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县的均温比椿城高,一年四季温差小,淼淼昨晚还想着自己是不是穿少了,现在出门倒觉得刚好合适。
她对附近不熟,远远望见前面商户楼二层贴着个大大的“好运来自助烤肉”,便抬脚往那边去。
刚才哭过,淼淼的眼睛有点肿,鼻子有点塞,她揉揉眼睛,蓦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急促的嗓音。
“洛淼淼!”
淼淼愣了一下,迟疑地回头看去。
有那么几秒,淼淼呆呆地看着身姿挺拔的顾郁,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站在离淼淼三步远的地方,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揣在风衣的兜里,黑沉沉的眼眸静默地注视着她,面色紧绷,碎发被风吹得凌乱。
淼淼眨了眨眼睛,视线里的那个人没有因为她多眨几次眼睛就消失。
任何开场白在现在的情况下都显得无比怪异,而且淼淼并不想在这里看见熟人,她甚至觉得很尴尬。
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傻,淼淼还是忍不住问顾郁,“你……来这里度假?”
顾郁的嗓音略微低沉,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
他盯着淼淼,一字一句,“我来找你。”
意料之中。
两人沉默一瞬,淼淼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转身走自己的路。
顾郁见淼淼忽视他,上前拽住她的手臂,脸色阴沉,“去哪儿?”
淼淼蹙着眉,触电般感到不适,下意识挣扎,嚷嚷道:“放手!”
莫名其妙的是淼淼,可顾郁反而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单手攥住淼淼的两只挥舞的手腕,将淼淼扯到怀里,往淼淼的屁股上不客气地抽了一巴掌,淼淼“哎哟”一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像大人教训不听话的小孩,没有一丝旖旎气息,也没手下留情,顾郁的手又重,即使隔着厚厚的外套,被顾郁打这么一下,淼淼都觉得屁股痛得发麻。
在路人看来,只会猜测面容阴沉严肃的男生是哥哥,而吵吵嚷嚷无理取闹的女生是妹妹,看见争执的两个年轻人,路人都绕道走,不去管别人家里的闲事。
淼淼羞耻,脸色涨红。
打她屁股,居然敢打她的屁股,她爸妈都没打过她屁股!
更何况顾郁还是她暗恋的人,她难道不要脸的吗!
淼淼狠狠踹顾郁一脚,像发怒的小牛,骂道:“你有病啊!”
顾郁没病也快被她气出病了,他压着脾气训斥淼淼,“多大的人了还离家出走,你知道……知道你父母到处找你有多着急吗,默不作声跑这么远,出了事怎么办!”
“烦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多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淼淼语气嫌弃,顾郁想关心就关心,想疏远就疏远,当她是什么,宠物吗,他以为他是谁。
顾郁知道自己理亏,他松开淼淼的手臂,看了眼时间,“吃午饭了吗?”
“多管闲事。”淼淼嘀咕。
“……刚才动手,是我不对,”顾郁道歉,他放软声音,“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大家都很担心你。”
“多管闲事,”淼淼还是这句话。www.chuanyue1.com
顾郁在来的路上看见一家湘菜馆,他不知道淼淼有没有吃饭,但他从早上接到蒋青的电话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一口,更别说吃饭了。
“我们先吃饭吧,然后再解决你的问题。”
顾郁以为自己说的很清楚了,直到他走到街角,转头一看,淼淼还固执地站在原地,她最近叛逆心严重,丝毫不听顾郁的话,就那么干瞪着他。
“……”
顾郁叹了口气,原路返回。
他看着淼淼,妥协,“你想怎样?”
淼淼撇了撇嘴,两腮鼓了鼓,低着头盯着排列整齐的地板砖。
顾郁试探着隔着呢子外套的袖子牵淼淼的手腕,他往前两步,淼淼还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人就这么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僵持,顾郁没强行将她拖过来,只是晃晃淼淼的手,语气无奈,“淼淼,我饿了。”
淼淼这才肯拖拖沓沓地挪动步子,半推半就地跟着顾郁去湘菜馆。
……
顾郁点了两个店里的招牌菜,淼淼始终保持高冷姿态,一言不发,动作矜持,好像跟顾郁第一天认识。
等待上菜期间,顾郁给淼淼的母亲通一个电话。
“是的,找到淼淼了……她的状态很好……什么时候回去?”顾郁撩起眼皮,看了眼淼淼,她捏指骨的小动作泄露出内心的不安。
“明天回椿城,我会一直陪着她……蒋姨放心,无论出于何种立场我都不会放淼淼独自呆在这里的,我更不会对淼淼有过分的举动,”顾郁的平静有安抚人心的效果,蒋青迟疑会儿,叫顾郁把手机拿给淼淼。
淼淼先把手机拿得远远的,怕蒋青骂她。
“淼淼……”蒋青喊了声她的名字,语调艰涩,“你想去嵩县花市,对吗?”
