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仙吸一口气，才答道：“我不会唱歌和跳舞。”
“野鸡大学毕业，不唱不跳，也没表演经验。”林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没有任何鄙夷，仿佛平和地陈述一个事实。
旁边段意问道：“不会唱跳没关系，你有任何想展示给我们看的吗？什么都行。”
这时，礼堂里进来一小群人，九仙朝他们看去，老半天才在人群里分辨出一个熟悉的脸。
她竟然也来了……真是冤家路窄。
果然，耳边传来赵莹戏谑的嘲笑。
九仙瞬间红了脸。
她是造了什么孽，出糗都算了，还得被仇人看见。
赵莹把手机和包递给助理，来到老师们旁边，锁定两位校长，诚恳鞠躬道：“对不起段老师、林老师，昨天我的工作前半夜才完成，我已经尽全力赶过来了。”
九仙在心里冷笑，看看人家，多有表演天赋。
林风没出声，段意笑着说：“没事儿，来了就好。你准备准备吧。”
赵莹：“老师，这么重要的机会，我当然是准备好了才来的。我随时可以开始。”
说完，她朝台上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
九仙：“@#¥%……”
段意面不改色，问还在台上杵着的九仙：“你是想继续，还是想下来休息一下，整理下思路？”
九仙当然不想涨赵莹志气，灭自己威风，加上赵莹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更让她胸中燃了一把火。
可站着位置有啥用呢？她没才艺就是没才艺。
“我下去想想，让这位同学先来吧。”九仙无可奈何。
赵莹早料到会如此，很潇洒地拍了拍手，她的一女两男三位助理便小跑着过来了，手上还抬着东西。
一行三人迅速到台上把带来的家伙支棱起来，又迅速退到台下。
台上便有了两个乐器，一个是键盘，一个……九仙惊呆了，这……看着像筝啊？
穿越过来之后，她还没见过筝呢。
虽然这家伙比她从前的宽了很多，也长了很多，但她很确定这不是琴也不是瑟，它就是筝。
她从小学习的筝只有十二条弦，后来进了宫，闲来无事继续跟宫里乐师学习，便学的是十三弦。穿书吧
这么多弦的，她倒是听过，却没见过。
更让她惊讶的是赵莹。
她以为赵莹会来一段时下流行的唱跳，既可展现形体，又能展现唱功。
谁曾想她会表演筝？
林风这时候却说：“你让你的工作人员先出去吧，我们这摸底呢，一大堆人成何体统。”
赵莹闻言，忙对那几个人摆摆手，那群人识相地出去了。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站到古筝和键盘中间，举止大方地说道：“老师们好，我叫赵莹，是梵克文化的艺人。我今天给大家表演的是改编版《右手指天》。”
这是目前风靡的神曲，所有人都能哼两句，就连九仙也熟悉它的曲调。
只见赵莹左手弹琴，右手弹筝，确实新奇又刺激。
但呈现出来的效果嘛……可听性差了点，但九仙也不可否认，赵莹这招的可看性是很强的。
弹到后面高潮部分，她离开乐器，又秀了一段明显编排过的唱跳。
九仙咬咬唇，在心里叹息，这波输惨了。
她想起杨蓬蓬，想起陆宁，想起刘禹锡、林四好、保安小哥李伟和宁一，甚至想起了酒店前台刘玥玥……
这么多人，平白无故地对她伸出了援手，他们可都看着呢。
还没开始呢，怎么能就认输了？
豁出去了吧。
当赵莹以胜利者的姿势站在她身边，挑衅地看着她时，九仙却迎战般站了起来。
“老师，我准备好了。”九仙听见自己沉着的声音。
所谓破釜沉舟，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得意洋洋的赵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的表演很好看，祝贺你。”
赵莹没想到她会夸赞自己，挤出一个无邪的假笑：“多谢夸奖，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学姐。”
“那就请学妹借我筝一用，可好？”说出这话，脑中流转了千年。
两个时空似乎在这一刻交错，九仙找回了千年前的自信。
那是一个乐者，对乐器的自信。
她不待赵莹点头，便走到了舞台中间，独自将筝架调转方向，拉到舞台中央。
台下异常安静，无论是吃惊的还是看笑话的，此刻都没了声音。
