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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大卦佬牛屎饼饼置身事外

  大卦佬牛屎饼饼说话做事像打大卦,没有个谱。

  他认了烧火棍烂头作关门弟子,虽然还没有收到拜师礼仪,可那是烂头赌咒发誓要加倍补偿的。虽然欠着账,到时候得双倍奉还,这是笔最划算的买卖。

  可他就是要戏弄一下这个徒弟,谁让他像自己一样穷呢,穷人就得被穷人戏弄,穷人也应该戏弄穷人。

  穷人你不去戏弄穷人,还能够去戏弄富人?

  你敢吗?

  这么说,牛屎饼饼一辈子受人奚落,临到老了快打不了大卦了,却还是可以把自己一肚子的委屈往别人身上推,人生也不能够算是一路失败。

  牛屎饼饼把烂头给戏弄了一番,随时随地想起来,常常兴奋得一个人躲藏在被窝里笑得肚子疼。

  他一辈子嘴巴打大卦没得收留,见什么都能够说三道四,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对于跟自己有切身利益的事情,嘴巴门却把得铁紧。

  可是,一想到那天夜里发生在弥勒佛的大肚皮上的事情,他莫名其妙地被无常鬼暴打一顿,还丢到佛菩萨的尿壶里差点儿淹死,他就会后背发凉,牙齿打战,浑身直冒冷汗。

  这也只能属于他的个人机密。

  干剥鬼皮这一行,本来是把脑壳吊在裤腰带上的营生,你要是嘴巴不稳当,那脑壳随时就成了别人的尿壶。

  掘丁家三老爷的新坟,剥丁家三老爷的鬼皮,本来是一个商定好的集体行为,头七不动二七动。

  就是说,在丁家三老爷下葬后的第一个七天之内,如果没有行动的话,那就在第二个七天之内行动。

  这事儿可得抓紧时机,却也只能抓准时机。

  突然,道场先生安师公接到一个赶尸的活路,信来得急,路途遥远。

  安师公这套赶尸班子,人是不少,大多都是剥鬼皮的角色,像棺材匠道木师、扎纸匠华篾匠、油漆匠棕刷子,都是赶尸班子里面的狠角色。

  大卦佬牛屎南瓜没有入赶尸班子的行当。

  耕田佬红皮老鼠早些年就求拜过安师公,想做赶尸体的匠人,安师公说他体魄不够。

  红皮老鼠再三求拜,有一次甚至跪伏在他面前一直磕着响头,把头给磕破了,鲜血直流。

  安师公铁了心不答应。

  安师公知道,若是答应了这个弱智加半残废,那自己往后的营生都不好干了,分明就是一个累赘,余生的日子还过不过呀!

  大卦佬牛屎饼饼也不能收。

  安师公他们去赶尸的事情,大卦佬牛屎饼饼只听到一丝儿的风声。

  每一行都有自己独特的规矩。

  赶尸这一行当也是。

  那送信的人是不会到处声张的,只能够悄悄找到赶尸班子的头,告知了尸体所在的地点,确定往返路线并约定酬劳,支付一定数额的定金之类,其余的任何信息都不能向赶尸匠透露。

  收了订金,约定好酬劳和归来日期,报客就不能在赶尸匠家里多呆,只许喝一碗茶水的功夫逗留。

  赶尸匠对客户的其它信息闭口不能提,更不能向外人透露。

  报客一出门,安师公就着手组织自己的赶尸班子。

  这赶尸班子也有这样那样的讲究。

  大卦佬牛屎饼并没有进班子,他本身并不是赶尸匠,这一点也不奇怪。

  就算谁是赶尸班子里约定的人员,哪一次做什么样的业务,让谁参加,全是凭安师公的考虑。

  通知到谁,天大的事情压根也不能推脱,除非死了亲爹亲娘,或者病得卧床不起。

  班子里谁也不能打听谁。

  班子也是临时组建的,没有固定的人选。

  每一次进到班子里的人,决不可以把消息传播给任何他人,亲爹亲儿子也不行。

  这是行内的铁律。

  一个赶尸体的班子,只有上路了,大家才知道彼此彼此。

  大卦佬牛屎饼饼是从风声里得到这么个信息的。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安师公带着这么一路人走了,大卦佬牛屎饼饼心里空落落的不好受。

  这回他们出远门,长见识,喝香的吃辣的,腊肉肥得流油,烧酒香得喷鼻子,最后还挣得一些银两或者铜钱,一个人的收入也比得他到处打大卦讨吃喝三个月!

