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实验课临时改到了晚上,没什么要紧的事，男寝702难得拥有了一次午睡时间。
等到接近下午三点，寝室里还昏天暗地。
程越悄悄在床铺上换好外出的衣服,摸出手机,又确认了一眼。
安明玉和杨开淼两人都还没醒。
他动作很轻很轻地关上门，背着包离开。
赵旭扬给他发的水吧地理位置比较偏,附近都没什么人。
程越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推开门进去。
坐在桌前等待的赵旭扬欣喜地站起身：“你来了，想喝什么？”
“不用。”程越摇头，“我就来和你说几句话。”
赵旭扬僵了一瞬,还是维持住脸上的笑意：“那坐吧,坐下来说。”
程越看了看,整个水吧只有他们两人，服务生靠在吧台里玩手机。
犹豫了一下，他在赵旭扬对面坐下。
“程越,我……”赵旭扬薅了一把头发。
程越打断他：“我知道你找我是想说什么,昨天□□上你也问过了。”
赵旭扬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啊……是，我……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那帖子里说的是真的么？你跟安明玉的事。”赵旭扬放低声音。
程越立即摇头：“假的。”
“不是,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赵旭扬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哪方面都对我胃口,那天你拒绝我,说你不喜欢男生,所以我才没继续找你了。”
“所以你那天说你是直的,只是……找个借口？”
程越抿起嘴。
赵旭扬眼底有些期待：“你是怕让我难过才这样说的吗？”
“……不是。”程越犹豫了一瞬。
那天在日料店的洗手间里,赵旭扬朝他亲过来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曾经钱方凯对他做的那些恶心事，浑身上下瘆得慌。
要说喜欢男生，他还真的从来没想过，甚至还有些反感，更谈不上为了赵旭扬的自尊心说谎。
他那天说的是实话。
程越理清楚思绪，笃定道：“我不喜欢男生。”
赵旭扬瞪大眼：“我说也是呢，凭我十几年的经验来看，你也不像是个弯的。那你和安……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天李姝讲了一回直男之后，程越也了解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
程越没回答他，反而问：“我，我为什么不像弯的？”
“感觉啊。”赵旭扬坦然，“我们这类人，对同类天生就有感觉，说实话，要不是当初那个帖子说得跟真的一样，还带了图，我和你接触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纯直男，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甚至有点排斥同性。”
赵旭扬说完，往椅背上靠过去，咧嘴问：“我猜猜，你的理想型是不是那种长发飘飘，又高又白，穿裙子特别好看的温柔美女？”
程越脑子里出现了张婷婷。
在来大学之前，他的确觉得自己会跟张婷婷那样的女生一起。
温柔，知性，说话声音柔和又动听，高中那段灰暗的记忆里，心理辅导室的张婷婷学姐一直是他能够坚持下去的动力。
但下一秒，安明玉浅褐色的双眸立即浮现。www.chuanyue1.com
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方亲吻他时滚烫又粘腻的呼吸，那双唇火热，凶猛，彼此的心跳如擂鼓。
程越浑身一个激灵。
“咋，咋了？”赵旭扬被他吓了一跳，“我就瞎猜猜，猜错了？”
“没。”程越垂下眼睫遮住自己的情绪。
赵旭扬松了一口气：“害，我刚才说的那个类型的女生，基本是上大部分直男的择偶标准，不过也不一定，你要是喜欢别的类型也很正常。”
程越没搭话，他的目光莫名就落在了对方搁在桌面的手上。
赵旭扬的手指好短。
没有安明玉好看。
中指也没有安明玉的那颗痣。
“你还没回答我呢，算了，我也不问你跟安明玉是不是在谈，我也不在乎，你俩又没拿证。”
“我就想问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男生？”赵旭扬往前凑了一点。
程越捏紧手心。
半晌，他道：“我不知道。”
“……不，不知道？”赵旭扬问，“那我还能有机会吗？”
程越：“反正我不喜欢你。”
“…………”赵旭扬心碎。
“够狠。”他“嘶”了一声，“行吧，我懂了。”
沉默片刻，赵旭扬问：“是安明玉在追你？”
程越陡然抬眼，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赵旭扬心里有底了。
“你放心，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这事我会保密的。”思忖了两秒，赵旭扬掏出手机，“我看你这个不清不楚的情况，有点危险。你要是……有什么想了解的，关于这方面的，你也能随时找我。”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过来给程越：“我这给你个网址，里面很多跟这些方面相关的东西，不好意思找我问的话你也能自己看，多看看，多了解再做决定啊，这性取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千万别一时冲动把感动当成爱情，搞不好你和安明玉都得遭罪。”
程越的手机屏幕也跟着一亮，是他发了一个网址过来。
“为什么遭罪？”他问。