九仙深呼吸，闭上眼，双手放在弦上，很快找到了熟悉的音域。
虽然没试过这么多弦的琴，但，《蕉窗夜雨》还是能来一小段的。
《蕉窗夜雨》是当年南方民间流传的曲子，原本不是筝曲，后来被带到中原，乐师将其改编成了筝曲。
刚好当时宫里的乐师里，有个南方来的女琴师善筝，便教了她这曲《蕉窗夜雨》。
从此九仙便将此曲烂熟于心，时常用以打发深宫的里漫长的时间。
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还好没来得及修剪。
刚才见赵莹右手戴了甲片，她便猜到现今弹筝不再用自己的指甲了。
九仙看了看台下，调整好呼吸，开始了演奏。
音乐起，瞬间将小礼堂带入了南方小渔村的雨景中。
雨水顺着青瓦，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呈现出迷人的乐章。
而乐章中，那份思乡的情绪，也随着越来越密集的指法，愈加浓重起来。
所有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都听出了想家不能回、思念不得见的惆怅与无奈。
一曲终了，竟然是鸦雀无声。
九仙自知表现不差，但还是被台下的反应吓着了。
一眼看去，一排老师，个个蹙眉、凝神、一言不发。
她心跳如雷，不知道此刻应该作何反应。
指尖的痛楚却清晰地传来。
她太久没摸乐器了，左手的手指和右手指甲盖生疼。
这时，台下传来一个人的掌声，非常突兀。
九仙看过去，发现是竟然是林风。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九仙终于放松下来，绽开了笑颜。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深深鞠躬。
赵莹没想到九仙刚才居然藏拙，非常不屑地对她撇了撇嘴。
这时有个老师举了举手，大家便安静了下来。
只见她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问道：
“香九仙同学，请问你这是改编的《蕉窗夜雨》吗？
啊？九仙愣了愣，这就是正宗的筝版《蕉窗夜雨》啊！
只听那老师接着说：“听着像《蕉窗夜雨》，但很多地方不一样，比原曲简单了许多，音域也变窄了一些。是你刻意改过的？”
九仙哑口无言，对这位老师口中所说毫不知情。
“老师……我学的《蕉窗夜雨》就是这样的，我没有改过。”
老师皱了皱眉，又推了推眼镜：“难道你学习的过程中，就没上网听过原曲吗？”
这时，赵莹阴阳怪气地说：“《蕉窗夜雨》本来也不难啊，居然还专门改成更简单的版本……”
香九仙完全没料到，这曲子今生还存在，而且被改成了更复杂的版本。
她想不到任何解释，只能实话实说：“老师，我确实没有上网查过原曲，我只知道这一个版本的《蕉窗夜雨》。”
赵莹闻言笑出声来：“双手变了单手，左手只揉弦，你这……是某宝上找人改的低配版吧？”
九仙见赵莹愈加猖狂，却开不了口反驳。
该说的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说了也没人信。
正当她绝望之际，刚才那位老师却又开口了。
“嗯……看似简单，实则更难。”
轻轻一句，让现场所有人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这时，只听段意说：“别紧张，这是我们声乐主任卢红梅老师，她精通九种乐器，其中最厉害的就是筝，你听听她怎么说。”
卢老师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对九仙露出了一个笑容：“别怕，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相信你刚才一曲弹下来，自己也是满意的。”
说到这儿，她若有似无看了看旁边的赵莹：“别人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否享受自己的演奏。”
香九仙熄灭的心火，刷地又被点燃了。
她鼓起勇气道：“谢谢老师，我自认为，刚才的表现是不错的。”
卢老师点了点头，嘴角藏不住地上扬。
段意看了她一眼，眼里也有欣喜。