耳朵慢慢贴近手机,淼淼“嗯”了声,两个脚尖碰了碰。
蒋青意识到她平时忽略了淼淼许多,心里十分愧疚。
明明淼淼说过她要去哪里,她和洛敬儒却只顾着吵架,没有考虑到淼淼的情绪。
“那你好好玩一天,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淼淼的眼眶微红,蒋青又嘱咐了几句,淼淼都一一答应了。
和蒋青的一通电话捋平了淼淼身上的倒刺,她顿时乖巧许多。
顾郁原本以为淼淼闹脾气不肯老实吃饭,但上菜后她的胃口居然出奇的好。
只是依然不理他。
……
饭后两人打车去花市,花市有三层楼,进入大门,放眼望去,处处都堆满时令花朵,一辆辆载着鲜花的小三轮穿行在市场,淼淼看得眼花缭乱。
所有的花都明码标价,价格便宜实惠,淼淼相中好几种喜欢的山茶花,驻足观察许久,怕拿回家的路上枯萎,便什么都没买。
顾郁不紧不慢跟在淼淼身后,淼淼停下他就停下,跟淼淼一起欣赏种类繁多的山茶花。Μ.chuanyue1.℃ōM
两人搭乘电梯上二楼,二楼布局考究,以买鲜花盆栽为主,照例逛了一圈,淼淼记住好几种花名。
之后两人去了三楼,三楼以鲜花制品为主,干花、花茶、鲜花饼、鲜花香氛、以及鲜花制作的小玩意。
淼淼最喜欢淘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她站在铺着红布的首饰摊子前,她注意到摆在正中央的手链,红绳手链系着一个小铃铛,吊坠是透明的,中间夹着一片桃花。
小姐姐介绍,“干花,可以一直存放。”
顾郁看出淼淼很喜欢这条手链,他迅速扫码付钱。
手链戴在淼淼的手腕,无疑是锦上添花,少女白皙的手腕带着鲜艳的红绳,粉色的桃花吊坠折射出微光,随着手腕的抖动,金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淼淼开心了一瞬,故意晃动手腕,让铃铛发出声音,但她很快止住自己的动作,表情变得忧郁。
她摩挲着吊坠,咕哝着,“会不会很幼稚。”
顾郁轻松的表情同样僵在脸上,他抿了抿唇,心脏似乎被刺了一下。
他一句敷衍的恶语,淼淼却一直记到现在。
如果斩断两人关系是以伤害淼淼为代价,顾郁宁愿坦白自己的不堪。
他曾经试图蒙骗自己的眼睛,看轻自己在淼淼心里的份量,以为被他排斥的淼淼可以迅速换一个人喜欢。
但实际上他完全不能放手。
他还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淼淼。
得不到顾郁的答复,淼淼开始畏怯,呼吸变得困难,怕顾郁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顾郁注视着淼淼的面容,肯定,“不幼稚,很好看,很适合你。”
淼淼的眼睫颤了颤,缓缓露出笑容。
这是淼淼今天的第一枚笑。
……
出门在外,淼淼计划买点伴手礼带回椿城,她在商店挑选礼物,顾郁则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干花制品。
有一个类似相框的摆饰里,插着往一侧倾倒的芦苇,灰白的芦苇整齐垂下,细细的枝干支撑着。
以常人的目光,不会觉得这个摆件多有美感,在公园草坪里挖一株花回家种着,都会比买几株芦苇划算,毕竟这东西在湖边处处皆是。
顾郁就属于没什么美感的人。
售货员上前解释,“礼物送的不仅仅是价值,也是一份情谊和内涵,比如芦苇花,它的花语是自尊又自卑的爱……”
自尊又自卑的爱。
顾郁眼神晦暗,指尖微动。
那边淼淼已经挑好礼物,蹦到顾郁面前,握住顾郁的手腕,将他带到香氛区。
这段时间神情恹恹的女生恢复活力,语气欢快,她纠结地蹙着眉,催促顾郁帮她在玫瑰花香和茉莉花香中挑选一个。
只要他们探出双手,就会发现原来彼此一直都在原地等着。
“茉莉,”顾郁指了一个。
“啊,我也更喜欢这个……”
所以请勇敢一点,别让淼淼一个人承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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