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
对于淼淼而言，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话。
她想起周子芸私下称呼她和冯悦为公主殿下，无比刺耳。
撑着台阶的手慢慢蜷缩，淼淼恼了，咬了咬下唇，涂抹着唇釉的唇瓣下陷，微微泛着白，她沉默地瞪着顾郁。
穿着啦啦队制服的淼淼，举手投足都抓人眼球。
几个男生伙着故意从台下经过，嘻嘻哈哈，语言污秽。
顾郁面色阴沉，他拎起陆翎文的校服外套，披在小同桌肩上，她却故意跟他作对，抖抖肩膀，外套滑落，堆叠在她的腰间。
顾郁原就不是有耐心的人，下颌紧绷，被洛淼淼的小脾气搞得头疼，恶狠狠地问：“你穿不穿？”
淼淼有些发怵，但依然倔强地扬着下巴，“干嘛，我不穿你要打我？”
顾郁噎了一下，他气得青筋凸起，抓过自己的外套，倾身掐着淼淼的腋下，拎小鸡仔般，将她一把提起来。
顾郁的阴影笼罩下来时，淼淼还以为他恼羞成怒，真的要动手打她，下意识偏过头，紧闭着眼。
忽然身子被一股力气拔起来，脚还未立稳，带着少年特有雪松气息的校服外套就裹在了身上。
超大号的校服完全遮住淼淼的大腿，淼淼回过神，没再抗拒，手乖顺地钻进衣袖，慢吞吞地穿好顾郁的校服外套。
外套敞着，两条白嫩嫩的腿让人挪不开眼。
“这就穿好了？”
“……没穿好？”
顾郁表情难看极了，他拉着校服尾端的拉链，淼淼被他的大力拽得踉跄两步。
拉链拉到顶端，抵在淼淼的下巴，将淼淼裹得严严实实。ωＷＷ.chuanyue1.coΜ
淼淼低头抿了抿唇角，压抑着一点笑意，她的细微的表情逃过不过顾郁的眼睛，那种故作矜持的小得意的样子，真的给顾郁气乐了。
他屈指不客气地弹了一下淼淼的额头，这是他能对她做的最大惩罚。
小猪崽痛得嚎叫一声，额头瞬间红了，她捂住脑门，气呼呼地瞪着顾郁。
气氛忽然变得轻松，顾郁心里的那点子郁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淼淼嘟囔着什么，类似于“粗鲁”、“力气像牛一样”……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正欲说点什么，观众席下响起李濂的喊叫。
“大帅哥！大美女！看这里！”
不是顾郁和淼淼自恋，只是他们冥冥中有一种默契，觉得李濂就是在叫他俩。
两道疑惑的视线同时望过去，冯悦抓紧时间，抬着相机咔咔一顿乱拍。
*
下午，运动会如火如荼地进行，跑道两侧拉起警戒线，长跑运动员换好运动服，站在起点。
今天的天气不热，但陆翎文的脸通红，还未开始比赛，鼻尖已经紧张得渗出薄汗，身体立得笔直。
冯悦看着照片，嫌弃地招招手，“太僵硬了。”
“重新拍，我换个姿势”陆翎文立刻说，他生疏地比了个剪刀手，露出两排大白牙。
“……”
更僵硬了。
顾郁站在最外侧的跑道，懒懒散散地活动踝关节，耳畔听着小同桌热情地推销饮料水。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淼淼最后笑眯眯补充：“顾老板，你会照顾同桌的生意吧？”
顾郁瞥了眼她怀里的小收纳盒，里面摆着四瓶罐装饮料，以及一张便利贴：五元一瓶。
小猪崽狡黠的眼睛扑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但她那点花花肠子，顶破天也就是骗他两块钱。
她乐意骗就让她骗吧。
顾郁思忖片刻，简单地应了声。
淼淼眸光发亮，“不许反悔啊！”
“不反悔。”
比赛开始，跑道警戒线外围得水泄不通，淼淼和冯悦回到大队伍，一圈人拼哪个班的声音大。
甚至有个女生，受到爱情的驱使，在内环陪男朋友跑一千五。
一旁有人碰了碰淼淼的手肘，“同学您好，我买瓶水。”
？
原价两块五，标价五块，真的有冤大头买？
淼淼原本想带来分给小伙伴的，价钱也是标给顾郁看的，现在居然不知不觉做起了生意。
有一个人买，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收纳盒里只剩下最后一瓶，淼淼说什么都不卖了。
“十块都不卖？”那个人的语气似乎觉得淼淼不会做生意。
淼淼当然想卖啊！十块哎!早知道她多带几瓶来了。
但她不能拿空气套路顾郁吧。
最终淼淼还是狠心拒绝了这笔生意。