赵旭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轻笑：“你还真是啥都不懂啊。”
“因为……咱们这群人有个金句。”
“什么？”
“珍爱生命，远离直男。”
-
晚上实验课，老师依旧来晚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挤在实验室门口。
安明玉看了一眼从中午回寝室开始就有点蔫蔫的程越。
“程老师。”他靠过去喊了一声。
程越像个受到惊吓的兔子，陡然抬头：“什，什么？”
安明玉静静看了他几秒：“在想什么？”
“……”程越别过头，“没想什么。”
“你已经三个小时零七分钟没跟我讲话了，程老师。”安明玉嗓音有点低。穿书吧
程越：“……”
又开始了，只要他一摆出这副粘人的模样，自己就浑身都不对劲。
程越尽力放平语气：“我想多一点自己的空间。”
安明玉怔住。
没等他再接着问，老师来了，周围的学生迅速嘈杂起来拥挤着要冲进实验室，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上次课他们进度很快，实验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这节课只用做个收尾工作，再记录一下数据就行。
程越没去跟安明玉一起，他搬了个椅子，坐到实验台另外一边。
安明玉拼接装置的动作一顿，抬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想起刚才他讲了要多一点个人空间，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二人之间罕见地陷入沉默。
安明玉没跟过来，程越松了一口气。
赵旭扬和他说的那番话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
喜不喜欢男生。
他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然后他发现自己对同性完全没有赵旭扬所说的那种被吸引的感觉。
他不喜欢男生。
这是他思考到现在得出的结论。
他高中时就不喜欢钱方凯，现在也不喜欢赵旭扬，他从来没有对周围任何一个男性有过好感，甚至像赵旭扬说的那样，他反感同性触碰自己。
可安明玉……
安明玉吻他，他只感觉心脏快要飞出体外。
昨天安明玉不过从他视线里消失了半天，他就像丢了魂。
但安明玉也是男生。
程越陷入迷茫。
实验结束，程越把结果写完上交，安明玉追上来拦住他：“程越。”
他停下脚步。
“到底怎么了？”安明玉问，“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没有……”程越抿唇，“我就是……我就是有点东西想要自己想清楚。”
“和我有关吗？”安明玉垂着眼皮看他，脸上没了平时的笑意。
走道里的灯光有些暗，程越被他这副表情唬住了一瞬。
他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
“和我有关，但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安明玉问。
程越不安地揪了一下背包肩带：“……嗯。”
上回惹恼安明玉之后被按在浴室里的场景还记忆犹新，程越迅速道：“你答应给我时间考虑的。”
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安明玉哑口无言。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半晌，他才说：“行。”
声音里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说话算话，你想怎么考虑就怎么考虑，你说了算。”安明玉单手把胳膊上的背包甩到肩膀上，“回寝室？”
逃过一劫，程越在心里长吁一口气：“嗯。”
走到半路，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安明玉问：“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程越心头一跳。
“没有啊……”他埋下脑袋看脚底的石板路，“为什么这样问？”
安明玉看了他几秒，说：“我没做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那就只能是别人惹你不高兴了。”
“……”还挺有道理。
“是下午的时候吗？”安明玉放轻声音，“你突然出门那会。”
程越脑袋埋得更低。
他还以为寝室里的人都睡着了，不会听见动静。
这人怎么跟在他身上粘了摄像头一样。
程越小声应他：“……没有，我就出去买了一瓶水。”
他的确是提着一杯饮料回来的。
察觉他是真的不想再说，安明玉也没追问：“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
程越差点给自己绊了一跤：“……哦。”
问题根本不是出在安明玉身上，这要怎么问。
他总不可能让安明玉来分析一下自己的性取向……
程越僵着身子回了寝室，趁着洗澡的功夫，躲在浴室里点开了赵旭扬给他发的论坛网址。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大标题便是——
【再追直男老子就是傻逼！！！】
程越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丢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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