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沐浴,高侍君要相陪,这个消息在寂静的深夜里,落进其他人耳里真得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高悦都能明显感觉到他和周斐琦一出来,就有无数道视线带着好奇和莫名的笑意悄么声地落到了他身上,那滋味,真的不是一般酸爽可以形容!
周斐琦却仿若未觉,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牵住了他微凉的指尖。
如果可以,高悦这会儿绝对不想给他牵,可惜不能,人家是皇帝!
深夜山间,夏风徐徐,月光幽亮,山路影成双。
周斐琦牵着高悦的手,走在通往鸳鸯池的山道上,身后跟着大队人,他忽然回头问落后两步的子弦,道:“这鸳鸯池是何人所修?”
子弦上前一步,道:“鸳鸯池是两年前镇东将军娟了银子,找得平京手艺最好的石匠姜六爷给修得。具体都用了哪些人,这个恐怕得姜六爷亲自来说。”
“嗯,”周斐琦颔首,又道:“周桓,明日你出趟宫,去找那姜六爷,弄清楚都有什么人当年参与了修建。”
“遵旨。”
周斐琦又问子弦,“镇东将军怎么想起在这儿修这么个池子?”
子弦答曰:“将军感念当年对战倭国,得了赤云观平安扣的庇佑,凯旋归来后便娟钱在这里修了此池。池子全部用萤石砌成,夜晚从高处望去正是一枚平安扣的形状。哦,前面那处看过去,会更清晰。”
周斐琦听到‘平安扣’三个字便微微挑了下眉,他似笑非笑地斜睨了高悦一眼。高悦突然察觉被周斐琦抓着手很疼,他莫名看向周斐琦,眼神询问‘怎么了’?竟然被皇帝甩了一记白眼儿?!
高悦:???
周斐琦见高悦一脸茫然无辜,好似事不关己,只觉得此时的高悦真是太能装了,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周斐琦这时依然没有往高悦换了内核的方向想,他只是听子弦提平安扣,又想起了不久前他才看过‘高悦’写得那首同名诗,那二十个字里所蕴含的感情,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满不在乎的呢?于是,皇帝心里冷哼,想着,别看他这会儿好像表现得事不关己,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只是,周斐琦没有想到高悦竟也有了城府,已懂得在人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按说高悦这种改变放在后宫其实是好事,可周斐琦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心思,并没有因此替高悦欣慰或高兴。反而在他心里忽然就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堵塞感,那是一种类似被岁月磨砺过后的苍凉。
周斐琦的神色于月光中明明灭灭,子弦察言观色立刻闭嘴,悄悄后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皇帝陛下路过刚才被子弦指出的最佳观景处也没停,手里牵着高侍君,一行人直接走到鸳鸯池前那块平台上,才驻足停步。高悦看着那个被植被围出来的入口,竟然产生了抗拒。他上一次逃跑时有多迫不及待往里冲,这次跟在周斐琦身边就有多磨磨蹭蹭,总之就是不想进去。
周斐琦自然发现了高悦的不对劲儿,轻笑了一声,附到他耳边,悄声问:“悦儿在怕什么?”
怕你啊!
高悦很想大声喊出来,可他不能,只好干笑道:“这池子里诡异的很,我有点怵。”
周斐琦揽住他的肩,道:“别怕,这次有朕陪你,来,乖,跟朕进去吧!”
我不想乖!!!我想哭!!!
