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惊秋隔着老远,也瞧见了聂禅的人影,转脚便要往他那方去。
郎烨挽住余惊秋的胳膊,将人拦下了,“师姐,聂城主向着我们这方,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么大的动静,他不会看不见,杨将军是他亲随,无他命令,又怎会对我俩发难,他杀我俩之心已决,就是与他当面对峙,即便是有这误会,他既已动杀念,我们三言两语,又如何劝他回心转意,当务之急,脱身为要。”
“我们千里迢迢到此,路上还折了两位师兄性命,没能拿到滴翠珠,倒与人动上了手,就算是死,也总要死个明白。”
“师姐,什么死不死的,两位师兄护送你我,舍了性命,我们更该谨慎,滴翠珠固然重要,真相固然重要,却无人命重要,此间事端,也总要人回禀宗门,你我不能白白折在这里。”
余惊秋想起两位枉死的同门师兄,心中哀凉,情知郎烨说的有理,但扫一眼重重守卫,要逃出去,又岂是易事。
两人趁着守卫换箭空隙,从东南薄弱一角突围,冲到了人群之中,天星宫的人投鼠忌器,箭在弦上,心中犹豫,那逼迫的箭雨一消,两人压力骤减。
余惊秋和郎烨耽搁了那一点儿功夫,叫杨将军和那使环首刀的男人又冲了上来。
先前甫一交手,余惊秋和郎烨便察觉出功夫和这两人不相上下,甚至略逊一筹,不过是占了乾元剑法这上乘剑法的便宜,这才能与两人抗衡,倘若是给这两人缠上,再有天星宫众人在旁给这两人掠阵,那今日他俩就别想逃出这天星宫了。
余惊秋和郎烨不敢慢上一步,提气轻身,似游龙飞燕,在人群中穿梭前行。
那两个男人外家功夫强悍,轻功脚力略弱,余惊秋和郎烨得以与他两人拉开一段距离。ωWW.chuanyue1.coΜ
然而东南路段上天星宫守卫宫人众多,见他俩逃过来,也不需人命令,立即前来帮手捉捕。
前有狼,后有虎,围追堵截。
余惊秋和郎烨逃的是步步艰难,可这还是天星宫内,出了宫,是城池,仍旧是这天星宫的地盘。www.chuanyue1.com
聂禅与其子聂仲渊一直在大殿月台前观战,见那两人跃下屋顶,交战声远去。聂禅缓步往两人逃离的方向走去,“叫蒋将军和沈将军来,顺带将我那张鹊画弓取来。”
“爹,虽然这两人有些本事,但到底还年轻,对付他俩,也不至于叫四位将军一起上阵。”
“仲渊,无论何时,都别小觑了对手,狮子搏兔,也要用尽全力,更何况,这两只不是兔,是雪狼啊。”
聂仲渊领会了他爹这话,再不多言,去寻蒋沈两位将军。
蒋沈韩杨四位将军是天星宫守卫中的四把手,功夫不消说,在中原武林中也排得上号。余惊秋和郎烨固然惊才艳艳,到底初出茅庐,所以才有聂仲渊觉得劳动四位将军,过于小心了。
等得聂仲渊带来了两位将军,他也不得不佩服聂禅远瞩。
这两个年轻人,硬是突出重围,冲到了南门前,盖因其身法灵巧,似滑鱼难以捉住,韩杨两位将军不见得比他俩功夫低,但这轻功底子确实比不上两人的。
而蒋沈两位将军进退迅疾,正好是两人克星。
余惊秋和郎烨两人逃离间,一人观察局势,一人注意逃生去路,蒋沈两人一入战圈,便被余惊秋瞧在了眼中,她见两人行进之间,快如奔雷,心知不妙。
前方便是天星宫大门,青墙高三丈,离他俩所在的箭阙也还有几十来步,大门紧闭,守门侍卫严阵以待,要直闯大门出去,势必要费片刻功夫,然而只需这片刻功夫,蒋沈两人便能追上前来;可若是以轻功跃过门墙,距离太远,空中无处着力。
这严峻时刻,就连给人以思索对策的时间都是奢侈。
不过,两人虽然年少,但都极聪慧,应变能力强。余惊秋说道:“师弟,你先走!”
