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新歌到底在做什么?这是包括蓝染惣右介在内,占据所有人大脑的唯一想法。
在切实产生震惊或怀疑从而作出反应之前,这番若是实情将会改变尸魂界未来的检举之词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理解”。
元新歌的表达能力不差,用最简明的语言概括了几十年内发生的一切,但当所有事实组合成一段完整的表述,再与五番队队长的名字联系到一起,就会让人感到像是精锐死神整装待发征讨虚圈、不仅毫发无伤顺利凯旋、而且汇报说所有的瓦史托德都在忙于尝试令大虚之森的树木枝繁叶茂般荒谬而不可理喻。
代入到这件事中也基本是同样的道理,信息量太大,使人甚至不知该从何问起、又该从何信起。
先不论究竟凭怎样的手段才能做到将死神与虚的力量相融合,只谈被告发那人的身份:五番队在蓝染惣右介担任队长数十年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虽说他于和平时期未能为尸魂界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却也是位公认的好队长,五番队在真央灵术院内的毕业生志愿统计中几乎能排上第一。
如果说研究改造虚实验的是颇有疯狂科学家精神的涅茧利,说不定元新歌还没说完便有人在一定程度上信了大半。
但他告发的那人偏偏是蓝染惣右介,一位看上去绝无犯罪可能的优秀队长。
“你的意思是,当年的虚化事件是一桩冤案,而连同那事在内、与所谓改造虚有关的所有事故都由蓝染队长一手策划?”总队长不便于此时贸然发言,最终由他的亲传弟子京乐春水对以上内容进行了总结,他看上去也仍在消化的过程中,因此语气中仍有不确定之意。
元新歌颔首,回答道:“正是此意。”
如他所料,蓝染惣右介在此时已经收敛好刚才脸上极为自然的惊愕,像是临时整理好心情,却依然感到这个说法过于滑稽般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新歌,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蓝染惣右介的第一句回应依然沿用了一贯的高深风格,表面在表示莫名其妙被打上叛徒之名的难以置信与反驳,实则在表示对元新歌突然背叛虚圈阵营的惊讶和不解。元新歌听出了第二层含义,便也意识到他之所以还能如此镇定,大概正是因为他的确精明,预料到了队长就任仪式上可能会发生各种突发情况。
——其中便包括作为主角的元新歌造成的闹剧。
蓝染惣右介目前似乎还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想法,而是打算先听听元新歌究竟会说些什么作为证据,既然如此,元新歌就必须在对方主动取消镜花水月的能力前为在场的队长留下有用的讯息。
如果不能彻底坐实蓝染惣右介的罪行,那至少也要让尸魂界对他有所防备,开弓没有回头箭,当下的情况绝不许元新歌再在此时退缩。
“蓝染惣右介对护廷十三队多有隐瞒,就连斩魄刀的信息都未曾对任何人如实相告,镜花水月作为鬼道系斩魄刀,有完全催眠的能力,以假乱真之能已经炉火纯青。”元新歌将目光转向蓝染惣右介的腰间,以肯定的语气说出猜测,“据我所知,完全催眠的破解之法便是触摸镜花水月的刀身,各位队长不妨一试。”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情,但我心中无愧,当然可以让各位队长触摸刀身,以证清白。”蓝染惣右介无奈道,他将腰间的斩魄刀放在面前的桌面之上,显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摸刀一事不过是空口无凭之下的闹剧,若是每位队长都要因为这样没有证据的告发自证清白,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
他朝位于主座的山本元柳斎重国拱手,请示道:“今日之事已经发生,如果没有最终定论,想必也是诸位队长心头大患,还请总队长指示。”
山本元柳斎重国面色不变,他长久地保持沉默,令场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焦灼,如雏森桃、松本乱菊已经将忧虑不安的情绪摆在了脸上,都为元新歌的处境感到担忧。
尽管山本元柳斎重国表情未变,元新歌却依然还是注意到了那道投至自己身上的关注,他望向目光的来源,坚定地以微不可见的弧度点了点头。
山本元柳斎重国在接收到这个信号以后,短暂停顿了一瞬才给出最为公正的处理方法,他对元新歌说道:“如果你不能给出足够有力的证据,就需要为诬告蓝染队长付出代价。”
元新歌毫不犹豫地扬声应下,他早准备好了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此时正摆在各位队长面前,只不过还没人意识到这就是答案的关键。
“实际上,我早在虚化事件中死去,此时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正是因为镜花水月的催眠能力。”
他投下响雷般的自证,再次语惊四座。