高悦哭丧着脸,被周斐琦半拥半抱地给拐了进去。
池水还如上次一样,袅袅升雾。高悦站在池边,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襟浑身僵硬。周斐琦见他那样,又笑了一声,回头冲外喊了句‘来人,宽衣’。
话音落时,胡公公便带着幸、福两个小太监搬着一架青竹做得屏风走了进来,屏风立于出口内侧,即可遮挡视线,又可供皇帝和高悦两人搭衣之用。
周斐琦很大方地展开手臂,几个太监便率先为他更衣,等脱得就剩一层亵衣时,周斐琦突然冲几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了。然后,就见皇帝陛下微勾着头,眼含笑意地盯着高悦,而高悦这会儿依旧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越发僵硬得像根木桩。
他本来就在防备周斐琦搞袭击,突然见皇帝竟无声无息地向他走来,以为周斐琦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这家伙不会是想要脱我衣服吧?高悦吓得连连后退。要是在普通山路上,就退这两步其实也没什么,偏生这个地方是鸳鸯池,而池边的那些萤石在夜里被水蒸气熏染了一层,特别滑,再加上高悦慌,一个没注意,脚下不稳,竟然滑倒,且是昂面向后倒去。
他身后就是池水,这一惊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吓得立刻大叫一声,声音可以说是相当惨烈!
噗通!噗通!
接连两声落水响,伴随而来的是池水有节奏地拍打池子的串响……
这动静传到外面,那真是想不引人旖想都难!
小福子就明显想多了,拿胳膊悄悄碰了下小幸子,悄声道:“好激烈啊!”
一项很有主见的小幸子听了这话,脸都不自觉红了。
而鸳鸯池里的真实情况却是——
周斐琦见高悦落水,便率先跳了下去。因此高悦摔下来时,并没有出现任何磕碰,而是直接倒在了皇帝怀里,他背靠皇帝胸膛,缓了好一会儿依然惊魂未定,直到周斐琦温热的嘴唇贴近他的耳廓,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清醒了,他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头飞快地偏远,同时央求地说:“陛下,别!!!我会吐的!”
“别怕!是朕!”
周斐琦这会儿显得耐心十足,诱哄道:“悦儿不是答应朕,要给朕演示一下那天的情景吗?现在开始吧,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你妹啊!
这个姿势?这跟个连体婴似得,让他怎么演示?!高悦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稍微动一下都能更明显地感受到那个‘巨大’的危机就在他身后,他,他不敢动啊!
高悦一时情急,脱口道:“陛下这样抱着,我不敢动。”
“为何不敢动?”周斐琦就像是故意的,偏要问个清楚。他边说,又凑了过来,那热热的气息全吹到高悦侧脸上,把高悦整个人都吹得向一旁侧了过去。
高悦咬牙,忍了,躲着周斐琦的气息,抽出一只胳膊,往水源那边一指,说:“古怪之处就在哪儿,我不敢过去,要不陛下叫别人去看看?”
“你确定,此时要叫人进来吗?”
周斐琦说完这话,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笑了出来,他也同时松开了高悦,五指张开捂在脸上,背过身,似乎是在忍耐,昂头停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下来,又回头看了高悦一眼,这才往水源那边走了。
高悦:……
这个周斐琦,他怎么了?这又想干嘛?!
不过,支走了周斐琦,总算是暂时脱离危机。刚才来自身后的‘巨大’威胁,令高悦不及多想,就连忙抓住池边,翻身上岸,他可再也不敢随便跟周斐琦洗‘鸳鸯浴’了。妈呀,那个东西真的是人类该有的尺寸吗?!!太可怕了!!
周斐琦在水源处站了片刻,听到身后传来水声,一回头就见高悦正撅着屁股往岸上爬,高悦的衣服早湿了,紧紧裹着他消瘦的身材,可是他撅着的这个姿势却也因此反而更加撩人。
周斐琦再次扶额,长叹一声,心道,悦儿永远都是这样,撩人而不自知。只是,他真得太瘦了,看来母后的安排是对的,他确实应该好好补一补。
随即,周斐琦又想到,鸳鸯池、镇东将军、李景——哼!
