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即便是长了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这些年来也被养得刁钻了许多。尤其是这段日子与卫珩朝夕相对,再看旁人时,心中很难掀起什么水花来。

  她原本十分确信,这世上不会有比卫珩更好看的人了。他那样的容貌,搁在寻常百姓眼里,那就跟被贬落凡间的仙人似的——神仙下凡总不至于扎堆,合该是百年一遇的。

  可这北越公主让她恍然惊觉,这世上不止有谪仙,还有妖精啊。

  如果说卫珩的皮肤似暖莹莹的玉,这昭鸾公主便可以说是生得欺霜赛雪。她脸上的肌肤白到了极致,竟衬得眼周的皮肤透出一圈淡红,平白让人生出些怜爱来。她发色与眉色都比常人浅上许多,五官轮廓极为立体分明,鼻梁秀挺至极,嘴唇的形状亦是精致饱满得像画出来的一般。

  若说这样还够不上妖精,那么她生得一双天水碧色的眼瞳,就让人不得不啧啧称奇了。那双眼睛让阳光一照,通透得如同宝石一般,美得让人心悸。

  公主抓着御车的扶手,倾着身子打量周遭繁华的街景,又时不时地看看周围目光灼灼的百姓。她似是觉得眼下的场景有些新奇,嘴角始终玩味地勾着,丝毫也没有被人围观的不悦。

  许是阮秋色的眼神太灼热了些,公主对上她的视线,竟同她对望了片刻,还笑着同她眨了眨眼。

  ——糟了,这、这心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阮秋色双目大张,捂住了胸口,恋恋不舍地看着宝马香车载着公主渐渐远去,扑通扑通跳着的小心脏足足过了半刻钟才平息下来。

  然后她马不停蹄地奔去了莳花阁。

  “好了好了,”云芍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你已经同我说了半个时辰那昭鸾公主生得如何惊为天人了。我拜托你清醒一点,现在到处都在说你未来的夫君有意迎娶人家,你有点危机感好不好?”

  阮秋色经她提醒才想起了这档子事,他想了想,果断地摇了摇头道:“那流言背后有些情由,王爷同我解释过,他没这个意思的。”

  云芍对男人的态度向来悲观,只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道:“现在没有,可以后呢?照你说的,那公主生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你个没把儿的尚且心动成这样,何况是男人呢?”

  “王爷应该不会的吧……”阮秋色还是摇头,却没刚才那般有底气。卫珩说过并不在意旁人的长相,可那是因为他看惯了母妃的脸,所以审美的门槛格外高而已。

  可这昭鸾公主,无论是以多高的眼光去看,都只能被归到“惊为天人”那个分类里面去。m.chuanyue1.com

  “我看未必。”云芍摆了摆手道,“皇上不是命宁王负责北越使团的迎送?晓鸾公主留京的日子里,你家王爷日日陪着,难保不会陪出点感情。”

  “日日陪着?”阮秋色呆了呆,“王爷有那么多公务要忙,哪有时间……”

  “你还不知道?”云芍诧异地打断了她,“皇上暂停了宁王的职务,让他专心接待北越使团的来访啊。”

  阮秋色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会?接待来使这样的事,不都是由鸿胪寺负责的吗?”

  况且,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将大理寺卿的职务说停就停呢?【穿】 【书】 【吧】

  云芍道:“之前宁王在街上受惊坠马,京中便有传言,说他畏尸如虎。前几日早朝的时候,御史台以此弹劾,说宁王身为大理寺卿却畏惧尸体,势必无法亲临现场,从前破过的案子也就令人生疑。所以皇上下令一一核验宁王断过的官司,在这期间由大理寺少卿暂代他的职位。恰逢北越使团来京,宁王闲着也是闲着,皇上便让他专门负责接待了。”

  朝堂上每日的大小事务均会印成邸报发给各处官员,二酉书肆又有专门打听消息的衙探,是以朝堂之事,只要不涉及边关机密,不出三日便会传得满城皆知。

  云芍说了这一长串前因后果,见阮秋色听得懵懵懂懂的,便恨铁不成钢道:“身为未来的宁王妃,你居然不知道这事?”

  阮秋色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这几日一直待在王府里画画,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卫珩也从没同她说过这些,看上去也并无任何异样,只是比平时忙了些——

  “对了,王爷最近每天都在大理寺忙到很晚啊,”阮秋色疑惑道,“若是停了职,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自然是配合调查了。”云芍道,“铁面阎王的称呼又不是白叫的,听说他这些年来断过的案卷,占了一个小库房。桩桩件件都要跟他确认过,才好一一核验的。”

  所以说,卫珩这几日熬到这么晚,不是在处理什么公务,而是在接受调查?

  “他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阮秋色忽然就有些鼻酸,用力地睁了睁眼睛,才问,“云芍你说,皇上莫不是疑心了王爷,要对他做些什么了?”

  云芍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赶紧安慰道:“没你想的这么可怕。京中人人都说,皇上这道旨意反而表明了信任宁王的态度,核查案件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是……”

  她说了一半,却突然住了口。阮秋色听得专注,马上问道:“是什么?”

