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骅已经无力再战,眼见剑锋落下,双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然而剑锋最终停留在韦骅头顶,束发的发簪从中断折,此刻头发散乱,遮盖住了韦骅颓然丧败的神情。
“我说过,不想在飞剑峰杀人。”
池云手中的剑稳稳悬停在对方头顶,只需要再往下几分,就能劈开这颗头颅。
而剑锋上的剑气,也被他很好的掌控,只是将韦骅发簪切断。否则放任剑器本身锋利所带的剑气,如此近的距离,也足以将他杀了。
韦骅头顶上一股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他凝神看去,见到不是血液,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浑身力气,瘫软坐在地上,若不是一个师弟上前将他扶住,几乎就要躺下了。
劫后余生,他才知道方才自己与死亡不过在一线之间。
颤抖的嘴唇,几乎说不出话来,任由几个师弟扶着,转身便要下山,连自己那柄剑都顾不上拿了。
“站住。”
在几人走出数步后,池云在身后叫住几人,语气随意,带着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口吻。
几人回头,不解看向眼前之人。
这是一个可怕的人,感觉不管他们怎么修行,似乎都不可战胜。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凌经武会一言不发,直接就退下山去了,或许不仅仅因为沧阳朝廷对境内江湖的管控,还可能因为眼前的人实力太强大。
“照岳神将还有何事?”
他们都记住了,眼前这人有个称号,叫照岳神将。
池云挥剑打出,韦骅那柄剑飞出去,在空中几个翻转,被韦骅接在手里。
“你方才说弋红尘未必还能回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无定剑楼和焚阳剑宗之所以敢不远千里跑来飞剑峰取剑,便是认为弋红尘可能回不来了。那么他们必然知晓,弋红尘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次前来飞剑峰求助,弋红尘便说不久会有一道剑意出世,会不会与那道剑意有关?
剑意乃生灵所悟,修炼凭呼意识,听弋红尘的意思,那道剑意,似乎拥有自身意识?
拥有自身的意识,那是怎样的剑意?
这就好像一口剑突然开口说话了,一块顽石突然生出了眼睛。
韦骅眼中还有迷惘之色,被池云一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小姑娘。自己一行人跑上山来,说是要问弋红尘取剑,实则就是借口,摆明了要欺负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也看向他,等着他回答。
张了张口,韦骅最终说道:“此事说给你们听也无妨。两个月前,我剑楼楼主前往了东天太阿,那里在不久前出现了一座剑阵,天下剑境卓然者都受到感应,乃是神器出世,于是齐齐奔赴查看情况,并且希望能机缘加身,取得神器。”
“但那剑阵十分庞大,亦且阵法变化繁复,危机重重。我们楼主进入剑阵后,在里面迭遭危机,连阵法中心地带也未能进入,便不得不退了出来。如此煌煌剑阵,夺天地造化,实在难以想象,是什么人能造下如此巨大凶险剑阵,连边缘地带都是诡谲难测,至于中心之地,恐怕就更是险恶了。”
小姑娘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们的楼主修为太差,不见得那剑阵真有那么厉害。”
无定剑楼的几人都眼带怒色看了她一眼,但又顾忌旁边的池云,也就把气给忍了下去。
韦骅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楼主,确实与弋红尘前辈差了一截……”
“岂止一截,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小姑娘半点不积口德,火上浇油,不给这几人半分面子。
这下韦骅也无法忍了,虽然输了,但无定剑楼也是有头有脸的,楼主虽然败在弋红尘剑下,但并不代表因此就可以任谁都不放在眼里。
“小姑娘,我师尊败在了你师尊剑下,你既然是弋红尘前辈的弟子,想来剑道境界也是相当高明的,比起我们必然也远去了十万八千里,可敢赐教一番?”
那小姑娘冷笑了一声,说道:“谁跟你说,我是弋红尘弟子了?我不过就是这飞剑峰上打杂的一小丫头,弋红尘连一招剑术都不曾教过我,如果跟你比试,要是我一不小心赢了你,你还有什么脸回你的无定剑楼?”
韦骅只感到一口气上不来,指着小姑娘:“你,你……”
池云算是知道了,这小姑娘看似很柔弱,实则内心倔强孤傲,一点都不服人。哪怕你拥有强横的实力,也未必能让她屈服。
只是她不是弋红尘的弟子?
方才使出的那几剑,显示她分明很有修剑的天赋,比起韦骅凌经武这样的人也不会差。
这样的天才人物,有谁不想着收入门下?