再看,瘦不垃圾,浑身湿透的高悦——唉……
周斐琦劝自己,等明日回宫后,把他和高悦之间自夏至那天起的许多账目重新理理,再好好算算吧。也不知,到时候,自己下不下得去手……
高悦裹着湿衣,坐在池边,抱着膝盖,全神都在戒备皇帝的下一步动作。也是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周斐琦的身材真的是太特么正了!之前那次侍寝还隔着一层亵衣,只能说是影影绰绰看到了几块腹肌,而现在,那层碍事的亵衣沾了水,全贴在他的身上,夏日亵衣本就轻薄,这再一湿,贴在身上只似多了一层春1光1旖1旎的膜,不但能清晰地看到后背流畅的肌肉线条,还因‘穿若没穿’这一点凭填了七分性、感出来。
也因此,周斐琦往这池子里随便一站,就是一台荷尔蒙战斗机!
高悦盯着周斐琦的背,看着那上面健美流畅的线条,感受着那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只觉得空气中好似有一股浓郁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雄健而优美,如一匹黑色的豹子,狠狠将他捕获!!高悦下意识地吞咽,喉结滑动,感觉自己此刻呼出的气都莫名发烫。
高悦愣了片刻后,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肚子,瞬间就被那软软的手感刺激到了,再看周斐琦时,竟无端生出一股羡慕嫉妒的情绪来。
这一切周斐琦自然都未发觉。他在水源处站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下脚面处的水流,回头冲高悦说了句‘此处有地下暗河,河水流速很快’,就没再往下多说。
周斐琦回过身时,高悦只来得及看到他腹部肌肉清晰的线条轮廓,就慌忙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脸上烧了起来。
周斐琦抬眸看向高悦,见他浑身湿漉漉如一只真·落汤·小鸡崽般蜷缩在池子边上,显得可怜兮兮,便向他走了过来。高悦听到水声,忍不住又抬眼向他看去,就见皇帝陛下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高悦不许动!
高悦不明所以,但圣旨不可抗,虽心惊胆战,却努力定住了想要撒丫子跑出去的腿。直到周斐琦走到近前,上了岸,将自己的那件外袍从屏风上取了下来,再扬手一扔,准确无误地将高悦整个罩住,高悦愣神间,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密语在说:“湿了的衣服就换下吧,朕不偷看,你不要怕。”
高悦:!!!
周斐琦他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不但是句人话还是句好话,而且好像是在关心他?!!!
周斐琦直起腰,盯着被他外袍盖住的高悦看——当然是只能看到外袍,看不到高悦——不过,那袍子好一会儿都没动,还是令周斐琦有些费解的。也不知高悦在干嘛,难道还有犹豫或迟疑?担心他脱1光1光后自己会趁机‘欺负’他?
小家伙想得有点儿多呀!
周斐琦暗自好笑,就算他现在有那么点儿心思,偶尔也会控制不住地逗弄他,可是心里那道根深蒂固的坎儿也不是说迈就能迈过去的!这份心情周斐琦没法说,也没人可诉,就算他说出来,估计也没人能理解得了!
因此,帝王这个角色再配上周斐琦,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注孤生!孤独、寂寞、冷一生!!!
当然夏至之后,周皇帝突然发现了高悦的改变,不但被勾起了心事,还被勾起了兴致,他甚至也在尝试要不要亲手撕掉这三个字的标签!
又过了好一会儿,周斐琦终于看到那顶着自己外袍的人小幅度地动了起来。动作幅度很小,透着股小心翼翼的‘羞涩’(周斐琦觉得是羞涩),像是某种夜间出没的小动物,可爱不自知,软萌萌的令看到的人心生怜爱。
这样的高悦,看得周斐琦盯着自己的外袍,无声地笑了笑。
而此时,被袍子盖住的高悦,边谨慎地扒下自己的湿衣服,边琢磨着周斐琦还算君子的态度——
他将今晚发生的事件依次回想了一遍,并将周斐琦所有与‘暧昧’相关的举动,自动归结为周斐琦坏心眼儿的捉弄,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周斐琦料到这么做会令自己惊慌失措,还故意为之,这应该就是周斐琦对自己逃跑的惩罚了。
应该就是这样了。
否则,如果周斐琦真对他起了色心,那今晚又是推床,又是湿身的,机会明明一大把,他何必临到了,却玩出盖袍子这一手儿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皇帝对‘高悦’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高悦一时有些迷惑,他只能说皇帝这人平时说归说,逗归逗,真到了动真章的时候,他还是有自己的原则和自制力的。也就是说,其实皇帝在感情这事上吧应该就是只纸老虎?!