顾郁不出所料地得了第一，小同桌在终点等着他，比起大多数选手长跑完原地瘫倒，或者需要有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顾郁只是呼吸急促些，其余没什么异常。
导致淼淼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面前，依然毫无用武之地。
顾郁接过淼淼给的纸巾，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往班级休息地去，淼淼碎步追在他身边，语气兴奋又带着丝丝谄媚，“顾老板，需要我帮你开易拉罐吗？”
顾老板扬了扬眉梢：“开。”
“好嘞，”淼淼手臂抱着收纳盒，掰着易拉罐圆扣，随着罐口发出“啵”的脆响，清爽的青桔味飘散在空气中，气泡水漫出罐口，顺着淼淼的手掌淌到地上。
手上黏黏糊糊的，淼淼蹙了蹙眉，她转头面向顾郁的笑容依然灿烂，“顾老板，现在喝不。”
顾郁拿过饮料，仰头喝着，凸起的喉结滑动，喉咙里发出吞咽声。
怪……怪性感的。
淼淼不自觉脸庞飞起红晕。
到休息地，顾郁靠着桌子休息，淼淼放下收纳盒，小拇指探进斜挎包，试图寻找纸巾。
顾郁垂着眸子看她费劲的样子，舌尖不耐地“啧”了声，就着刚才擦汗的纸巾，突兀地抓着她两只手擦拭，他一只手能轻易圈住淼淼两只手腕，擦完左手又擦右手，最后将纸巾团成一团，精准地扔进垃圾兜里。
淼淼呆呆地摊着两只手，手上还是黏黏糊糊，但顾郁已经细心地将她指缝里的水渍都擦干净了。
擦了，又没完全擦。
淼淼忍不住嗅了嗅指尖，总觉得萦绕着一股子汗味。
她的嘴角下撇，眉头拧着，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顾郁嗤笑，小猪崽还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淼淼瞄了眼顾郁的表情：“顾老板，水你也喝了，是不是该转钱了？”
“多少？”
虽然淼淼便利贴上写着五块，但顾郁可不信。
果然，淼淼将便利贴翻了个面，娟秀的字迹写着：顾郁买水，一百起步。
“不过考虑到我们深厚的同桌友谊，给你打个五折，一口价，五十，怎么样，是不是很厚道？”
淼淼伸出五个手指，指尖一合一合。
顾郁捏着易拉罐，手撑着桌子，他轻笑，意料之中。
记仇的小猪崽。
“转微信？”
“好嘞，”淼淼麻利地摸出手机。
【顾大牛发起一笔转账】
淼淼收了钱，才发现顾郁转了50.5。
什么意思，赏她五毛钱？
顾郁解释道：“顾老板给你的小费。”
？
天，顾大牛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了五万，而不是五毛。
这不纯纯侮辱人嘛！
淼淼的好心情全没了，她退了五毛钱给顾郁，“我不稀罕你的小费，你拿回去！”
顾郁耸耸肩，“收着呗，没多少钱。”
！！！
谁差你那五毛钱啊喂！
*
卫菱的新工作是国际货运代理，在挨着小区的居民楼里上班，小公司，只有五名员工。
比起端盘子点菜，坐办公室的确轻松许多。
底薪两千八加提成，如果能够谈成合作，员工能拿百分之十的利润。
卫菱起初信心满满，她做事细心，办公软件操作熟练，说话温柔讨人喜欢，同事都不吝夸赞她，如果只是打电话、以及与顾客在聊天软件上沟通，她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但当她工作了一周后，卫菱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大部分企业都有自己的固定货代，而大企业大公司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些小作坊，卫菱打了一个星期电话，加了几十个微信，仅有的几个有意向的企业，一听到公司给的报价，全部都委婉拒绝了。
公司老板热衷于开会，每天下午的小会就是卫菱最煎熬的时候，员工需要轮番阐述工作进度，只有卫菱毫无进展。
老板没什么好脸色，“卫菱，我在外面雇一个学生来，两千一个月可以给我打几千个电话，加几百个微信，不需要你重复这份工作，你也知道最近咱们公司不好做，如果你这儿还是没什么进展，实习期的工资结给你，我恐怕养不了闲人。”
在座的员工，基本都比卫菱年纪小，被老板大庭广众下批评，她多少有些羞耻。
卫菱紧张得脸发白，老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恍恍惚惚听着。
