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信纸,就只有八个字,再没有其他内容。
然而这八个字,却如千军万马,压在所有人心头。
没有说不归还会怎样,但谁都能预想到,不归还的后果如何。即便不至于灭国,但也绝对不会好。
景明国位处中原东部,再往东就是天狩部落,诸族野蛮,未曾开化。但国土与天狩部落之间,有一条狭长的沼泽阻隔,景明国也利用这片天然沼泽,形成军事壁垒,阻隔天狩部落诸族。
只是近几年来,天狩部落诸族不断有部族越过沼泽,侵犯景明国。
以致景明国不得不对东边的防线加大力度,又是增添兵力,又是修筑边境长城,建立军事边镇。
因此在面对中原诸国的时候,景明国都有些无力。此番大历国联盟,联手攻破沧阳国,便是慕容辛想借大历国之兵,在破灭沧阳国之后,再借兵出击天狩部落。
然而现在妖月半雪兵败,还招来了池云的怒火,真是得不偿失。
信纸又传回到慕容辛手中,朝堂上下,寂寂无声。
面对这种情况,谁都想不出办法。
那四十一城,对景明国十分重要,一千二百里之地,土壤肥沃,人口众多。再加上东边因天狩部落的袭击,许多百姓西走,以致流民成团,若有这四十一城,三五年之后,景明国国力将会大增。
但若想保住这四十一城,就要面对池云的倾国之兵。
眼下,他慕容辛已没有了结盟之人。
中山国和川南国,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触池云的霉头。
至于其余小国,夹缝生存,不堪一提。
良久,慕容辛捏着信纸送入炭火炉里,无力地说了一声:“还真是,不给人半点余地。”
慕容辛年近五十,却已经是两鬓斑白,年少时练武,稍有成就。继位十五载,心力全都耗费在国事之上,如今身躯微晃,缓缓起身,转入后堂。
朝臣们躬身送国主离开,却一直没有起身。
良久,后堂又传出苍凉无力的声音:“还给他吧。”
……
沧阳国,敦武城。
凤苍之自摄政以来,延续先王政令,再加上自己手上有兵权,权倾朝野。
原本以为池云会与自己争夺一番,却没想到一个多月来,池云一次朝会都没有来。一应大小政务,都是他一人在操持。
看来那四十一城,确实是将他拖入了泥潭,无心在朝政上争权。
再加上他弑君之举,满朝文武,几乎都不会与他主动亲近。
即便是摄政大臣,如今也是孤掌难鸣。
凤苍之想着,十分满意眼下的状况。
正想遣人去询问那四十一城之事,礼部的人来报:景明国遣使来,意归还诸城,并与我沧阳国结为盟好之邦。
凤苍之愣在当场,许久回不过神来。
第二日朝会,凤苍之召见景明国使臣。
使臣带着一人,趋步进入高达巍峨的国殿,行外臣之礼后,起身却见王阶之下只站立着一人,心中疑惑不已。
凤苍之开口道:“池国舅身体不适,不能接见使臣。”
使臣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跟随的人,朝凤苍之笑道:“受我主之命,前来交还四十一城。前发兵贵国,乃妖月半雪以武力胁迫,实不得已,幸而沧阳国运昌隆,挫败妖月半雪,我景明国也不用再遭武力胁迫。为表谢意,我主有金银珠宝奉上,并且结为联盟,以防诸国侵犯。”
凤苍之乐见其成,欣然应允。
他目光看了眼使臣身旁站着的人,此人年不过二十,面白如玉,器宇轩昂,双目蕴神,想来不是平凡人物。
只是对方没有开口,也就只能当是使臣扈从。这是两国相交的礼仪。
使臣呈上国书后,双方交谈了一些细节,随后便离宫回了驿馆。
路上,使臣与他身边之人说道:“想不到在朝会上也见不到池云,三皇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们一行来到敦武城后,便差人去池云府上投递名帖。但府上下人说池云一直不曾归府,不知去了何处。
池云大战期间,凤漓宗就已经为他重置了府邸,但池云数日前出去,就一直不曾归来,也不知去了何处。如今在城中到处打探不到他的信息,即便去问朝臣众人,也得不到信息。
毕竟池云弑君后,朝臣几乎不与池云往来。
虽然对外宣称凤漓宗是暴毙而亡,朝臣与羽林军也是不准谈及此事,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该怎么做。
“此事就不劳烦李大人了,结盟之事完了,李大人就回国复命,本……我留在敦武城继续等他。”那玉面少年说道。
他是慕容辛第三子,名叫慕容庚。
“那三皇子万事小心,下官隐隐察觉到,这沧阳国朝堂之上,对那池云似乎不太友善。”使臣眸子闪烁,透着为官几十年的睿智。
慕容庚道:“两个摄政大臣,岂能参商相和?也不知道当时凤漓宗是怎么想的。”
“这对我景明国,也不知是福是祸。”使臣叹息了一声,心有隐忧。
……
此时的池云,早已经离开了敦武城,在前往孤山的路上。
那日击杀凤漓宗之后,他对于武道又触摸到了新的门栏。那最后反败为胜的意势一击,太过于玄妙了,自己从不曾领悟过,完全得益于囚龙武典。
然而自弋红尘那里得到囚龙武典传授后,因为战事紧急,也不曾修炼,但武典却自行出击,匪夷所思。
他隐隐觉得,这应该是绝世武典所自然而成的意势。
天地之间,有自成的玄妙,也有后天而成的玄妙。
玄之又玄,神通乃现。
前者,如生灵之血脉,血脉强大者,即便是初生时,也能给血脉低的生灵带来压制。
后者,便如囚龙武典,绝世强者所著经文,自然而然带着毁天灭地之力。又如弋红尘在孤山半腰所置的剑气,随手之间,便是一座剑阵。
“仅仅是将囚龙武典记在脑海中,就能施展出如此手段,学会又会达到什么程度?完整的囚龙武典,又将如何?”半部囚龙武典,让池云看到了比神脉还辽阔的天地。
写下这武典的人,是怎样一个人物?