‘嘿!’
这个结论一出,高悦实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才笑完,就听几步开外周斐琦在对外喊‘更衣’。高悦忙收敛心神从袍子里探出脑袋,裹紧身上的外袍,站了起来。而周斐琦在喊完那句话后,也向他走了过来,似是初见高悦裹着他的袍子,目光略有凝滞,随即眯起,唇边荡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他伸手将高悦拉进怀里,抱住,还跟高悦耳语,说:“袍子都给你穿了,悦儿就负责替朕挡一下吧?好不好?”
高悦再次感慨,周斐琦真得很会撩人,而且说骚话也真得挺溜!
可惜,任谁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明明富有后宫三千,却都被他浪费得当成了摆设,也不知道他是有多想不开!
到底是为什么呀?这个周斐琦身上好像还挺多秘密的。高悦忍不住抬起脸,看向周斐琦。大概是他这个角度特别适合借位,远远看去好像两个人正在亲吻……
这时,胡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了,他猛然一见池边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连忙转身,伸开手臂把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又给拦了出去,还小声‘嘘’。等走到屏风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皇上,奴才给您送衣裳来了。”
周斐琦道:“搭那儿吧。”
胡公公便将衣物一件件搭好,连忙拉着两个有点懵的小太监退远了。
高悦裹着周斐琦的外袍走向屏风,随着他走远,他原来站的地方被留下一地湿透的衣物。周斐琦回头看了一眼那堆衣服,再扭回去看高悦,只觉得心口没来由一阵热,直到高悦自屏风上取了新的衣物,再次用外袍蒙住自己穿起来,周斐琦才收回视线。
他扭头看了眼身下,立刻背过身,头也没回对高悦说了句‘悦儿换好衣物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朕。’说完就是一阵水声哗啦啦响起,周斐琦竟然再次跳进了温泉。
高悦顶着周斐琦的外袍愣了下,掀开袍领往外看,只看到周斐琦被池水淹没到腰间的一个湿漉漉的背影。他觉得周斐琦应该是有什么新发现,却不想让自己知道,因此才会把他先打发走!
这样也好!我求之不得!高悦应了一声,连穿衣的动作都加快了,三两下提起裤子,把皇帝的外袍打理好搭在屏风上,冲着周斐琦的背影行礼,道:“高悦告退。”
“嗯。”周斐琦应声,微侧首,余光能瞥见高悦正向外走的背影,以及他走路带起的那一片随风翻动的衣角。
到底是温泉,即使没怎么泡,被水汽熏了一会儿,高悦脸上也是一片粉红。众人见他先出来忙行礼,高悦道:“都平身吧,陛下令本侍君先回,这里就交给胡公公了。”
胡公公连忙应下,抬眼偷看高悦,眼神中带着些意外。
高悦冲他笑了下,没有多说也没有解释,带上幸、福两个小太监,由周桓护送着先回去了。高悦回到屋里就躺下睡了,他有一种直觉——皇帝今晚应该不会再折腾他了。因此他睡得有些死,以至于第二日醒来,睁眼发现屋中陈设大变样,还吃了一惊!
小福子一直守在他床前,看他表情便忙解释道:“昨晚侍君回来后就睡了,因此不知陛下连夜回宫了。怕吵醒侍君便没让人叫您,眼下咱们这是在景阳宫里。”
高悦支着身体坐起来,揉了揉额角,小福子便抖开一件纱袍伺候他穿上。
高悦道:“昨晚宫里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
“这到没听说,不过,”小福子说着看高悦的眼神中不自觉浮起笑意,道:“陛下可是一路把您抱回来的呢!说是您这一路受了苦,难得睡个好觉,不让吵您。”
“咳,”高悦不想再延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小幸子呢?”
