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西丰公主踩着宛如顶针般纤细的鞋跟,穿过圣维亚皇宫的第一庭院。庭院内是芬芳馥郁的树丛花园,薰衣草、蔷薇花、夜来香……应有尽有。因为几近日落,附近十分清静,也没什么女仆侍从在草坪上嬉戏玩闹。
“真是碍手碍脚。”提西丰褪下黑毛坎肩,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臂,跟在她后面的韦布执行官立刻低下头将军部制服递上。
“我的马呢?”
“安德烈已经被士兵先牵回火器营了。”韦布执行谨慎回答,他口中的“安德烈”正是公主殿下对自己坐骑的爱称,“外面安排了专门的车马等候您。”
“都城的马车会比安德烈快吗?”
“十分抱歉,公主殿下。因为皇宫内不允许体型庞大的战马入内,所以我们只能这样安排。”
“繁琐的规矩。”提西丰面无表情地踏上了马车,“回军部。”
“如您所愿,殿下。”韦布执行官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弯腰将地上的两只金色高跟鞋捡起,和黑毛坎肩一起抱在怀里。
马车沿着格兰德河向西行驶,直至皇家军事堡垒。这座深灰色的“要塞”式建筑,没有建造在山岗高坡,而是在一片开阔的石灰质平地上。历史上说这里曾经是大片的狩猎森林,但后来为了修缮宫殿等工程树木大量砍伐,逐渐沦为眼下这副荒凉的光景。
***
皇家军事堡垒的门口立着两列整齐划一的队伍,队伍的每一位士兵都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佩戴上属于自己的徽章、穗带、以及象征身份的佩刀,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穿书吧
“长官,您回来了。”一个褐色卷发的男人向提西丰公主行礼。
提西丰轻轻“嗯”了一声。这是她在军部的特殊规定,在这里所有人只能称她为“长官”,不而能称她为“公主殿下”。
“审问得怎么样了?罗伊。”
“那二十几个亚兽人里有人坦白了一些,他们中的一些来自兽人联盟里的血字先锋队,确实参加了这次灰墙叛乱。还有一些是奴隶场趁机逃跑的残次品。但是我们还没能问出关于他们都城里内应的身份。”罗伊男爵跟在提西丰公主身后,与韦布执行官并肩而行。
“知道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审。”提西丰在一扇银色金属材质的门停下,罗伊男爵从腰间拿出钥匙,在打开这封闭空间的刹那,一股血腥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抱歉,长官,这间屋子里都是亚兽人的臭味。”罗伊男爵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香水,贴心地喷在了座椅四周。
“你们、才臭……恶心的圣维亚人。”黑暗里有人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抱歉,长官。请您稍等。”罗伊子爵嘴里念着咒语,打了个响指,房间四面便分别亮起了跳跃的火苗。
一个背后布满血痕,长着兽耳的成年男人匍匐在地上,因为四肢和脖子都被蟒蛇般粗壮的锁链拷牢,他只能维持着眼下双膝跪地的卑微姿态,无法随便动弹。
“看来我需要让你先恢复清醒才行。”罗伊子爵一边说着,一边拎起地上的木桶,浑浊不堪的泥水从华纳的头顶倾倒而下。
脏水冲向了华纳的鼻子和嘴,让他无法呼吸,原本就开裂的伤口被再次污染,每一处都像用刀子重新镌刻了一遍,疼痛难忍。华纳紧咬着牙关,将闷哼淹没在喉咙里,他不想自己在敌人面前发出痛苦的哀嚎。
那天,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在听到凯森的咆哮后,他和华德将所有人分为两队,从不同的方向逃离。结果他带领的这一队在路上碰上了一支从其他封地返回圣维亚都城的军队,被逮了个正着。
“让他看着我。”提西丰命令道,罗伊子爵拽了拽一根铁链,华纳的脑袋就猛地被抬起。
“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审问你。你是血字先锋队的队长吗?”
华纳用力咳了几声,将呛在气管里的水弄出来,他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位高挑优雅的漂亮女人。
“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情报的。”华纳恶狠狠地说。
“这次袭击灰墙的计划是你制订的吗?”提西丰没有在意华纳的态度,继续提问。
华纳嘲讽地笑了笑:“一个劲的问个没完,看来你们这次真是损失惨重啊!”
“我们的损失确实很大,主要是建筑损毁和武器折损,在死亡人数方面和亚兽人比起来还是很低的。”提西丰淡淡地说,“大概一比十八吧。”
“你们这些家伙。”华纳眼眶发红,他想猛扑过去撕碎眼前的这几个恶魔,结果咣当作响的铁链又将他硬拽了回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都城里有多少内应?他们是谁?”提西丰说。
“攻打你们圣维亚还要内应?”华纳的肩膀在颤抖,像是在忍着笑,“我们才不屑和你们这些在都城里堕落糜烂的家伙多说一句废话。”
提西丰蹙了蹙眉头,华纳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不太一致:“如果你愿意老实回答,我可以赦免你的死罪。”
“呵,你、能赦免我?”
