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放衙时段。
司马光与文彦博慢悠悠地出得皇城,刚来到马路旁,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他们身前。
两个“穷鬼”不禁相觑一眼。
这是谁的马车?
正当这时,那车上的车夫道:“二位官人,要坐车吗?”
司马光、文彦博同时一笑。
什么时候这马车租赁生意都做到皇城门前来了。
文彦博又瞧了眼车牌,见有字号“租”,于是向那车夫问道:“你就是那个......!”
那车夫忙答道:“小人属汴京租车作坊。”
文彦博又问道:“就是大宋慈善基金会办的?”
“是的。”
车夫点点头。
文彦博又问道:“去潘街多少钱?”
那车夫答道:“一共二十文钱。”
“倒也不算很贵。”文彦博又向司马光道:“君实,最近跟你上街,可是有危险的,麻烦事也多,要不,咱们就乘车回去。”
司马光苦笑地点点头:“连累了文公,君实实感抱歉。”
二人哈哈一笑,便上得那马车。
“哎哟!这马车倒是挺宽敞的。”
坐在里面,文彦博不禁左右张望着。
“嗯,也挺干净的,比之前的租赁马车,可是要的多啊!”司马光向那车夫问道:“车夫,你们一月能赚多少?”
那车夫答道:“回大官人的话,咱们这买卖,是说不准的,稍微勤快一点,一天或许能赚上个两三百钱,这下雨天可就更多了。”
“这么多吗?”
司马光惊讶道。
那车夫道:“但咱们每月都交给作坊两贯钱,真正到手的可没这么多。”
文彦博皱眉道:“你这也缴的太多了。”
那车夫道:“不多了,咱是自己的马,故此才只要缴纳两贯钱,要是作坊的马车,那就得缴纳四贯钱。”
文彦博皱眉道:“那你们为何要加入这租赁作坊?”
那车夫立刻道:“那当然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马料钱,咱们从作坊买得马料,可比市集上卖得要便宜一半多,还有车厢维修,车牌费,咱们都不用出什么钱。
除此之外,若出意外,惹上官司,作坊也会免费帮咱们打官司。这么说吧,这上交的钱虽然不少,但是也省了许多麻烦事,而且咱们各自都有自己负责的街道,谁也不会抢谁的买卖,这生意可也比以往要好得多。
比如说在皇城附近,或者在白矾楼附近跑的,可全都是咱作坊最好的马车。”
司马光听罢,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简单来说,就是垄断这一行,这样的话,就确保租赁的利益,提成自然就能够算得更加精确。呵呵笑道:“张三这小子做买卖的能力,也不比他打官司差啊!”
文彦博却道:“但是你这么高调的支持他,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如今我听说国子监那边的学生对此非常不满,认为你是在拿他们去笼络张三。”
….说到此处,他稍稍一顿,“这也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司马光笑道:“不瞒文公,我就是故意的。”
文彦博好奇道:“为何?”
司马光道:“因为朝中不少官员对于张三的学问,始终心存疑虑,张三能够打赢官司,在他们看来,只是比其他耳笔厉害,凭借的只是那三寸不烂之舌,到底学问有多少,许多人都不看好,尤其是那些看过张三文章的人。
若是张三能够在国子监立足,那就足以证明,他的学问能够服众,这对于他今后的仕途,有莫大的帮助。”
古人,尤其是在这北宋,还是非常看重学问的,哪怕你是要当奸臣,你的学问也一定要过关,无论是秦桧,还是蔡京,都是才华横溢,书法,文章,都写的不错。
谁都知道张斐有能力,但还只是局限于下九流的学问,耳笔本就属于下九流,职业是上不得台面的,大多数人心里还是瞧不起张三,司马光对此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觉得国子监是最适合张斐镀金的。
“原来如此。”文彦博稍稍点头,又问道:“可若他弄砸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这会不会太过冒险。”
司马光道:“之前那毕业证制度,可就是张三出得主意。”
“是吗?”
文彦博惊诧道。
这个毕业证制度,文彦博是相当支持,格局比王安石的三舍法还要高出不少。
司马光点点头,道:“足见其对教育是有不错的见解,而且之前那几场官司,张三在堂上说得一些话,也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尤其是对律法方面的解读,是我等都从未想过的,我相信他不会令我失望的。”
文彦博呵呵道:“听你这么一说,到时我也去见识见识。”
......
关于张斐去国子监任教一事,目前还在进一步发酵。
越来越多的人在此事,九成九都是在批判,但他们这回可不是在批判张斐,而是在批判司马光。
毕竟是司马光举荐的,而不是张斐强行要去国子监任教。
这几日,但凡司马光遇到一个熟人,都要问他几句。
你是疯了吗?
让张斐去国子监任教。
更有甚者,批判司马光毁我华夏千年教育。Μ.chuanyue1.℃ōM
这也导致,最近许多人都跟司马光保持距离,吃个饭都能被人打断十几次,这饭还怎么吃啊!