“哦,他去永寿宫了,太后说咱们景阳宫的小厨房得重新修一下,修好前,您的饮食暂时都先从那边做。小幸子去那边等早膳去了。”
“这样啊,那大厨也跟回来了吗?”
“跟回来了,太后说了,他以后就专门伺候您。”
“好吧。对了,我之前写过的字你们都给收哪儿了?”
高悦是觉得既然没跑了,那之前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就要尽快弥补,比如像字迹漏洞,这个他记得可是皇帝曾经提出来的,当时还给他找了个台阶下,那会儿自己一心想走也没当回事,眼下就不同了,他还是尽量弥补一下自己和原主的差异吧,否则哪一天让周斐琦知道他家的高侍君换了人,就昨天那个架势,高悦都不敢想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小福子听说高悦要找字,心里就咯噔一声。不为别的,他就是担心陛下好不容易开始宠爱高悦了,他们刚过上好日子,要是主子再写一些怀念过去的诗,让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再次失宠吧?
高悦见小福子抿唇不语,便皱眉问:“怎么了?”
小福子刚才是想事走神,高悦这一声正好将他那跑出去的魂儿给叫了回来,他连忙‘啊’一声,道:“在,都在呢!奴才都给侍君收到书房里了。”
“行了,那一会儿咱们去书房吧,你把那些东西都找出来。”
早膳还没有来,高悦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也多亏他想起来要练字,不然他都不知道原主写过这么多情殇的诗……
高悦手里攥着一叠纸,眉头已经皱得能夹起一根筷子。
这些诗,一看就知道是写失恋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爱而不得的遗憾和悲凉。高悦看过原文,他当然知道原主这份遗憾是对谁,因此他也非常明白这些东西若是被周斐琦看到可能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东西不能留啊,留着,跟留个炸弹也没区别啊!
烧,必须都烧掉!赶紧的、麻利的毁尸灭迹啊!
可烧了这些,他又拿什么来临摹当字帖用呢?高悦扭头又问小福子:“我之前抄过佛经吧?”
“抄过啊,侍君怎么想起要这个?”小福子边问,边跑到墙边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匣来递给了高悦。
“没什么,最近事多,再抄几遍,祈福。”
高悦顺口编了个理由,又让小福子拿个铜盆来,把那些之前写过的诗一张张全烧了。小福子见自家主子烧诗,心里总算是踏实了。高悦烧完后心里也踏实了。可他不知道,这个举动,都没等那些诗全部烧完,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高悦都从沽城回来了,暗日这个皇家暗卫头子自然也跟回来了。鉴于之前把高侍君看丢了一次的‘耻辱’业绩,暗日这些日子真的是对高悦如影随形,甚至昨晚在赤云观他都打破了常规跟到了鸳鸯池里去。
因此鸳鸯池里皇帝和高悦都干了什么,别人或许会误会,暗日却一清二楚,也因此当他看到皇上好似有意替高侍君遮掩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行迹恐怕还是被陛下察觉了,而陛下没有动高侍君,在暗日这里就自动理解成了因自己跟了进来,坏了陛下的好事。
所以今日,他借着给周斐琦送信儿之便,特地问了下关于日后高侍君沐浴他是否需要在外等候的问题,可他话才出口,就被皇帝陛下砸了砚台,要不是他躲得快,那砚台必中他脑门!ωWW.chuanyue1.coΜ
暗日拍着脑袋一路运着轻功,心里想着以后高侍君沐浴他还是避嫌吧,不然被陛下误会成自己偷看侍君洗澡岂不是更加糟糕!那可能就不是一块砚台的事了,估计陛下很可能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周斐琦听说高悦烧了那些情诗,嘴上虽没任何表示,心里却有些痛快。他这会儿已经下了早朝,坐在御书房里,看到胡公公正带人收拾地上的那块摔碎的砚台,便觉得砚台换新,他好像还缺个研墨的人,不过眼下这个研磨备选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想到此,周斐琦站起身来,负手向殿外走。胡公公连忙跟上,问:“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摆驾景阳宫。”
周斐琦唇边挂着一丝舒展的笑意,看得出他此刻心情似乎不错。
胡公公连忙应了一声,冲外唱道:“摆驾,景阳宫——”
高悦吃完早膳,来给景阳宫修小厨房的公公带人赶来,高悦便让小幸子去盯这事。他安排好后,则又闷头钻进书房,抄经练字了。
这低头抄着,就见小福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高悦如今一见小福子满脸喜气,就猜到应该是皇帝那边又有了什么动静。
果然,就听小福子道:“侍君,快,快收拾一下吧,陛下正往咱们景阳宫来呢!”