  牛屎饼饼心里不爽快,就有点忌恨起安师公来。

  说是忌恨,大卦佬牛屎饼饼也没有过多的往心里去。

  其实,安师公一直待他不薄。

  打大卦的总是跟着道场先生走,没有道场先生引导,打大卦的根本找不到活路,没有道场先生撑腰,打大卦的讨不到红包和吃食。

  这样一想,大卦佬牛屎饼饼也不过多地忌恨起安师公了,人毕竟得知恩图报,至少不可以忘恩负义,更不应该恩将仇报。

  本来,大卦佬牛屎饼饼打算,在家等着安师公他们回来再一起行动的,可那天被狐狸精白皮猪娘给奚落了一顿,就产生了独打鼓独划船的想法。

  他的这个经历,有点像他的关门弟子烧火棍烂头。

  男人的钱财,女人的色相。

  这是生活中战无不胜的法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牛屎饼饼打算拼搏一番。

  牛屎饼饼拼搏的结果并不理想,这你在前面已经看到了。

  他正得意洋洋把烧火棍老头当猴子给耍得团团转,自己却被无常鬼给暴虐了一顿。

  只怕是罪有应得。

  那晚上一过,大卦佬牛屎饼饼没敢在石桥再呆下去,背着几件破烂衣裳,继续流浪,四外打听哪里有红事白事,寻找打大卦的机会。

  世上不是天天有红事白事,大卦佬牛屎饼饼只好一顿饱,三顿饥,一日饱,三五七日饿得后背贴肚皮。

  还好,翻过南丰山,到了金盆山地界,他打听到有一家人老寿星归天。

  那白发人家,家道虽然不怎么殷实,却也算得上一个富裕户,子孙孝顺,正准备为寿星操办丧礼。

  牛屎饼饼命大,活该饿不死。

  牛屎南瓜知道,那可是安师公的江湖地界,就算他老人家现在赶尸去了他乡,做法事的也一定是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孙。

  牛屎饼饼寻着这富裕户讨生活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官差乙已经跟踪了他许多天,追踪着他来到了金盆山。

  他打大卦那天晚上,官差乙装扮成一个地道的山里农人,就守在他身边看他出洋相,听他哭灵唱孝歌。

  虽然是饥荒年月,人死饭局开。

  依照当时当地的风俗,活人死了,无论是寿终正寝,还是半途上因为疾病或者灾难,是该死还是不该死的,都得做一场法事,也叫道场。www.chuanyue1.com

  富贵人家当然得过七,也就是说至少得做七天法事,做七天道场,以七为计,也有做二七十四天的,还有做作三七二十一天的,•••甚至七七四十九天的也有。

  一般家庭,没有田产,没有铺面,没有更多的积蓄,甚至因为生病遇到灾难,本来就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损失,或者飞来横祸,给亡者做一场法事图的是消灾,图不得排场。