另外,国子监的不少助教、直讲,都纷纷提出调职的请求。
只要张斐来,那咱们就走。
跟张斐共事,除了丢人,还能得到什么。
但司马光还是坚定地支持张斐,他表示先让张斐试试看,不行再说。
由此可见,司马光是非常信任张斐的,因为这也属于一次政治赌博,如果失败,至少会对司马光的名望造成一定的伤害。
但如果成功,将来张斐去地方担任官员,就名正言顺。
….然而,这几日张斐却在帮司马光的死对头王安石忙活办报的事。
保守派要办报,这革新派自然也得跟上。
否则的话,舆论将会被对方碾压。
之前王安石已经用自己的文章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办报这种事,王安石这边也没谁有经验,好在他们之前就已经雇佣汴京律师事务所来为其宣传。
而张斐的建议,就是不要自己办,这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缺乏说服力,而是让他们暗中收购一家报刊,以民间报刊的名义,来发表支持新政的文章。
王安石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因为在宣传方面,他已经是彻底折服。
你张三说了算。
你就说这个屁事香的,他也相信。
事实胜于雄辩。
不能老是记吃不记打。
汴京律师事务所。
“吕校勘,已经全部搞定了。”
张斐将一纸契约递给吕惠卿。
吕惠卿接了过来,道:“有劳了。”
“岂敢!岂敢!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可惜你将来另有安排,否则的话,这事交给你来做,是最为合适的。”吕惠卿带着一丝遗憾道。
他知道张斐迟早要去地方上跟保守派斗,不可能一直帮着他们做宣传。
张斐笑道:“吕校勘,其实印报的窍门很简单,那论语都已经告诉我们。”
吕惠卿拱手道:“还请三郎赐教。”
“不敢!”
张斐拱手回得一礼,又道:“孔圣人在论语说得道理,很多都是来源于一些故事,这印报的窍门,就在于不说道理,只说故事,用故事的趣味性,来引发读者的兴趣,然后再用故事里面的教训,去引导读者支持新政。
如果你只讲硬道理,那么谁都知道,你们是要宣传新政,一旦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你就是说得再有道理,人家也认为你为的是利益。”穿书吧
吕惠卿多精明的一个,听罢,顿时豁然开朗,再度拱手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哪里!哪里!”
张斐谦虚地拱拱手。
吕惠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你明儿就要去国子监讲学了。”
张斐愣了下,“明天初一吗?”
吕惠卿点点头。
张斐哦了一声:“那就是明天。”
吕惠卿有些愧疚道:“其实我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可莫要耽误你去国子监任教。”
张斐却是笑道:“那些个学生,可就没有一个是善类,多几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吕惠卿见罢,忙道:“看来三郎对此很有信心。”
张斐呵呵道:“就是没信心也得上啊!”
吕惠卿皱眉道:“对你而言,明日可是至关重要,这可能会关乎到你今后的仕途,虽然司马学士这么安排,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倒也能够理解他的用意,他多半是希望你借此机会,展现一下自己的学问,毕竟你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你学问无法服众。
….但是在学问方面,可没有人会谦让的,那些学生绝不会让你轻松过关的,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刁难你,以此来证明,你的学问根本就不适合当这助教。你此去,必是龙潭虎穴。”
张斐笑道:“如果他们是怀以这种心态,那我的胜算大增,毕竟我最擅长的就是与人争辩。”
吕惠卿道:“但是学问之争与官司之争,还是大有不同。”
“但题目是我来出,也没有规定我该怎么教。”
张斐呵呵道:“我这野路子,他们可不一定招架得了啊。”
......
翌日清晨!
砰!
房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
只见屋内的一对男女,正在穿衣。
“哇...止倩,你干什么?是来捉奸的么?”
受惊的张斐回过头来,看着心急如焚的许止倩,是一脸纳闷道。
“什么捉...你瞎说什么?”
帮他整理衣物的高文茵,顿时满面羞红,不禁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道:“整理好了。”
然后一脸委屈地退到一旁。
张斐对着铜镜,开始摆POSS。
许止倩瞅着他还在那里撅屁股,都恨不得一脚踹过去,焦虑道:“张三,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张斐不紧不慢道:“不是都定好辰时二刻么,如今还早得很,到时绝对赶得及。”
许止倩急切道:“可你今儿是第一天去上课,去到那里,不还得准备一下么,以及去认识一下那里的官员和老师。”
“我可没这打算。”
张斐道:“我去了就上课,上完课就闪。”
说完,他转过身来,“止倩,我今儿的打扮怎么样?”
许止倩见他今儿身着一袭白袍,确实是非常帅气,但......她深吸一口气,“你当耳笔爱美,那也就罢了,你当老师,打扮得这么招摇过市,反而会显得不伦不类。”
张斐哼道:“你懂什么,我当耳笔的第一天,就对自己说过,官司了输了不要紧,但一定要当最帅的耳笔,毕竟帅是一辈子的事。
今儿当老师也是如此,教的怎么样,那是后话,但是史上最帅气的老师,我是当定了。待会进入教室,先就要用颜值压制住他们......喂喂喂,止倩你干什么,你别拉呀,夫人刚帮我整理好的.....。”
性子比较急的许止倩,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拉着他就往外面赶。
也真别怪许止倩这么着急,她爹爹都提前跑去占位子,你说今儿得有多少大臣会去,这要是迟到的话,特么就尴尬了。
而且国子监不是私人学府,是属国家官署,哪有第一天上课,不去拜访长官的道理。
这都不能说是情商低,只能说没有情商啊!
事实也是如此,如今国子监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
几乎京城所有的参知政事,士大夫,国民偶像,全都到齐,惹得一干小迷弟那是连连惊呼,激动不已。
“呀!那...那位身着灰袍的人,就是王相公吗?”
“应该是的,听说王相公向来不修边幅,你看,这里面好像就那人不修边幅。”
“坐在椅子是上的谁?”
“富相公。”
“哎哟!富公可是我最为崇拜的人。”
“站在富公边上的,好像是司马相公。”
“哼,就是他举荐一个耳笔来咱们国子监任教的。”
“真是沽名钓誉。”
......
正当廊道上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时,忽听得门外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学生们彻底傻眼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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