“并非所有斩魄刀始解都需要吟诵解放语,蹒跚云便是最好的证明,如果镜花水月也是一样,谁能保证蓝染惣右介给大家触摸的刀身真的是镜花水月,而不是一根普通的树枝?我将那能力称为完美催眠,就是因为这个能力已经可以创造实体,即使是精通回道的卯之花队长在为我治疗时也未能察觉任何异常,这正是其精妙之处。”
在场众人一同将目光转向卯之花烈,女人蹙眉,她回应道:“虽然为新歌君治疗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但我的确不认为当时有什么遗漏的部分。”
“我与当时参与治疗的四番队队员都可以证明,新歌君的确是普通魂魄没错。”坐在她身后的虎彻勇音也在队长的示意下补充发言,“如果需要,可以派人通知没有听到今日之事的四番队五席前来作证。”
这样的回应似乎降低了元新歌检举的真实性,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山本元柳斎重国也在这时提供了自己的证词。
“或许有人曾认为我任命元新歌为十番队队长是破格之举,是对蹒跚云特殊能力与他综合实力的优待,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山本元柳斎重国沉声说道,“元新歌早在毕业前就已掌握卍解,他利用卍解在我身上留下印记,能力的部分内容便是使我能够第一时间了解到他的实际情况。”
老人缓慢地抬起右臂,挽起死霸装宽大的袖子,在他拥有紧实肌肉的大臂外侧,一枚与蹒跚云刀柄上游云花色一模一样的血色印记暗淡地沉睡于此。
“你们不必因为证言由我提供便多想什么,”山本元柳斎重国说道,“我只不过是可以证明,印记曾说明他的确经历死亡又莫名复生。”
在场之人都不知道究竟再说些什么才能打破此时的僵局,因此在蓝染惣右介又一次开口的时候,虽说又提出了一个难以回应的问题,大家也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我也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真是令人吃惊。”蓝染惣右介微微睁大双眸,并未说出假话,却又在混淆视听,令人下意识以为他在评价元新歌死而复生一事,“不过,按照新歌你的说法,即使我拿出镜花水月供诸位队长研究也不能自证清白,难道我就必须背上叛徒之名被处以极刑吗?”
“当然不是,毕竟我在加入反叛队伍前曾每周和你在瀞灵廷西北角落、志波一族旧时宅邸之一附近的茶屋聚会,感念你在各方面给我的关照,我总归不会让你白白受辱。”元新歌微微一笑,同时为在场众人提供了另一个信息。
此话一出,二番队队长碎蜂不动声色地朝对面的窗子望去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窗纸外只有绿植之影缓慢摇曳,并无其他异常。
元新歌话音落下,他高举右手,向所有队长展示手中的十手状胁差,这个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视线,只蓝染惣右介仍在注视着他的双眸,男人微微皱眉,似乎不理解这是何意。
“诸位队长应该对这把刀有些陌生,我在与山本队长的战斗中从八岐大蛇尾部取出它,还没向大家介绍过它的能力。”元新歌高声道,“此刀名为天逆鉾,能够强制解除所有发动中的能力,我究竟是否为镜花水月完美催眠的造物,一试便知!”
“但是……”松本乱菊试图阻止元新歌,却被他打断。
青年将这招背后所有的含义都直接撕开,坦白展露在诸位队长面前:“只要对蓝染惣右介造成划破手指的伤害即可,如果无事发生,我自请前往双殛受刑,以死表明歉意;但若是我就此消失,尸魂界异象突生,请诸位队长倾尽全力制服蓝染惣右介,先关押再行审讯。”
室内落针可闻。
“我有新证据想要报告。”打破沉默的是碎蜂,她起身,在山本元柳斎重国点头许可后说道,“志波家族已经没落,后代皆被流放至瀞灵廷外,但房产仍然保留,瀞灵廷西北角也的确有一处旧院。”
她目不斜视,真的只是在说出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但出于相关禁令,瀞灵廷商户对志波家的宅邸多有避讳,按照隐秘机动队警逻队掌握的情报,西北角志波旧宅附近没有茶屋,也就是说,元新歌刚才的证词并不准确。”
终于看到了缓下一口气的机会,浮竹十四郎面容忧虑,他说道:“此事疑点颇多,还有不少需要详细探究的细节,绝不能随意定下结论。因此,我建议尽可能全面地搜集证据,之后再行商议。”
“我倒是觉得这个错误正好合上了元新歌之前的说法。”涅茧利摸着下巴说道,“如果镜花水月的能力真的是完美催眠,元新歌在和蓝染惣右介单独见面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分辨出自己看到的茶屋就是真的呢?”
他长叹一声,实则还是好奇心大于一切,自谦道:“反正我也不算是队长中的作用最大的战斗力量,加上有各种科技手段傍身,暂时失去能力倒是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影响。既然如此,我愿意为探明真相尽到自己的一份力。”
“首先就来证明天逆鉾到底有何效果吧。”涅茧利已经起身,他颇为好奇地望着元新歌手中的刀,问道,“需要我发动怎样程度的力量呢?始解或卍解,我会无条件配合的哦。”
“太胡闹了!”东仙要在此时忍不住开口,“这里不是十二番队,要想进行什么稀奇古怪的实验,还是等到回到技术开发局再说吧!”