“收拾什么?”高悦就不明白了,周斐琦又不是第一次来景阳宫,小福子怎么还这么激动?再说了景阳宫里里外外都挺干净的啊,这卫生条件接驾没有问题啊?还要怎么收拾?!
就听小福子道:“哎呀,奴才的意思是,侍君您要不要换身衣裳啊?奴才记得陛下好像喜欢您穿粉色呢?”
“不穿!”
高悦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他可还没忘了,上次在永寿宫福寿阁里就因为自己穿了件粉色的衣裳被皇帝当众‘坐大腿’的事,那仇恨值拉得,简直不堪回首!
他又不想跟周斐琦发展出点什么来,何必‘悦己者容’?皇帝要来就来,礼数上让他挑不出错来就得了,要他去取悦周斐琦?门儿都没有!
高悦打定主意,到底还是站了起来,毕竟还要接驾,就去了主殿等着。
高悦坐下后,没一会儿就听门口响起了胡公公特有的嗓音,唱道:“陛下驾到!”高悦起身相迎,却见周斐琦大步走来,还隔着老远就冲他抬手示意他不用行礼。他便微微躬身,退到了门边。
皇帝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在门里驻足,先是侧身打量了高悦一番,才对身后的其它人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说罢,他拉起高悦的手,牵着人往里走去。胡公公极有眼色地为二人关上了门,然后,他忍不住看了眼还不到中天的太阳,心想,皇上昨晚才刚和高侍君泡了鸳鸯池,今日才下早朝就又找了过来,这个频率是不是有些太过频繁了?
大殿里,高悦被周斐琦拉着进了后殿的寝室,他一看到周斐琦往床边走,心里就咯噔一声。而后,马上又想起那句‘纸老虎’,忍不住又有些想笑。这两种情绪天人交战,高悦憋得难受,身体都有些发僵。
周斐琦正握着他,自然感觉出了高悦的僵硬。只不过他把这个反应理解成了高悦的疑惑和抗拒,反而松开了高悦的手,脚步也停了。他四下打量了一遍景阳宫这间寝殿,最后坐在了屏风外的圆桌边上。
高悦见周斐琦不再执意靠近床,看这架势好像是有正经事,松了口气。又见他好整以待地坐下了,忙极有眼色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了一盏茶。
“皇上请。”高悦双手奉茶,态度良好。
“你也坐吧。”周斐琦接过茶,视线落在高悦身上,只觉得今日高悦气色看上去不错,人也显得很是沉稳,越看越觉得自己选他没有选错。只是,有些事恐怕还需他再提点一番。就问:“还没去太后宫里吗?”
“准备午膳过后再去。”高悦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今天早上他起来的晚了,过了请安时间,再赶过去正好就是早膳的饭点儿,不合适,就准备过了午膳,等太后休息好了再说。正好下午也可以和太后多待些时间,出宫一趟,太后还专门给他派了厨子,他还没好好谢谢这位老人家呢。
“嗯,”周斐琦垂眸喝了口茶,突然道:“沽城之事太后听说后,有意彻查后宫,这事你觉得谁来操办合适?”
彻查后宫?!
