这样说了，赵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无奈退去。
站在轮椅后面的杨昭很不明白秦王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出于对崔氏姑姑的歉意？杨昭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秦王在经历一番生死之后，突然良心发现了。
大兴宫，皇帝在知道秦王所中之毒是秦王妃所下之后，勃然大怒，就连一向不喜发怒的独孤皇后，也一气之下治罪了好几个秦王府的下人。
正当皇帝要召来内史令起草治罪圣旨时，一位太监推着坐在木轮椅上的秦王杨俊走了进来。
在看见遭了大罪的儿子进了宫，杨坚急切的关心道：“俊儿，为何不待在府中静养？赶快回府去。”
杨俊虚弱的一抖长袖，拱手道：“请父皇饶恕王妃，切勿迁怒崔氏族人。”
“朕意已决，崔氏身为王妃竟毒害亲王，还是自己的夫君，简直是丧心病狂，天理难容。依开皇律废其王妃之位，赐白绫，由于本朝废除了前朝孥戮相坐之法，罪不及戚属，所以博陵崔氏族人朕会从轻发落的。”杨坚脸上展现出决绝，沉重的转过身子。
“父皇，是儿臣有愧于王妃，望父皇念在儿臣也是您儿子的份上，饶王妃一命吧！”杨俊确实在经历一次死亡后，恍然大悟。
回想昔日与崔氏成婚之时，也是那般恩爱有加，举案齐眉，他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以至于暗生杀心。
杨坚嘴角微颤，眼中的杀意渐渐散去，转为平和，沉声问道：“你可否想明白？”
“儿臣心如明镜，望父皇准许儿臣送王妃回博陵去，儿臣会让她每日待在府中吃斋念佛，以此来洗清罪孽，同时保佑圣人龙体安康，天下太平。”杨俊眼眶早已湿润，神情诚恳。
“秦王都亲自开口求情了，朕也不能做个恶人。”杨坚无奈地捏着额头，面色难看，“可是，若是如此发落，难免朝臣不服，到时在朝堂之上他们又要叽叽喳喳个不停。所以朕决定罢免崔氏长兄崔弘度行军总管一职，还有次兄崔弘升襄州总管一职，另外废去崔弘升之女崔南怡河南王妃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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