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下了几场毛毛雨之后,北京进入了有金色银杏叶的秋天。叶子铺满地的画面美得苍凉,又格外惹人珍惜。
苏晓原换掉短袖,穿一件加绒衬衫再套校服。出门时看到苏运往下扛死飞,还是短袖。
“小运你冷不冷啊?”兄弟俩一起进了电梯。
苏运站在电梯的对角,俩人被一辆自行车隔开。“还行吧,你穿这么多热不热啊?”
“不热啊。”苏晓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觉得多。
“哦,差点儿忘了,你不在北京长大。”苏运调整起车把的方向,“北京秋老虎听说过吗,早立秋冷飕飕,晚立秋热死牛,今年立秋赶晚上了,早晚凉,中午热死你。”
“啊?”苏晓原知道他说的,地理节气这都是基本常识,可没经历过北京的秋老虎。
“我的意思就是,别看早晚凉,睡觉不用开空调了,中午该闷还闷。真觉得冷了我自己会穿衣服。”苏运正说着,电梯停在9楼,外头的人要进来,他说了一句没地方了,按下关门键。
苏晓原站在旮旯里,始终对不上号。他走的那年小运那么小,一年见一回,再后来两三年能见一次,眼见着弟弟一点点长高的。他最后一次去南京大概是六年级,那时候没现在这么高,说话这么冲。
“你现在学业也紧张吧?”弟弟牟着劲儿追自己的成绩呢,苏晓原都知道。
“还行吧,市级重点没问题,能考去海淀。”兄弟俩的学籍都落在朝阳,中考往外区考,要比同区的考生高十几分。
“也好,海淀的好学校多吗?”苏晓原不了解北京的学校排名,隐约知道朝阳不算最好的,海淀、西城有不少名校。
“多啊,比你高中好多了。”苏运顿了一下,“你是不是犯鼻炎了啊?”
苏晓原擤了把鼻涕。“老毛病,吃着药快好了。我这个是慢性鼻炎,不传染。”
“我没说你传染,我是说你晚上出声儿影响我写作业。”苏运说,门又开了,一层,“你先走吧,我车出不去。”
“……那你骑车慢点啊。”苏晓原出来后像个正常人,不瘸也不歪,“妈最担心咱俩路上安全,别叫她……”
“知道了,你慢慢走就行,管我这么多。”楼道口一边是楼梯一边是下坡,苏运都是从高处直接骑下去,可今天出口有人,“谁啊,让让!”
一辆荧光绿的死飞,和一个蓝白校服裤子的男生,背向着这边,纹丝不动。
“张钊?”苏晓原先认出的车,颠着走下坡,“你怎么来了啊?”
张钊刚练完晨跑,脖子上除了凸起的血管还有汗,披着白色的运动外衣,里头是橙色跑步背心。头发随意拢向脑后,用金属发箍固定住。
“接你啊。”张钊摸了一把鼻梁,才看见后头的人,“你弟?”
“是,我弟。”苏晓原让开半条坡道,“这就是我弟小运,别看他比我高,才读初三。”又回头冲苏运说,“这是我们班班长,张钊,我前几天和你说的那个,能一口气儿跑5000米的。”
苏运打量了他一把,比自己高,看这身行头是体育生。真想不到自己这个手不能提的哥哥,还能结交这种死杠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走了啊,妈中午下夜班,你回来的时候她要睡觉了就别吵她。”苏运上了车,很快没了踪迹。
苏晓原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张钊。“……不好意思啊,我弟他现在叛逆期,不是针对你,他和谁都不好好说话。”
“小屁孩儿,我搭理他呢。”张钊也看着他。这几天训练完,都能在运动包旁边找到一张心相印,放着剥好的花生米儿,两块大虾酥。
“上车,我抽空送你一把,还得接着训练呢。”张钊没问过你干嘛给我吃的,而是前两天把车送去了专业车行。
苏晓原记得死飞是没有后座的:“咦,你换车了啊?”
“你问这么多干嘛,坐上试试。”张钊不好意思说是特意改装过,还加了两手车闸,“不硌你屁股,快点儿,晚了春哥又掐表骂人。”
“什么屁股不屁股的……”苏晓原扭着屁股坐上去,后座被一块坐垫包住,就是上回用的那块。
“稳么?”张钊往前倾身,后背都是汗,怕他不愿意碰。
稳,比从前都稳,苏晓原没回答,只是说:“好好的死飞,怎么加了个后座?”
这下轮到张钊不回答了。
苏晓原也不问,他想,万一是专门给自己弄的呢。在特例的驱使之下,他伸出胳膊,试着靠了下张钊的后腰。
运动外衣都湿透了,可想而知里头那件湿成什么样。
张钊没动,出汗的时候他不爱挨着人,粘得慌。
“……颠得慌。”苏晓原一句话,让张钊立直了腰。
“你别搂太紧啊,有汗。”张钊还是怕他嫌自己有汗味,“你弟看着和你不像啊,我还以为和你挺像的呢。”他瞥了一眼俩人的影子,车胎压过干净的积水,叫雨滴重新飞了起来,“他没你好看。”
“小运像我爸爸,长得比我好,像男子汉。”苏晓原知道自己不阳刚,头一回坐死飞,生出好些好奇心,“班长,你们这车为什么叫死飞啊,都没有闸吗?”