回到家，卫菱想起自己过去的这十几年，真是失败到家了，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就连阿郁好不容易帮她找的工作，她也能弄丢。
她已经完全成为了负担，任何人的负担，深深的挫败感笼罩着她。
晚上见到儿子，卫菱已经收拾好心情，她炖了莲藕猪蹄，味道还不错。
在货代公司上班的好处之一，早上九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卫菱不用赶时间，不用凌晨还守着热烘烘的烧烤摊。
稳定且闲适的上下班时间，让她能有充足时间给顾郁做早饭和夜宵。
顾郁换了鞋子，折叠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卫菱招呼顾郁吃饭，顺便又念叨着今天买了些什么。
一把新鲜的小青菜，一箱打折的牛奶，还买了一袋子香蕉。
说起香蕉，卫菱的语气凝滞，顾郁瞥了一眼，香蕉看起来又青又烂。
他的母亲在某些时刻情绪极其敏感。
卫菱勉强对顾郁笑，“卖香蕉的老奶奶很像你的外婆，她以前可喜欢吃香蕉了……”
顾郁顿了顿，母亲很少提起亲戚长辈，她无数次想过去祖上祭拜已故的父母，但又怕自己辱没家门，成为家里的笑话。
“今年春节，我们回去看看吧，”顾郁忽然说，“我陪你回去。”
卫菱用力点点头，她擦了擦眼泪。
无论如何，都是她要面对的。
饭后，顾郁拉开书包拉链，他将书一股脑倒出来，拨拉两下，找到一枚不起眼的皮卡丘创口贴。
卫菱却注意到另一样东西，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一份信件，纯蓝色，信封画着小花，她认真读着封面的字，惊喜地递在儿子眼前。
“阿郁，有女生给你写情书！”
比起卫菱的欢喜，顾郁反而神色平平，他把创口贴揣进兜里，随意把信封扔在一边，态度敷衍到让卫菱感到不解。
“你怎么不看一篇，太不礼貌了，喜欢你也是一份珍贵的心意啊，”卫菱坐在沙发上，她把信封平整地摆在桌面，拆之前还礼貌地跟顾郁说一声：“我拆喽。”
“致高二七班的顾郁，我是高三九班的莉莉……”
卫菱调侃，“还是学姐。”
顾郁无语，估计所有家长都会好奇自家孩子在学校有没有谈恋爱，但像卫菱这种，对孩子谈恋爱并不避讳，反而一再叮嘱即使谈，也要认真对待女孩子，并且带回家给她也看看的家长，算是奇葩了。
她总是热衷于这些无聊的事情。
顾郁收拾了书，就要回卧室，卫菱拽住他，让他听完这封情书再走。
“今天在运动场上注视你奔跑的身姿，我印象深刻，心动不已，但看见跟随在你身旁的女孩子时，我迟疑了，不敢贸然打扰，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听到这里，顾郁的表情才有一丝变化，很快归于平静。
卫菱追问：“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卫菱太清楚顾郁的孤僻性格了，既然写着“跟在你身旁的女孩子”，说明他多少对这个女生有几分容忍度。
这些年顾郁几乎在压迫中迅速成长为一个压抑的大人，做事雷厉风行，有主见，却不见得有多快乐，时常沉默着，连卫菱也经常看不懂他。
卫菱作为一个母亲，她更希望顾郁拥有本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情绪。
不那么成熟，会犯小小的错，有稳定的友谊，有青涩的心动。
卫菱笃定，“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顾郁的指尖微动，语气依旧平淡，“没有。”
“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卫菱好奇得不行，她连连问道：“叫什么名字？有照片吗？带回家给我看看呗……”夶风小说
顾郁起身，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喜欢的女生。”
卫菱看他阔步进了卧室，啪地关上门，莫名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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