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课很少,程越把一千米测试挪到了这天。
一共两圈半，即便这段时间锻炼完全没落下，程越还是看着偌大的操场心里直发怵。
好在是阴天,气温不高,也不算很冷。
“你先跟着这一组跑。”安明玉走过来，“我跟你换一下。”
程越微微一愣。
安明玉把手里的号码牌递给他：“去,这一组都是艺术生。”
程越：“……”
言下之意就是菜鸟该跟着菜鸟一组。
“我怕跑太快把他们的节奏带跑了,万一让一个组的人都不及格，那我罪过大了。”安明玉笑了笑。
虽然这句话很欠扁，但说的也是事实。
程越在安明玉带笑的目光中和他换了牌子,站到准备测试的队伍后面。
“加油。”安明玉就在他旁边,“跑完等我一起回去。”
“好。”他点头。
没像记忆中那么痛苦,这次一千米程越一直按照健身教练平时训练他的节奏跑完，中途竟然一次也没有停下来过。
到终点，他肺里有点血腥味,粗喘着想蹲下。
安明玉迎过来扶住他：“走一走,水跟你买好了，放在那边,你缓过来之后记得喝。”
程越喘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一组！”体测中心的老师吹响哨子。
安明玉站进了准备的人群中。
出发前还要刷身份证防止替考,一组十来个人得花上好一会。
程越站着看了片刻,嗓子眼实在难受，他拿了刚才安明玉说的矿泉水,往操场边缘的树林附近走过去,等待身体慢慢恢复正常。
他刚平复了一点呼吸,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背后一声枪响。
程越回头,正看见安明玉冲出去。
他身后那群人只几秒就被甩掉一大截。
“……”还好没跟他一组，不然心态得崩。
程越看他跑到第一个弯道，手机忽然开始不停地震动。
【□□电话，来自张婷婷。】
他手指放在挂断上，结果抖了一下，点成了接通。
“小越……”
张婷婷的声音传出来。
程越接听：“学姐。”
对方没回答，但依旧有声音，似乎是在哭？
程越眉头一皱：“学姐？你怎么了？”
“小越……你现在有空吗？”张婷婷总算肯说话了，平时柔和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很哑，让人心疼。
程越看了一眼刚跑完半圈的安明玉：“我……有。”
“那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能不能来一下？”张婷婷软声问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程越拎着矿泉水往操场外走，“学姐，你现在安全吗？”
张婷婷“嗯”了一声：“安全，我……我被人骗了。”
她语焉不详，但难过的样子作不了假，程越担心她真的出什么事，刷了一辆单车便往她发过来的地址赶。
到了地方，他发现是一家咖啡厅，位置有点偏。
程越打开手机给安明玉发了一条【我有点事，先走了，晚点回来找你】。
退出聊天框，他又看见张婷婷发的消息。
【张婷婷：你还记得子航吗？】
【张婷婷：我前不久跟他在一起了。】
【张婷婷：结果今天才知道他早就有女朋友了，拿我当备胎。】
【张婷婷：我去找他对峙，竟然还被他那个女友打了一巴掌……QAQ】
【张婷婷：现在想想真的好傻，他平时什么都没对我表示过，情人节连送花给我都没有过，我怎么那么傻就相信他喜欢我……我好难过。】
【张婷婷：也不怪他女朋友骂我，可能我就是不配。】
【张婷婷：我不知道该找谁去说这些事，我怕其他朋友笑话我，在B市我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就只有你。】
【张婷婷：小越，你来了么？】
程越看着她发来的消息，越看心里越生气。
廖子航……就是之前张婷婷向他介绍过的那位拿了助学金的学长？
看上去文文静静，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他自己劈腿，他女友还护着他？
张婷婷怎么会碰见这样的人渣……
程越锁了单车，给张婷婷发了一条【我到了】，便要推门进去。
蓦地，他余光瞥见旁边就是一家鲜花店。
“哎呀，小伙，买花不？”花店老板笑眯眯地问他，“咱这里新到的康乃馨和玫瑰，送礼可好看了。”
程越脚步停下。
-
东区操场，安明玉跑到了终点。
“我去，厉害啊安明玉！”体测中心的学生认识他，笑道，“两分四十九，你这是有对象在旁边看着么？跑这么猛。”
安明玉呼吸急促，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在他旁边登记完成绩就抬头去找程越。
然而望遍了整个操场，他都没找着那个穿着蓝T恤的身影。
他走到自己放着两瓶水的树下。
其中一瓶被拿走了，剩了一瓶还好生生地摆在原地。
