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原回家的时候先给陈琴吓了一跳,大儿子好好上学去,回来就挂了彩。就连苏运都吓着了,第一反应是亲哥叫谁给打了。
苏晓原只好一个劲解释,是自己走路不当心摔在了楼梯上。校服右腿的膝盖直接磕出大洞,好在有秋裤,不然肯定要流血。
但下巴上的伤真不轻,虽然伤口处理过,用白色纱布和胶带固定住,可本身又圆又小的脸蛋看起来更可怜了。
“喂!”苏运平时是欺负哥哥,可毕竟血浓于水,伤这么重他不能不管,“你真不是叫学校里的人给打了啊?”
“真的不是,我走路不稳当,楼梯上有水就滑了一跤。”苏晓原紧着躲,躲到屋里去复习,生怕弟弟和妈妈发现掌心还有搓伤,那就瞒不住了。
兴许连去张钊家写作业都不让。
只是掌心搓破了一大片,写作业时不时就得停下来吹吹。可苏晓原心里不认输,他不怕疼,摔一下子还高兴呢。这不是走路摔,这是自己骑车的时候摔的,好像这样一摔,他和所有男孩儿都一样了,大家都是这么学会的自行车。
唯一发愁的是,张钊非要视频。
“干嘛啊,我真的在家呢。”苏晓原欲哭无泪,怕什么来什么。Μ.chuanyue1.℃ōM
张钊也不知道为什么非想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不是不信你,你让我看一眼行吗?我太想你了,真的。”
“想我就想呗……干嘛非要看,又不是不回来。”苏晓原给房门上锁,偷偷来到窗前,“你明天几点的火车啊?”
“咋地,还想接我去?咱俩非要整下乡知青光荣返城那一套吗?”张钊有股子韧劲儿,可能是当运动员太久,想要的必须办到,“宝贝儿你就让我看看,就一眼!”
苏晓原抿了下嘴,还是不同意。“我就还那样,没瘦,兴许吃你买的早餐还胖了几斤。”
张钊腿上的口子又裂开了,嘶嘶倒吸着凉气。“就你?你再胖多少还是一小条儿啊,你就让我看一眼呗,老公太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俩13天没见隔了39个秋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胡说!”苏晓原的你胡说仨字越来越甜,已经不能当生气听了,怎么都像是嗔怒,“我……我还没答应你呢。”
“你迟早得答应我,让不让我看?”张钊拿出了耍无赖的看家本事。
苏晓原把脸一低,也疼得嘶嘶几声。“不让,我写作业呢,我、我没洗脸,不好看。”
“你不让我看,我今晚收拾行李退训,信不信?”张钊言之凿凿,挺那么回事儿的。
“你别!你听话!”苏晓原连你无赖都骂不出来了,“你……”
“就半分钟,行吗?”张钊耍完无赖,态度软和下来,“我也真是想你,天天都……特不放心。求你了。”
好嘛,就一句求你了,彻底把苏晓原本身就硬不起来的心给求软了。好像心里有一道紧紧的门,叫张钊结结实实地拽开,硬是挤了进来。
“那……那我先挂电话,你再视频邀请。”苏晓原还没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惯着张钊了,脸往窗帘上藏,只露出两个可怜的红耳背。求自己了,张钊太会耍无赖了吧,好端端干嘛求自己,叫他羞耻到无处可藏。
张钊赶紧挂断又视频邀请,嘟嘟几声之后,先看到一张上下铺,然后是下铺的小碎花被。就这一眼,他也脸红了,明明只看了一眼小碎花,他却已经想了许多。
小仙鹤每晚就在这张小碎花底下睡觉啊,兴许不穿睡衣……
“喂,你看见我了吗?”苏晓原露脸出来,脸是圆,可仔细看还是会发现没多少肉。
张钊口中热燥无比,甚至想去外头啃雪。“啊,看见了,那是你床啊……我艹!你脸怎么了?”
苏晓原躲不过去,凄凄惨惨地说:“摔了。”
“干!”张钊可算知道为什么心里打鼓了,敢情他大宝贝儿破相了,“又是他妈凯撒干的吧?”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它!”苏晓原赶紧摇手,凯撒背过一次黑锅了,再来一次自己简直就是宇宙第一渣男,洗都洗不白,“我在你家楼下偷着骑自行车来着,没想到你的车蹿太快,我又保持不了平衡,就给摔了。”【穿】
【书】
【吧】
张钊在出汗,是急的,比他单手做50个俯卧撑出汗还快。“你!你想学等我回去啊,我教你,再说小绿是死飞,谁他妈用死飞学骑车!这不是找摔呢嘛!”
苏晓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想反驳几句,又知道张钊是急坏了。“我又不知道不能用死飞,百度上……也没人告诉我。”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学骑车靠百度?”张钊真的气坏了,不是气他胡来,是气自己不在,“你就不能等等啊!我明天就回去了,送你一辆自行车都行!我不是告诉过你嘛,死飞的后轮和车蹬子是一体的,不会空转,只会往前蹿,你……”
“对不起啊,我不懂。”苏晓原瞧着他气急败坏的劲儿,小声地说,“不过小绿没摔坏,我看过了。”
张钊气得脑袋冒烟儿,还没人让他气成这样过。“小绿摔坏了就坏了,我又没怪你,你是不是有病啊!下巴还疼不疼?”