高悦细细一想,就觉得此举顺理成章,正好借此肃清宫闱。若是操办者有心,还可借此培养自己的势力,一举好几得。当然,这事既然是太后提出来的,人选理应也是太后指派。最合适的人,当然是太后嫡系,只是眼下太后公认的嫡系淑贵妃和林青叔都因之前的‘蛊惑后宫案’被禁足。除了这两人外,眼下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人是自己和菡嫔,再有就是这些日子已在代掌后宫的齐鞘和乔环……
不过,后宫之事,皇帝却亲自来问自己,高悦琢磨着皇帝这个用意,总觉得有些看不清。他不想再掉进皇帝的坑里,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开口道:“此事自然有陛下和太后做主。我在后宫中一直深居简出,一时想不起合适的人选,还望陛下见谅。”
周斐琦看着他,轻轻笑了声,道:“你一项敢言敢荐,怎么这会儿到退却了?”
高悦道:“此事掌权者也或是弄权者,高悦对后宫人了解不多,不敢推荐。”这是实话,高悦相信周斐琦比他更清楚。
果然,周斐琦听完后,点了点头,似乎对他这个说法很是认同。“难得你看得这么透彻,太后的意思是让淑贵妃来主理此事。”皇帝说完又细细看向高悦,观察他的反应。
高悦道:“淑贵妃出身李氏家族,李氏乃太后母族,又是本朝功臣,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由她来主持清查自然再好不过。只是——”
见高悦迟疑,周斐琦轻轻握住他的手,似鼓励般,道:“说下去。”
虽是夏季,高悦指尖依旧微凉,周斐琦的手却温暖干燥,这一握上来,到好像真的把能量传递了过来,令高悦心头一暖,他下意识就冲周斐琦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饱含善意的笑容,令周斐琦一瞬间感觉好似被什么愰了一下眼。
就听高悦继续道:“若淑贵妃之前未陷‘蛊惑’之事,由她来主持此事便是顺理成章。可现在形势不同往日,她一人恐独木难支,若是有人能从旁协助,或许会更好一些。”
周斐琦不是不知道高悦聪慧,他只是从未想到高悦分辨局势的眼光和见识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说一句‘真知灼见’也不为过。
“那依悦儿之见,由谁来辅助淑贵妃更好呢?”
高悦心想这种时候当然是主角受站出来了!这还用问么?于是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道:“齐尚人应可担当此任!”
周斐琦挑眉,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便问:“悦儿为何推举齐尚人?”
因为他是主角受!
可惜,高悦不能这么直接说,只好罗列出一堆齐鞘的优点:什么进退有度、见识卓著……
他说着说着,见皇帝看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深沉,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连忙刹住,有些尴尬地补救道:“当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后宫既是,呃,我的归宿,也是陛下的家,这人选当然还是由陛下或者太后来定最为妥当。”
“既然如此,”皇帝道,“朕便将此事交托与你,悦儿觉得如何啊?”
高悦闻言拧了下眉,又连忙控制住。推脱道:“我能力有限,恐怕难当此任。”
皇帝道:“论进退有度、见识卓著,朕认为你在齐尚人之上。悦儿啊,朕是孤家寡人,在这后宫中能信任的人不多,你,别让我失望。”
高悦心下一惊,皇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若还推脱,恐怕就要招来祸患。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高悦明白眼下就是这种情况,他不能再推脱了,他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即,高悦冲着已经站起来准备走的皇帝,深深一拜,道:“高悦领旨,定不负皇恩。”
“嗯,朕还有事,你记得今日定要去拜见太后,不可再耽搁了。明白吗?”
“高悦明白,送皇上!”
他一路将皇帝送出了景阳宫,回来后,转身又钻进了书房继续练字。
只是,这次高悦边抄着佛经脑子不免又想起回来的路上那些撒播谣言的商贩,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惜代价也要抹黑自己了,想必与皇帝刚才跟自己说的这事有关!只是不知之前周斐琦跟谁说过要派自己清查后宫,那话又被谁听了去……【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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