卢老师接着说：“你这个改编版，去掉了婉转的表达，将心中的无可奈何与思念，表达得更纯粹，更直接。我不知道在座各位老师，我个人是觉得，有一个人站在我耳边低喃，诉说着衷肠。”
“而且你的指法之娴熟，虽然左手没有弹，只揉弦，但你揉出来的滑音、转音非常干净清透，连我都自叹不如。九仙，你应该自信一些。”
九仙简直惊呆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场子吗？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林风却打断了她的怔愣：“好，那请问两位新学员，你俩还有什么才艺要补充的吗？”
赵莹乖巧地回答：“林老师，我还会芭蕾，可我今天没带鞋子。”
林风点点头：“嗯，芭蕾不错，对体态很有帮助。”
他又转向九仙：“那你呢？你还有别的才艺想秀给我们看吗？”
九仙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各位老师，我还会画画。”
台下传来赵莹的嗤笑：“学姐好幽默啊，我还会十八连拍呢！”
林风皱了皱眉，接着问九仙：“国画还是油画？”
九仙又一怔，幸好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才赶紧答道：“国画。山水、仕女不敢夸口，但花鸟我是比较擅长的。”m.chuanyue1.com
林风点点头，自顾自道：“倒是有那个气质。”
赵莹见了，自然不服气。她阴阳怪气地说：“又是古筝又是国画的，学姐不会是想走大家闺秀人设吧？那想必还会下棋、刺绣呢？”
说完，她自己掩着嘴笑了起来。
尴尬的是，现场除了她，没人觉得好笑，反而大家都齐刷刷地看着九仙。
“所以……你会吗？”林风好奇地问。
九仙心里暗爽，正愁找不到机会上去呢，居然有人递梯子。
“棋艺不能说精通，但也是自幼便开始学习的。而刺绣，是我自己最满意的一项才艺。”
一句话说完，台下的老师们全都露出惊叹的神色。
赵莹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不再说话了。
只听段意问：“纯题外话，你的刺绣作品，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展示下啊？”
九仙迟疑了一下，认真答道：“我身边没有作品。”
赵莹闻言，虽不敢再多话，却还是不死心地讥讽道：“用嘴说……我也会啊。”
九仙不理她，不卑不亢地接着说：“但若老师们给我一些工具材料，我三天内可以交出一幅《喜上梅梢图》。”
林风对这个新学员非常感兴趣，越看她越觉得她特别。
在这个新人一扎一扎往娱乐圈挤的年代，从没看见一个这么年轻的孩子，身上有这么干净的气质。
不是天真无邪，而是洗尽铅华后，仍纤尘不染的那种干净。
就像……王冕诗中的梅，花开淡墨痕，清气满乾坤。
“你把你要的工具材料列个单子，我让人去给你买回来。”林风轻轻说。
段意推了推他：“人家来这儿不用上课啊？你还真好意思叫人绣。”
“没事的，我说的三天，没算白天上课的时间。”九仙连忙说。
这下轮到段意惊诧了。刚才她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帮九仙解围。
她怕这孩子，为了跟赵莹争一口气，夸了个海口。
《喜上梅梢图》的刺绣她是没见过，但木雕她是见过无数次了的。
喜鹊站在梅枝上，说来简单，但喜鹊和梅的灵气与风骨，哪是那么容易呈现的。
更别提刺绣的技艺和针法了。
苏州长大的她，多少也知道刺绣不容易。小小一幅苏绣花鸟，有经验的老师傅也得绣上整整两三天呢。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居然说三天能交出作品？还不算白天？
段意的心里，惊喜是大过怀疑的。
九仙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明眼人都知道她真是有那个本事的。
杨蓬蓬导演亲自打电话官说的关系户，看履历上满眼荒唐，野鸡大学、零经验、被经纪公司提前赶人……
段意万万没想到，居然给她送来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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