卯之花烈则在此时柔柔开了口,她温和的语气透露出不容置喙的意味,说道:“我不认为在这里解决问题是个坏主意,夜长梦多,只怕拖延下去会再生变故。”
在这种情况下,除去山本元柳斎重国、蓝染惣右介与元新歌三人以外,其余十位队长各自抒发了自己的看法,最终以持“当场实验”观点人数多于“再做考量”之观点的人数决定了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先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一同验证天逆鉾的能力,视情况判断是否要以此证明蓝染惣右介的清白。
“无需动用斩魄刀的能力,天逆鉾是否有效,用鬼道一试便能知道。”元新歌早用这把刀在大虚身上进行了无数次试验,对夏油杰的信任也与日俱增。此时他右手握刀,左手向涅茧利平摊开来,示意道,“麻烦涅队长将手递来,用另一只手释放尽可能强力的鬼道,我会在你完成咏唱前划破你的手指。”
涅茧利早就等待实验开始,他毫不犹豫地将左手塞进元新歌的掌心,右手立刻开始凝聚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发射目标是会场大门,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正守在那处,提前发动了缚道之八十一·断空,做好了防御的万全准备。
随着房间中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诸位队长逐渐紧张起来,在双莲苍火坠即将瞬发而出的前一刻,元新歌使用天逆鉾在涅茧利的食指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涌出,积聚而起的磅礴灵力则在瞬间如激流入海,顷刻间消散于空气之中,与此同时,属于涅茧利的队长级灵压都一同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位自认为已经见过无数奇妙发明的科学家力量全无,却在此时忍不住惊呼起来。
他看起来像是要让元新歌当场写下遗嘱,死后把这把刀留给技术开发局进行研究。
这一幕同样使诸位正副队长震惊至极——天逆鉾的力量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仅仅是划破手指的伤口便可以抑制一位队长的力量,这种效果几乎可以让它被称作神器。未来这把刀的存在本身就将成为一种震慑,必定能为守护尸魂界和平起到不可忽略的作用。
而此时,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正平稳端坐于原处的蓝染惣右介身上。
——是时候为今日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蓝染惣右介显然察觉到了众人注意力的转移,他没说什么辩驳之言,而是坦然起身,表示自己愿意配合这场实验。
元新歌走到蓝染惣右介面前,却将视线转向了相隔两人的京乐春水身上,他说道:“请京乐队长出席,与我共持天逆鉾。”
他看起来笃定蓝染惣右介受到伤害时自己会因镜花水月的能力被抹消而就此消失,为了使天逆鉾不落于旁人手中,元新歌挑选了对自己较为认可、同时绝对与山本元柳斎重国站在同一立场的京乐春水持有这把特级咒具——既然无法将其带回系统空间,那就让它继续留在尸魂界守护山本元柳斎重国,也算是给蹒跚云留下一个同伴。
京乐春水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实际上交情不深的元新歌会选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任务,在惊讶之余,心中难免有几分动容。
他与元新歌共持天逆鉾,就要在最近的位置见证这位天才迎接必定陨落的结局,他是爱才惜才之人,又与元新歌有严格来讲不算同窗的师兄弟情谊,这未必不是件残酷的事情。
但京乐春水还是走出了座位,元新歌依然维持着右手持刀的姿势,他便用左手握住了元新歌的手,这让他感觉有些奇妙,像是兄长在为幼弟举办生日宴会,他们将要做的事情不是划破蓝染惣右介的手指,而是切开一块热腾腾的年糕。穿书吧m.chuanyue1.com
“我还有最后一些想要说明的事情。”元新歌用左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似乎无意中碰到了京乐春水的手背,这个动作吸引男人垂眸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出声打断他要说的话。
元新歌将目光转至山本元柳斎重国身上,他深深望了老人一眼,说道:“蓝染惣右介打算在仪式举行时派改造虚进攻西流魂街三区,我提前派遣了十番队三席带队应对,但不清楚计划中是否有我不清楚的安排,因此之前接收到秘密任务的各位队长,还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多多关注流魂街与现世的异常情况。”
“通过详细确切的坐标,各位队长应该可以打开直通虚夜宫位置的黑腔,我将位置与守卫情况使用特殊文字写在了笔记之上,笔记放在了雏森副队长上次休假时所带的行李之中,山本队长知道笔记样式,破解翻译文字的基本对照则作为信物存放在浮竹队长手中。”元新歌微微一笑,他说道,“虽然有些繁杂,但至少安全性有所保障。”
他又思索一瞬,然后说道:“我答应过蹒跚云,要向大家好好告别,那就在此时说一句好了。”
“各位,我们有缘再见。”
他话音刚落,脚下已动,京乐春水察觉到他的行进趋向便急速跟上,动作基本都在配合,因此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瞬步到达九番队队长东仙要面前,天逆鉾直直插入了对方肩头。
东仙要身上涌出鲜血的一瞬间,京乐春水手心与天逆鉾的握柄间立刻出现了空隙,他重新紧紧握住刀柄,看着面前捂住伤口的蓝染惣右介,依旧忍不住望向了身边的位置。
元新歌的身影已经消失,他为京乐春水留下的最后印象便是借整理衣摆之动作、隐秘画在男人手背上的“九”字。
京乐春水并未收回天逆鉾,就在刀仍插在蓝染惣右介肩头的情况下,数位队长瞬间暴起制服了对方。
——尸魂界要再变天了。
他忍不住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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