  云芍面上有些尴尬,似是对自己一时嘴快懊恼得很。在阮秋色再三追问下,才不得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了句:“是想撮合宁王与那公主,稳固两国的邦交呢。”

  ***

  使臣来朝,头一件事自然是进宫面圣。

  皇帝明显感觉到了卫珩的冷淡。自打他颁了那道让宁王接待使团的圣旨,卫珩唇角便一直这样绷着,落在旁人眼里与平日没什么分别,可皇帝知道,卫珩心里并不痛快。

  他也不说什么,只关切地向着北越皇子问道:“一路上可还顺利?”

  虽是在同皇子寒暄,他眼睛却很难从昭鸾公主面上挪开。皇帝自认并不好色,只是这样的美貌难得一见,多看两眼也是人之常情。

  皇子还没说什么,昭鸾公主却大大方方地开了口:“陛下,这位接我们过来的便是传说中的‘铁面阎王’吗?怎么他冷淡成这样,一句话也不同我们多说?”

  “他性情向来如此,请你们多包涵。”皇帝僵笑一声,又道,“你父君写来的信中说,你此行另有个心愿,朕便特意请来了宁王。他智识过人,定能助你完成心愿。”

  北越国君没说那愿望是什么,只说似乎是要寻人。而这无疑是卫珩的长项。

  昭鸾公主瞟了卫珩一眼:“这心愿是我的秘密,秘密只能告诉朋友。可宁王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交朋友的意思。”

  卫珩非但没有交朋友的意思,连接话的意思也没有。他只在大殿里不动如山地站着,像是对眼前这场谈话毫不关心。

  皇帝笑眯眯地打圆场:“宁王外冷内热,多相处几天,公主或许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他说罢也不顾卫珩凉凉的眼神,又与皇子公主寒暄了一阵,便让内侍引他们去鸿胪寺下设的四方馆中下榻。

  使团告辞之后,殿内便只剩了皇帝与卫珩两人。

  “不是你说了要齐人之福的吗?”皇帝摊手道,“怎么朕替你牵线搭桥之后,你还对人家爱答不理的?”

  “臣并未请求陛下这样做。”卫珩淡淡道。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谁让您多管闲事呢?

  皇帝一时无言,沉默了一阵才道:“自家人见面,把那面具摘了吧。”

  他对自己这位皇兄的感情十分复杂。

  身为皇后嫡子,资质上佳,他本该顺风顺水地坐稳太子之位;可卫珩独得父皇偏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母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总无法和母后同仇敌忾,因为他这皇兄生得也太好看了。他儿时总忍不住亲近卫珩,这个聪明至极,性情却很温善的小兄长一度让他感到嫉妒:不是嫉妒卫珩受到的偏爱,而是嫉妒他有一个绝色又淡泊的母妃。

  卫珩的母妃用绝色的娘胎赋予他荣宠,却不在他耳旁煽动争抢与恨意,所以卫珩长得明朗坦荡,对弟弟心中微妙的妒忌毫无觉知,只诚恳地履行着好兄长的职责——什么好吃好玩的,只要他要,他就给。然而那些东西大多都被母后收走扔掉了。

  他小小的妒忌并没有持续多久——卫珩的母妃死得惨烈,卫珩亦被送往边关,七八年后才得归京,却是为了见父皇最后一面。

  从此,兄弟变作了君臣。

  朝臣们都觉得,他多少苛待了宁王。繁杂棘手的悬案尽数交给他,还要加上一个像是为难的期限。

  是为难吗?算是吧。就像他儿时跟在卫珩身后讨他喜爱的东西,想要的好像也不是东西本身。

  他为难,卫珩便担着;一如儿时,他要,他便给。

  皇帝觉得,能从这种别扭的关系里感受到别扭的兄弟情谊的人,不止他一个。

  “再怎么说,使团来访也是大事。”他直视着卫珩的眼睛道,“宁王还是收收脾气,帮着公主了了心愿。你若真对她有意,不妨就借着这个机会讨讨人家的欢心,哪个姑娘愿意看你这张冷脸的呢?”

  卫珩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了句:“陛下难道真希望臣娶那公主?或者说,您敢让我娶那公主?”

  “原先是不敢,想了想也敢了。”皇帝并不多做什么解释,只说了句,“朕知道你性子淡,难得喜欢什么人。倘若你真心喜欢那公主,娶了便娶了,太后那边朕去……”

  “臣谢过陛下。”卫珩沉声打断了他道,“这件事臣自有分寸,还请陛下无需挂怀。”

  皇帝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终只是点点头道:“公主暂且不谈,你那个已经定了婚期的未婚妻,是叫阮秋色吧?今晚朕在仁和殿内设宴款待使团,你把她也带来。”

  卫珩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带她做什么?陛下若好奇,成婚之日来看便是,又何须大费周章。”

  “倒不是朕想废这个周折。”皇帝摆摆手道,“只是有人给朕提了这个要求,又称不上多么过分,朕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您说的是……”卫珩眉心微微蹙着。

  “是太后。”皇帝坦白道,“太后说,你这位未婚妻画得一手好画,富有才情。难得性格还宽容大度,知道你要齐人之福也不同你闹什么脾气。”

  见卫珩眉心皱得死紧,皇帝迟疑着补上一句:“太后……说想见见她。”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大理寺卿的小锦鲤更新,第 115 章 美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