张钊的运动外衣叫风吹出一个鼓包,卖弄起专业知识:“因为后轮被固定在花毂上,不能空转,是和脚蹬子一体的,所以才叫死飞。也不是都没车闸,好多专业骑手都安,不安大多是为了装逼耍帅,是吧?”到校门口了,张钊没捏车把,长腿放下来踩地点刹,“是吧,这么刹车多帅,小姑娘都看。”
苏晓原嘀咕了一句哪儿有小姑娘看你,下车不肯走。“你还去练啊?”
张钊的车改造成搞笑的外型,一点都不炫酷了。“练,不是说了拿第一名的奖牌送你嘛。哎呦你赶紧上楼吧,作业一会儿借我抄抄。”
“嗯,那你别受伤啊。”苏晓原这才走,可上了二层又后悔,自己再下来,去小卖部买了三瓶红牛。
它们一直静静地待在苏晓原书包里,直到下午第二节课结束才被拿出来。
“给你们仨的。”苏晓原一瓶瓶地摆好,自己还有两节课要上,可体育生要去训练了。
张钊皱了皱眉头,拿发箍捋头发。“你买这么多?”
“我给你们仨补习,请你们喝还不行啊。”苏晓原较真,买一瓶专门给张钊多明显啊,买三瓶人人有份。
“他们俩有,正好我没带水,谢了啊。”张钊不管那套,什么你们仨,在他眼里都是自己的,“晚自习之后你等等我,这几天下雨……”
苏晓原低着头扯垃圾袋,心乱如麻。“下雨怎么了?”
“下雨,路不好走,我送你回去不行啊!”张钊受不了自己的磨叽,“8点半,操场等我行吗?”
“今天不行。”苏晓原手底下的小动作一停,“今天我得回家,晚上给小运辅导功课。”
张钊又皱了皱眉,再点一点头。他不喜欢苏晓原的弟弟,说不上来,可能是自己叛逆期也没过吧,见不得劲儿劲儿的人。“那你慢点走啊,路上水多,别老低头发微信……也不知道给谁发呢。”
操场上又是一轮痛并快乐着的训练,下雨并没有影响体育生的安排。等到何安和昌子来找,张钊看了看表,刚好9点整。
“钊哥你丫终于又跑了!”陶文昌从跳高那头过来,“怎么今年有兴致跑运动会,是不是看祝杰太不顺眼了,必须亲自下场收拾丫的!”穿书吧
“屁,我他妈才懒得搭理他。”张钊还是把红牛拿了出来,给他一瓶,给何安一瓶,“喝,有人请客!”
仨人推着三辆死飞往路口走,就数张钊的最显眼。多加一个稳定后座不说,还包了个秀气的坐垫。雪青色水波粼粼的曼妙色彩,一看就是女生用的。
“谁请的?”陶文昌打开就喝,“钊哥我跟你说啊,不是我对这方面敏感……你发现没有,跑圈儿的时候有小姑娘等你。头发短短的,看校服像是高一学妹。”
何安对这方面最不敏感,一听这个不好意思喝了。“我靠,是不是人家小姑娘给你买的啊。不行不行,这不能喝。”
“我他妈可没看见啊,昌哥你别瞎说!”张钊其实看到了,就站自己运动包边上等着,吓得他愣是多跑2000米没下场,“我可没看见……干!你他妈快喝,不喝还我啊,这是苏晓原请客。”
“什么?”陶文昌一惊,随口开起玩笑,“嘶,我们晓原这么可爱啊,不行,这要是个品学兼优的小姑娘我铁定追了,你们丫都别抢啊。”
何安老实巴交地摇头:“我觉得不行,他要是个品学兼优的小姑娘,铁定看不上你啊……他肯定是喜欢1班邱晨那样儿的。”话音刚落,小腿被人猛踹一脚,从角度上分析,张钊。
邱晨,1班的学习委员,白净高帅,成绩和汤澍差不多,老王最喜欢的那类学生。
张钊立马难受得浑身毛躁,推着车使劲儿压水花:“狗屁,人家是他妈小姑娘吗,你们丫不会说话就别说,省得叫外人以为体育生的文化水平就这水准了……再说不是一直传闻邱晨喜欢汤澍没追上嘛,你们别瞎给苏晓原配对儿啊!”
“别啊,他要是个女孩儿我真要。”
“你要不起!”张钊踹了他一脚车轱辘。
陶文昌只觉得张钊可笑,回踹一脚:“随便说说你也当真……我靠,那不是苏晓原吗!”
何安刚喝第一口,吓得差点儿喷出来:“哪儿呢哪儿呢!我刚才乱说的啊,他可别听见……”
苏晓原找了一家半岛咖啡,点好一壶花茶,这会儿耳朵里塞着棉花球,专心致志地研究实验高中的历史卷子。他正写着,对桌的椅子被人一把拉开,光线挡得严密不漏。
然后看见怒不可遏的张钊,后头是陶文昌和何安,满脸都是问号。【穿】
【书】
【吧】
“咦,你们仨怎么来了啊,跑完了吗?”苏晓原歪歪脑袋,赶快把棉花球拿出来。
“怪不得,敲玻璃也听不见,喊你也听不见,还自己带耳塞了……”张钊的心情像冲刺到最后一圈被人抢了跑道,胸口里炸了一串儿鞭炮,“不是回家给你弟辅导功课吗?骗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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