苏晓原一直盯着张钊的脸看,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看。“不疼了。”
“真的假的?找我回去收拾你吧!”张钊不信。
苏晓原倒摇了摇头,他很会忍痛,只要能忍他都说不疼。可对着张钊,他想要好多好多的关心和慰问。“假的,我疼,下巴这儿……磕破好一大块儿。”
“你!你他妈气死我算了!真的,你老公迟早被你气死。”张钊满屋溜达着,“谁给你包扎的?明早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带你去正经医院看看吧。别的地方摔着没有!”
苏晓原一听医院两个字,右腿好像会嗖嗖地疼。“别别别,这个就是你哥帮我擦的,你家什么药都有,你哥说因为你总受伤。还有……我手磕了,一写字就疼。”
“苏晓原同学!你就等我回去收拾你吧。”张钊一脸悲痛地看着屏幕,“把手给我看看!”
“这儿……”苏晓原乖乖地伸了个手,“擦破了好几道,就……挺疼的。”
“你就不能等我回去再学啊!你这么一摔……”张钊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的,连一句土味情话都说不出来,“你这么一摔我多担心啊,万一摔坏了怎么办!你让不让我好好训练了!”
苏晓原看着张钊的眉心,头一回看出他急躁的脸上有种幼稚的温柔。“又没摔坏,我想着等你回来之前学会了,然后……夏天咱俩一起骑车。你哥还告诉我,你脑袋上的疤根本不是打架弄的,是你集训的时候太拼命,深蹲蛙跳磕的。我听完……心里也不太好受,你别骂我了行不?”
“我骂你了吗?”张钊一点脾气都没了,苏晓原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性格他甘拜下风,“我没骂你……我怕你摔坏了。”
“那你脑袋上到底怎么磕的啊?”苏晓原的语气像埋怨,又掺杂了一些关心,再加上他受伤的脸,张钊恨不得把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他。
“唉……就那年我跑步姿势有问题,得多练习下盘力量。然后又跟教练不对付,怼丫来着。”张钊挠着后脑勺,目光全在苏晓原下巴上,“他说我指定练不成,我就来气啊,我他妈绝对来气,深蹲蛙跳最后实在没劲儿了,没起来,正好又是个上坡……”
苏晓原听得心惊胆战,搞体育这么危险的啊!
“但你放心,你钊哥就算受伤也没认输,顶着一脑袋血,爬也爬完了全程。”张钊补充道。他还想再显摆几句,又怕视频里自己的声音不够好听。
“你干嘛这么拼啊,多疼啊。”苏晓原下意识看自己的腿,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张钊说过,搞体育就是自讨苦吃,有梦就别怕疼。
俩人都有话没说完,欲言又止里头藏着的是两个高中男生走投无路的喜欢。
“……不疼,早就不疼了。”张钊逞了一把英雄,切切地问,“你老公牛逼吧!喂,下巴到底严不严重啊,明早还是让我哥陪你看看去吧。”
“我也不疼,要是严重你哥今晚就带我看了。”苏晓原一直是个矜持的孩子,可他现在只想和张钊好,他被张钊带疯了,“其实……我把腿也给摔了,你别急啊,没破。”
“啊?腿也摔了!”张钊想把手机摔了,疯起来狂犬疫苗都拦不住他,“你到底受多少伤啊宝贝儿,别他妈一个个蹦出来,你钊哥心脏受不了!”
苏晓原手心冒汗,最后狠了狠心。“我都说完了,就是想告诉你……我膝盖一走路就疼,所以变成个……小瘸子了。你回来之后,不嫌弃我走路坡脚吧?”
张钊也像个瘸子,歪着身子在屋里溜达。“这有什么嫌弃的,养养就好了。”
“那要是……万一我养不好呢,走路老得瘸着呢。”苏晓原的小脸绷得很严肃。
“那就……我背着你呗,这有什么难的。”张钊朝屏幕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画面中的小酒窝,“小瘸子你钊哥也要,赶紧养伤,等我回去教你骑车。今天情人节,回去给你补个礼物!”
“嗯,那你快回来啊……明天我接你去。”苏晓原如释重负,笑得很含蓄。可嘴角挑得特别俏皮,酒窝从没这样深过。
2月15日,晚上21:08,陶文昌再一次看了看微信,确定时间没记错。
北京站前永远人多,川流不息的旅客来来往往,倒显得他一个人站在LED大屏幕前头的身影分外孤单。
张钊和何安一走就是俩礼拜,他也在这俩礼拜中做思想斗争。要说接受吧,也不是很能接受,队里有一个薛舔舔就够闹心的。但更多的是他反应不过来。从前可真没看出张钊喜欢男生,突然一下子就说喜欢了,别再是荷尔蒙闹的。
可要说不接受吧,兄弟一场,闹掰了不值得。思来想去,陶文昌决定还是来接一把,冬训辛苦,俩人指不定扒掉了几层皮呢。
只是张钊怎么就会喜欢苏晓原了呢?陶文昌想不通,要说这俩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就当了半年同桌,就喜欢了?那自己和这么多女生男生当同桌也没当出感情来啊,这俩人有毛病吧!
正想着,一个急急忙忙看时刻表的人引起了陶文昌的注意。不光是他注意,所有人都注意,不看他太难了。
一个小瘸子,下巴上还贴着一块白纱布,很瘦很弱还非要往人多的地方挤,挤还挤不进去。
妈的,苏晓原。陶文昌又思想斗争了,这摆明是来接张钊的,自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可问题是,他怎么瘸了?受伤了?还是叫谁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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