“或许这是弋前辈对她的考验。一般世外高人收徒,根骨天赋是其一,而心性和秉性则又显得相当重要,否则如甄天路那样,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则晚节不保。”
池云听她说是这飞剑峰打杂的,便想到定是如此了。
“你还是说说那剑阵的事吧。”池云现在只想知道弋红尘的情况。
那小姑娘也没再插嘴,虽然她嘴上一直对弋红尘直呼其名,但从她神色之间,看得出对弋红尘安危还是极为关心。
韦骅恨恨瞪了小姑娘一眼,便移开了眼神,好似多看一眼,便忍不住要上去揍她一顿。
“进入那剑阵之人,差不多有三五十人,在江湖上修为不算太差。但包括我们剑楼楼主、焚阳剑宗宗主、天罡山庄庄主、鱼龙主人等等有名的剑界宿老,都在剑阵中遇见了大凶险。有的是无法抵御剑气,有的是陷入了心魔迷障,还有人不知道在里面遭遇了什么,直接心道崩溃,一身修为化为乌有,总而言之,几乎所有人都不得不退出了剑阵,只有弋红尘和另一人,进入到了剑阵中心地带。”
“另一人,是谁?”池云问道。
韦骅摇首:“不知。而且那只是猜测,因为没人见过那人的面,又或者说,那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另一种东西。”
“另一种东西?”池云越发的迷惑。
“诸位剑界前辈进入那剑阵,彼此之间不易相逢,都是各自探寻机缘。但除了弋红尘前辈进入中心地带不曾出阵外,其余剑界前辈均已出阵,而那剑阵之内,却传出了剑气,是有人或者东西在与弋红尘交手。”
池云想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与弋前辈交手的,可能是另一个高手,也可能就是剑阵中的存在?这个存在,或许是剑意,或许是阵中机关?”
韦骅点头道:“没错,当时诸多剑界高手都在剑阵之外,他们无法探知阵中情况,只能做出如此推测。此后那座剑阵闭合,弋红尘也没再出来,是否能破阵而出,便不得而知了。”
池云沉默了片刻,忽的抬头问道:“东天太阿在何处?”
“极东之地,咒世荼域,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也不知。这些事情,都是楼主说与门中师兄知道,我们从师兄那里得到的一些大概,我们都猜测那剑阵极有可能是神灵的手笔,否则不会如此惊世骇俗。那已非人力所及了。”
“不过极东之地离此,可不止一个十万八千里,奉劝二位还是别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咒世荼域,传说中被神灵攻打过的咒世之地。
池云默然。
而且距离太过遥远,根本去不了,只能祈求弋红尘能平安归来。
几人不再逗留,转身下山,此番前来取剑,结果遭遇大败,回转剑楼之后,必须要奋力修炼了。
池云转而向那小姑娘,安慰道:“弋前辈境界高深,手段通天,纵有危机,也必能化险为夷,姑娘不必忧心。”m.chuanyue1.com
小姑娘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了看池云,然后又促然低下头,行了一礼,道:“多谢你刚才出手赶跑那帮人,不然我一个小女子,还真看不住这漫山的剑。”
“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弋前辈于我有恩,这事被我遇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池云还了一礼,大大方方的道。
这小姑娘好像有些怕生,跟他说不到几句话,脸上就有些发红。客套了几句后,便不知道如何接话。
而池云常年在军中,此后又是一个人在荒庙修复功体,要么无人说话,要么就是与军中汉子打交道,也极少与女子相处。
小姑娘将他引到山石后,这是一片平坦之地,周围生长了几从野竹林,长势峥嵘。而背靠则是一处刀削般的峭壁,如剑直插云天。峭壁之下,有一排简单搭建的茅草竹屋,在竹林遮掩下,显得如不染尘嚣的世外野境。
竹屋之外有一方石桌,围着三张圆圆的石凳。
小姑娘将池云请到桌前,给他倒了杯水,壶是陶壶,盛水的杯子却是竹子削成,别有一股清香味。
“池公子你先请喝水,弋爷有信留给你,我这就去给你拿。”
“弋前辈给我留了信?”池云觉得不可思议,弋红尘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来飞剑峰?
小姑娘点头道:“是啊,他说你要是来了,就将信给你;若是没来,那就算了。”
说着就转身进了一间竹屋,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出来,交到他手上。
池云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写道:
池云小友:
替我照看下飞剑峰的剑,以及小阿笙。
落款是一笔斜划的钩,与他的“弋”字相似,想必这是他独有的落款了。
这落款如剑锋般犀利,带着肆意飞舞之姿,一看便是剑意满满。
而至于上面两行字,却是写得不怎么样,估计弋红尘也自知字写得不好看,所以一封信就只留了寥寥几个字。
池云不由得苦笑,这漫山的剑,可真是相当烫手,除了弋红尘本人看得住之外,谁还有这本事?穿书吧
他看了眼小姑娘,她正端着竹杯喝水,便叫了一声:“阿笙姑娘?”
小姑娘“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跟着瞧了一眼信,问道:“弋爷信里跟你说什么?”
池云将信笺递了过去,示意她自己看。
小姑娘阿笙摇了摇头,说道:“上面除了我的名字,其他字我都不认识。”
池云笑道:“弋前辈让我代为照顾着山上的剑,以及阿笙姑娘你。看来前辈是早就料到他离开之后,飞剑峰上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并且还料到我会来这里找他。”
“他又不是算命的,怎么会算得这么准?不过就是瞎猜的。”阿笙不以为然,对于弋红尘的安排,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说道,“公子只需要照看山上的剑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人照顾。至于你以后的饮食起居,可以让我照顾。”
小姑娘觉得,既然让人家帮忙办事,自然也要礼尚往来。
你照顾剑,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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