  或者是贫困人家的老者寿终正寝,除非赤贫,也得一番讲究。

  法事至少三天三宿。

  富人论七,穷人论三。

  正寿论七,折寿论三。

  约定俗成。

  牛屎饼饼这回寻找的是一个富裕户,道场得在七天七宿舍,所以他只要在孝家踩稳了地皮,就会有七天七宿的吃喝。

  轻者不至于饿死,粗茶淡饭总有得吃,或者还会被东家的柴鱼腊肉撑破肚皮。

  牛屎饼饼寻过去,一路上直流口水。

  亡者的千年屋也就是棺材已经摆放在孝家的正堂,棺材匠正在做最后的修饰,油漆匠正在刷最后一道油漆。

  这会儿的棺材匠不是倒木师,油漆匠也不是棕刷子。

  一来道木师和棕刷子已经跟着安师公赶尸体去了,二来这地界未必就是属于道木师和棕刷子的江湖。夶风小说

  手艺人有手艺人的讲究,也算是规矩,一般的不敢任意涉足他人的地盘,除非有特殊情况,或者沾亲带故,或者特意邀请。

  去侵占人家的地盘,自己的地盘就会被别人侵占。

  各人不如安分守己。

  亡者被安放在正堂的侧屋,那里一般就是亡者的卧室。

  卧床已经拆除搬走,另外以一个宽大的竹床将亡者托起来,上路的衣冠之类已经穿戴整齐,挺直而卧,闭着眼睛,收拢嘴巴,慈眉善目。

  覆盖在逝者身上足有七层杭州丝绸,最上面的一层红艳艳的,绣着八仙过海,寓意老者仙逝。

  哭灵守灵的守在逝者身旁,不舍昼夜。

  这种时刻,外人是不能够任意进到亡者灵屋里的,更不能随意靠近亡者。

  哭天喊地的,伤心欲绝的一定是老者的至亲、晚辈。

  大卦佬先是到道场先生也就是师公跟前拜个码头,得到应允,才可以混迹到自己的同行里开始讨生活。

  牛屎饼饼运气好,这地界的同行是相识的,因为他曾经对别人客气,这会儿人家也对他客气。

  于是,对于他一个外来的大卦佬,没有当地的同行把他当冤家。

  道场未起,大卦佬只能到厨房讨点杂活干,比如劈柴、挑水、洗锅、打扫地坪、倒屎尿粪桶之类,或者跟着开金井的到山上挖土。

  这样可以讨得一日三餐的生活。

  至于晚间的住宿,或者找到一个自己的同行,相识相好的,借个住宿;或者把自己随身带来的破衣烂衫拿出来作为保暖用,就算是应付过去了。

  暖和的季节,这件事情是不在话下的。

  亡者逝去三日,法事就必须开始。

  道场起在酉时,鸡进笼的时刻。

  道场法事做到后半夜,打大卦的才能轮流着上阵唱孝歌。

  牛屎饼饼不能抢先,他得跟在当地大卦佬的后面上场。

  这时候,亡者已经装殓入棺,棺材没有上盖,吊孝的人尽可以近到棺材前瞻仰遗容。

  牛屎饼饼的本行因为是当地人,道场先生歇息的时候,就打起竹板敲起铜锣,跪伏到棺材前唱起了孝歌,因为本乡本土的缘故,还沾亲带故,那词儿好出口。

  “尊一声我的个亲祖宗呀——

  当当当当当当啊——

  您老人家一世勤劳又朴素呀——

  当当当呀当当呀——

  人品道德泽被五里又三乡呀——

  当当当呀当当呀啊咧——

  一世英名留存于世界上呀——

  当当当起当当呀——

  不是个儿女不孝顺呀

  只怪哒那个没有良心的老阎王呀——

  他硬要带上你老人家登上九霄当仙家去哟咧哎——

  当当当起当当呀

  儿女子孙把心伤呀把心伤呀——

  当当当呀当当呀——

  我的个亲祖宗呀——

  ••••••”

  这时候是没有人给赏钱的,自己也不能够讨要。

  这是规矩。

  轮到牛屎饼饼上场了。

  他不能抢当地同行的风头,却也不能落下笑话,甘拜下风,让人看不起,也让同行当笑话。

  牛屎饼饼当大卦佬一些年月了,他身上背着三样法宝:小铜锣、竹板、二胡。

  牛屎饼饼的特长是唱得清悠调子长,喊得响亮会拉腔,哭得真切好悲伤。

  这可是牛屎饼饼的江湖,也就是他的衣食饭碗,他的独门秘笈,他的核心竞争力。

  牛屎饼饼有备而来。

  “锣声响起来哎呀——

  我的个亲亲姑奶奶呀啊哟——

  阳春三月没有来探亲——

  是侄孙孝孙腿抽了筋——

  一抽就抽得三天五夜起不了身——

  第一天起不得身——

  是我的姑奶奶她记起我这个穷困潦倒的本家侄孙孙——

  第二天还起不得身——

  姑奶奶她骂起我这个忘恩负义的侄孙孙——

  两条腿杆杆像两根铁棍棍——

  只晓得往石头上挖坑坑——

  坑坑硬挖了三尺深——

  •••••”

  牛屎饼饼这是唱的孝歌,一开始就拉近跟亡者之间的距离,自称是亡者的远房亲戚,这样可以让听众产生心灵上的共鸣。

  而孝家也不会计较他是真亲戚还是假亲戚,人到这会儿了,还来攀亲戚,也并非恶意。

  本村本家来吊孝看热闹的越集越多,有的人来自外村,专程而来。

  大家不忌讳深更半夜听唱孝歌,也不害怕这些打大卦的人鬼哭狼嚎。

  来的人有老有少,不全是图看这份热闹,而想听哭唱的孝歌,如泣如诉中讲述人生的苦难初衷,述说世事的沧桑,从中体会生命的意义。

  官差乙夹在看热闹的乡民中间,跟着牛屎饼饼笑,也跟着他哭。

  牛屎饼饼一曲终了,铜锣、二胡和大卦从怀中甩出,一头撞在棺材档板上,只听得咣当一声,如开天辟地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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