安明玉拎起那瓶水，摸出手机。
上面也没收到程越发来的消息。
又躲不见了？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肯跟他讲话也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了么。
安明玉收了手机，去图书馆转了一圈。
没找到人。
他又回到寝室。
还是没人。
“咦，你体测跑完了？”杨开淼刚起床，吐出嘴里的泡泡口齿不清道。
安明玉扫了一眼程越的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程越回来过没？”他问。
杨开淼摇头：“没，寝室里就我。”
得了答案，安明玉眼睫垂了几秒，给程越发了一条□□息。
【安明玉：在哪？】
一直等到晚上的音乐选修课，程越依旧没出现。
郝老师走进来放下电脑：“今天有没有上来表演的同学呀？”
难得跑来上一次课的郭羽翔怂恿：“这你不上去秀一把嗓子？”
安明玉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会。”
郭羽翔秒懂：“等他？他咋没跟你一起来？”
安明玉没回答。
想到最近似乎安明玉和程越之间总是别别扭扭的，郭羽翔挠了挠头：“你俩到底咋回事啊？”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成了呢。”他撇撇嘴，“这他暗恋你，你又也喜欢他的，咋你追他了反而还越追越回去了。”
安明玉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这句话好像妹妹安明馨也说过。
这时候再被郭羽翔提起来，他不禁回忆了一下他和程越最近相处的情形。
的确如他们所说的一样，说不通。
程越最先开始表示过喜欢他，给他过生日那天进展太快了，他害羞，安明玉可以理解。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在寝室楼下他告白的时候，程越转头就跑，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甚至躲进了浴室里。
他追进去吻了对方，程越也完全没有展露出一个喜欢他的人该有的表现。
沉默，退缩，逃避。
这是程越后续传递给他的情绪。
“哎，安明玉，你看这个！”郭羽翔把手机推过来，“我去……”
安明玉低头。
手机屏幕上醒目的帖子标题：【澄清：别再污蔑程越了，他不是Gay】
安明玉手指一颤。
他还是点了进去。
【吃瓜分队：火钳】
【W大满地飘零：？？？】
【moyiao：放个屁股，楼主GKD！】
安明玉没耐心继续翻，直接点了只看楼主。
【楼主：本人和程越都是Z市的，这事说起来在当时还闹过一段时间。】
【楼主：程越在高中曾经被同校学生钱方凯追求，但他拒绝了。】
【楼主：钱方凯有多人渣你们可以去搜一下，隔壁S大的，据说前不久已经进去了，我就不多说了。】
【楼主：他追求程越未果，就在高中到处散播程越喜欢男生，爱滥交泡吧乱搞的流言，校园暴力他。】
【楼主：我知道刚开学的时候也有人发过类似的帖子，我怀疑就是他发的。】
【楼主：但是程越本人绝对是个直的。】
【楼主：因为他喜欢我们学校上一届的一个女生，叫张婷婷。】
【楼主：他跟张婷婷之间的事也有不少人知道，我听说他报考W大也是为了追求女神。】
【楼主：所以说他和安明玉之间有什么完全是无稽之谈，说话要讲证据，别再无脑乱传流言了，求求了。】
【楼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可以去这个帖子看看。[网页链接]】
“我操……”郭羽翔刚才也没细看，这下看完全部内容，心道要遭，闯祸了。
他小心翼翼瞅了瞅安明玉。
后者耷拉着眼皮，嘴唇都快抿成了一条直线。
程越不喜欢男生？
程越是直的？
他胸口仿佛一下子揣上了几百斤的大石头，闷得喘不上气来。
安明玉静默了许久，还是点开了后面的网页链接。
打开的是原先杨开淼给他们看过的帖子，磕他俩CP的。
但现在帖子里的风向已经完全变了。
最新爆料是几张照片。
图上的主角是程越和张婷婷，没有他。
安明玉的视线停在两人的侧颜和桌上那捧包装精美的花上。
这层楼下面的评论全在攻击程越，说他男女通吃，说他恶心。
难怪会有人专门发贴帮他澄清。夶风小说
“安……安明玉，你还好吧？”郭羽翔胆战心惊。
他太阳穴鼓了鼓，把手机推回去还给郭羽翔。
“我没事。”安明玉道，声音里毫无温度。
上课已经有一会了，但程越还没回来。
本来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安明玉点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他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也是。