他此前去请教荒庙里的前辈,但那前辈并没有给他讲解太多,只是让他找齐剩余半部武典,自然就知道其中的玄奥。
这半部武典,是弋红尘得自于虚空中的未知之地,想要得到剩下半部武典的线索,也只有去问弋红尘了。
池云骑着马,信马由缰。
皇宫内的一战,还不停在他脑海里涌现。
同时又有不少疑惑浮现。
凤漓宗三年前毁他功体,夺他神脉嫁接在自己身上,然而那一战之中,却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神脉的力量。
妖月半雪与他交过手,言辞肯定神脉就在凤漓宗身上,但是他到死也没有施展神脉的力量,这是为什么?
难道神脉不曾完全融合,所以施展不出来?
可妖月半雪明明说有的。
难道是妖月半雪说谎?
但随即一想,妖月半雪没有说谎的动机。她是神脉者,有着依仗,即便战败,也知晓没人敢杀她。
“那么神脉又在哪里?”
池云揉了揉眉心,决定不再去想了。
如今凤漓宗已死,就让神脉随之而散吧,更何况,荒庙的前辈多次说,没有神脉,未必不是好事。
随后,他又想到凤漓宗的话,敦武城之下,有一座人皇城。
嬴人皇,两万年前一统天下的武道至尊,为何在历史中没有一笔留下?
这样的绝世人物,不可能会淹没在历史中籍籍无名。
中原广袤,人口繁多,自东往西,自北往南,无法度量,诸国各占一地,自古以来便纷争不断,王朝更替简直如走马观灯。但也正因为土地广袤,只手难覆,因此在能追溯的十万余年历史当中,不曾有一位雄主一统天下。
若真有嬴人皇这么一位雄主,怎会在历史中消失?
两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掩盖了这些?
“也不知道荒庙中的那位前辈是否知晓嬴人皇的事情,日后有机会再回敦武城,一定要问问。”随后又自嘲一笑,“我真是太天真了,嬴人皇是两万年前的事,岂能人人皆知?前辈虽是高人,也不可能是从两万年前活下来的古老人物。”【穿】
【书】
【吧】
在他看来,两万年前的人物,岂会屈尊在一方破庙中。
向西行了一旬时日,已来到孤山山脚下的小镇。
山势巍峨,云遮雾绕。
刚刚上山,便见有两拨人也朝着山上而去。
一拨有七八人,背上都背着一把长剑,着装也是一般无二,皆是云纹描边白衫,衫底绣着一把在烈火中煅冶的小剑,十分显眼。
另一拨有十来人,全都穿着青衫,手里提着把剑。
看着着装和做派,想来是两个宗门派别的弟子,二十来人面带怒意,齐齐朝山上奔去。
只是这两个宗门的弟子在山脚下遇见,都是愣了一下,好似有些意外对方的出现。不过随后又互相冷哼了一声,转头就上山。
池云就在不远处遇见这两拨人,见此模样,便猜测这两拨人可能是某两个不太对付的宗门弟子,只是不知道来这孤山做什么?
“看这上山的路径,应该是朝着飞剑峰去的,难道与弋前辈有关?”
弋红尘便隐居在飞剑峰,说是隐居,其实一点都不低调。
半山腰有座剑阵盘旋,峰顶上更是有万千剑器,这种气象放眼整个江湖,也是十分骇人的手笔了。山下猎户打柴人只需随口一说,便会有一些好事者前来拜访。
只是这两拨人,似乎不像是来拜访的。
池云紧随着这两拨人上山,一路上便听得双方有些争执,甚至冷言冷语讽刺对方。www.chuanyue1.com
从双方对话中得知,那白衣背剑的一拨人,是来自甘州的焚阳剑宗;而那一身青衫的人,则是来自中山国的无定剑楼。
焚阳剑宗池云知道,位于沧阳国甘州境内的一方大派,门下弟子三千之多,号称沧阳国第一剑派。宗门内有剑炉九十八座,盛产名剑,不少江湖人士为求一把好剑,不惜做低姿态,重金购买。
而焚阳剑宗在以前,因宗门旺盛,结交广泛,一直不服朝廷管制。直到凤漓宗继位后不久,凤苍之掌了甘州兵马,打着巡视州境的旗帜,重兵重甲借道焚阳剑宗,向其“求取”宝剑一千五。
焚阳剑宗高层知晓其中之意,无非是收你门下弟子半数之兵,但也留下半数之兵,若不服管教,就不止一千五了。
焚阳剑宗不得已从剑炉取了一千五柄剑,让凤苍之带走。
自此之后,焚阳剑宗就低调了很多,以致在江湖上的名气,也大打折扣。
至于那中山国的无定剑楼,池云虽有听闻,却知道得不多。
两个剑门的弟子现在舌灿莲花,各揭其短,不过即便说得再过火,却都没有动手。
这不大符合江湖门派的作风。
又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池云心想。
随后便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这次上山,目的是要讨回弋红尘从他们宗门抢去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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