余惊秋手覆在郎烨后背上,郎烨心知她的意图,虽然不愿留余惊秋断后,但紧急万分之时,他若犹豫推辞,耽误了时候,两人都得留在此处,因而余惊秋掌上吐劲时,郎烨已做好了准备,足尖一点,飞身而出。
凭借他一身轻功,兼之余惊秋催力一送,郎烨似苍鹰腾空,跨过几十来步的距离,飘然落在青墙上。
他不知余惊秋要如何脱身,一回首,心提了起来。
蒋将军赶到,这个男人身条精干爽利,提着一把金丝九环大刀,飞身上了箭阙,往余惊秋劈到,那一刀霹雳而下,宛如劈山分海。
余惊秋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脚下一点,身子轻飘飘腾在空中,那刀刃逼来,她架着剑一拦,只感到猛力震手,双臂发麻,长剑险些脱手,但却借了这东风,在无处凭依的空中能够飘得更远。
这边厢,郎烨跃上青墙,余惊秋迎上蒋将军那一刀。
那边厢,在战圈外,足有三百来步远的地方,聂禅从儿子手中接过了那把鹊画弓,搭上两只雀翎箭矢,弓开似秋月,箭头指住了余惊秋。
余惊秋借着蒋将军一刀之力抽身,眼见得也要跃上那青墙。
弓弦骤松,啪的一声,两只雀翎箭划破虚空,似闪电般,直刺猎物要害。
余惊秋只觉得寒意迫近,心跳凝滞,但她在虚空之中,若要躲闪,极为困难,何况那箭来得又猛又急。
她腰肢柔韧,一发力,身子在空中半旋,面向了箭来之处,只是转了个向,箭已至身前,她将长剑护在心口,一只箭矢正是往她心口来的,她侧转了身子后,位置有了偏移,箭头斜插下来,被剑面挡住,悍猛之力在剑上留下一个坑点。
而另一箭,余惊秋却没那么好运躲过。
这两箭,一箭射上身,一箭射下盘。
聂禅这人,与人交手,经验丰富,箭无虚发,这两箭射出,算准了余惊秋便是能躲开,躲得过上面,也躲不开下面一箭。
那一箭,直射入余惊秋膝盖。
余惊秋感到左腿上被撕咬一般的疼痛感,尖锐的直往里钻,霎那间,耳旁仿佛听到了骨头破开的声音,那痛楚随着骨骼,传到了心髓里,脸色顿时煞白,吃不住这疼,丹田气息溃散,从空中跌了下去。
余惊秋离青墙不过一步之遥,郎烨从墙上跃下,捉住余惊秋衣襟,剑锋刺在青墙之上,吊住了两人,那把软剑韧力十足,剑身弯曲到极致后,向上反弹,郎烨足尖在墙上一点,身形似穿云之箭,贴着墙直冲而起,越过青墙,出了天星宫。
翻出天星宫后,郎烨不敢停歇,扶楼着余惊秋的腰身,往街上人烟稠密之地而去。
几乎是眨眼间,蒋沈韩杨四人追了出来,后面跟来不少天星宫士兵。
雪域盛产异兽灵药,和中原开通了商路,这个时节,正是商人频繁往来雪域之时,街道上不少车马行人,未免误伤了百姓,天星宫的人便不好开弓搭箭。
余惊秋左腿受了伤,郎烨馋扶着她,两人速度降了下来,而蒋沈两人身法奇快,迅速追至。
沈将军身躯细长,使一柄乌金步槊,战场之上,穿兵破甲,横扫千军,步槊长刃当头压下来时,森寒风生,郎烨和余惊秋同时举剑架住了,蒋将军跳过来,拦腰一刀。
倘若不避,只怕被当场腰斩,然而余惊秋腿上有伤,挪动不便,郎烨一旁是余惊秋,一旁是蒋将军,前边是这沈将军,若是后退,被夹击的便是余惊秋了。
惊险万分之际,郎烨灵机一动,气沉丹田,脚下一震,使内力将这屋瓦震碎,房梁震断,四人所在的屋顶破开,一齐跌落了下去。
只听得下面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这下面是个什么地方,热气腾腾,白雾缭绕,却是个浴场,白花花一片。
屋顶开了个天窗,碎瓦落下,水珠飞溅,叫骂声不止,原来是个女人沐浴的浴汤。
余惊秋和郎烨落在温泉池外,蒋沈两人却是正落温泉池中。
雪域名风彪悍,沐浴的女人们见天上掉下两个大男人,也不怕羞,也不管人是谁,拿着澡巾将身上一遮,指着两人鼻头就开骂,“两个大老爷们,屋里头没女人啊,偷看人偷看到浴场来了,害臊不害臊。”
蒋沈两人羞得没边,似拔了牙的老虎,一身本事,也不敢动手,局促解释道:“各位姑娘,天星宫办案,并非有意……”
“你还想有意!就算是天星宫的人,就是聂城主在这里,也没有闯大姑娘浴场的道理。”
“……”
郎烨趁乱扶着余惊秋到了偏厅中,方能喘上一口气,看余惊秋膝盖伤时,只见箭矢洞穿,十字箭头从膝弯后透出,这种十字箭头造成的创口大,且有倒刺,不能回拔。
郎烨果断将箭头斩断,低声道:“师姐,咬住牙。”
余惊秋咬紧了牙关,手扶在墙壁上。郎烨不给她太多准备,将断箭一把拔出。
余惊秋闷哼了一声,呻/吟压抑在唇齿间,脑袋一阵眩晕,唇上血色褪失。
断箭带出一缕鲜血,莹白衣裳上迅速被晕染的血红一片。郎烨点住穴道为她止血,将衣裳撕碎,为她草草包扎。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需寻路离开。”
“阿烨……”余惊秋睁开眼睛,疼痛使得她眼中浮出一层水雾,雾朦朦的,凝望着郎烨。
郎烨死咬着牙,脸侧肌肉牵动,“师姐,不要说那些话,我不会留你一人在这。”
余惊秋垂眸,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
郎烨上前搀扶起她,出了浴场,只见大道上有不少天星宫人,郎烨便择小路前行,但他不认得路,走未多远,便被天星宫人发现了踪迹,侍卫发出信号,蒋沈韩杨四人,片刻间便赶到。
两人似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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