程越忙着跟张婷婷送花表白，他算哪门子重要角色，轮不到人家关心他有没有发消息。
这样一串联起来，原先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安明玉退出□□，把手机里准备好的那首情歌伴奏给删了。
他还在这像个傻子一样准备了这些东西等着程越回来哄他高兴。
他以为程越是害羞，觉得他们进展太快了才会回避他这么久，或者是想考验考验他的决心。
结果人家从一开始就没喜欢他。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
“哎哎哎，他回来了。”
安明玉抬眼，教师外面果不其然出现了对方的身影，背着的还是早上那个包，手里捏着一瓶水。
程越被缠着折腾了一整天，又是去医院又是哭诉的，好不容易从张婷婷那里脱身，一路赶回来，还是迟到了一节课。
但还好，老师被准备表演的学生们围住了。
他刚想悄悄溜进教室，便看见面前直直朝他走来的安明玉。
程越抬头：“安……”
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对方就拽起他的胳膊。
程越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安明玉这副表情。
他几乎是被一路拖着进了男厕所隔间，动静太大，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啪”地一声，隔间门在安明玉身后关上，落了锁。
安明玉垂下眸子看他，眼神有点冷，带了怒气，又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半晌，他低声问：“为什么给张婷婷送花？”
程越心里一咯噔：“？！”
看见他这副表情，安明玉还稍微带了一丝希望的心彻底落到了谷底。
他声音又轻了不少：“你不是喜欢我？”
“我……”程越张了张嘴。
厕所隔间太狭小，两人完全是身体紧贴着，安明玉这副冷着脸的样子让他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了几秒，他扯了一下嘴角：“这节公选课，你不是为了我特意选的？”
话题突然跳转，程越大脑彻底当机：“啊？”
安明玉抿唇，又问：“那之前的深海套餐，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故意点的？”
深海套餐？
这事都快被他抛在脑后了，程越想了半天才记起来。
他一脸茫然又沉默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穿】
【书】
【吧】
“生日蛋糕做成我们两个的样子也不是因为想跟我告白？”
“在我家亲我完全就是喝醉了，是个意外，是吗？”
程越咽了咽嗓子。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安明玉笑了一声。
“不是……”程越看他状况不太对，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他能感觉到安明玉很难过。
安明玉定定注视他片刻，猜测道：“你最近跟赵旭扬一起去醉爱，该不是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个Gay吧？”
“前段时间躲我也是怕自己被我影响了？”
“……”程越捏紧袖口。
理智告诉他不能回答“是”。
可他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回不回答也没太多意义。
“那看来我还是有点魅力，能让一个直男怀疑自己性取向。”安明玉晒道。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安明玉垂眼，瞥见程越手里还拿着他买的那瓶矿泉水。
“发生了什么？”程越总算从这压迫感强烈的气氛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什么。”安明玉淡声道，伸手把他手里那瓶矿泉水拽了过来。
接着，在他面前一抛，矿泉水瓶被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是我太傻逼，跟你没关系。”他说完，一把拉开隔间的门板，大步走了。
程越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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