“当然,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提西丰垂下眼帘。
“哈哈哈……”华纳腥甜的喉咙里滑出几声低笑,“你们圣维亚是没有男人了吗?权利竟然都被你这样柔弱的贵族小姐把控着?真是、有够好笑的……哈哈……”
提西丰叹了口气,她没有说什么,而是伸出右手。
“这里。”韦布执行官将一根黑色的头绳放在女人的手心里。
“贵族小姐……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提西丰抬起双臂,将自己披肩长发紧紧捆绑住。
“你也不了解我——”华纳还未将呛声的话完,砰的一声,腹部就被人狠狠踢中。
一下,两下,三下……污血从华纳的嘴里喷了出来,面部扭成一团,他想自己身体里的器官可能已经被这几下的力道踢得四分五裂了。
他疼痛不堪,肌肉在抽搐,很快就再也没有力气开口硬撑,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为火器营的后勤总管,韦布执行官不太适应眼前血腥暴力的场景,他还是头一次目睹穿着细裙的女人对强壮有力的男性单方面施行暴力惩戒。
或许,他应该忽略施暴者的性别,这样就不会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什么怪异的了。
因为对方本不是一般的女性,而是圣维亚至强至暴的“帝国之矛”啊!
沾染上血迹的黑色圆筒靴用力碾在华纳的后脑勺上。
“华纳,你们的队长叫凯森,对吗?”提西丰俯视着趴在自己脚下的身影,“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事实上,我很清楚你们的身份,因为你们救出的那些奴隶中已经有人招供了。刚刚询问你,只不过是在核实真假而已。”
“为……什么…………”
“你是问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我看了这两天的审问记录,你是所有人中间反抗最激烈的,也是最容易被看透的。”提西丰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腿,“简单说,你是这些人里最愚蠢的。”
“我确实是女人,不过,这应该是你们亚兽人最值得庆幸的事。”提西丰转身离开了审问室。
华纳无力地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怪响,仿佛野兽在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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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布执行官为提西丰殿下递上干净的手帕。
罗伊男爵锁好审问室的门,快步跟了上来。
“他确实不知道都城内应的存在。”提西丰擦了擦自己的手。
“长官,他们会不会真的没有什么内应的?”罗伊男爵顿了顿说。
“灰墙碉堡一共有四处,且都在墙内隐蔽的位置。从有士兵发现敌情,到弗恩皇兄死中间才间隔了十几分钟。如果没有人成为他们的眼睛,扮演他们的头脑,那么短的时间,他们怎么可能顺利完成刺杀。”
“他们收买了军部的人?”韦布执行官有些震惊,“可谁能事先猜到弗恩殿下会待在在哪个碉堡里,况且殿下来指挥这件事本就是十分突然的。难道他们有什么方法能立刻传送讯息吗?”
“我不知道。”这是个尚未解开的谜团,她目前还没什么头绪,“但是只要找到那个女奴隶提到的凯森就会知道真相了。”
路过的阴森铁牢里,断了短腿的努力少女抱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弟弟,呜咽不止。
“但这个凯森很有可能是刺杀弗恩皇子的凶手”韦布执行官说,“据那日的士兵说他身中数箭,摔进格兰德河被冲走了,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那就想办法把他的尸体找出来。”提西丰的语气不容反驳,“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个叫凯森的亚兽人。”
***
“今天晚上你还要帮尼克教授做炼金实验吗?”玛尔斯轻声问,他没有看向希恩,低着头望着桌上的公务文件。
“帕克受伤了,尼克教授帮忙照顾他,这段时间的炼金实验都暂停了。”希恩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回答。
“帕克?是那个和你一起帮尼克教授做事的学生吗?”
“是的,您居然记得他。”
“这很奇怪吗?”玛尔斯问。
“不,只是感觉他应该不是您会留意的类型。”
“确实,但他经常会出现在你的附近,”玛尔斯想了想说,“之前你受伤休息的时候,以及上次为你庆祝生日的时候,还有其他一些场合,他都出现了。”
“您很欣赏他吗?”希恩问。
“相反,我很不喜欢他,”玛尔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看你的眼神。”
“他看我的眼神有什么奇怪的吗?”
“崇拜、痴迷、仰慕……”玛尔斯搁下笔,处理完了最后一份文件,“在我看来,他似乎已经喜欢你到有些疯癫的程度。”
“我想您大概是在开玩笑。帕克和我只是很普通的同学以及朋友”
“或许吧。”玛尔斯耸耸肩,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我的头好像有些疼了。”
“稍等。”希恩走到玛尔斯的身后,两只手富有技巧地按压颞部,来帮助对方缓解疼痛。头疼可以说是皇子殿下的顽疾,以侍从的身份待在殿下身边快一年后,他很清楚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穿】
【书】
【吧】
“感觉好些了吗?”
玛尔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对自己正在享受的头部按摩十分满意。
“他是怎么受伤的?”过了会儿,玛尔斯忽然开口发问。
“您是说谁?”
“那个叫帕克的。”玛尔斯闭上了眼。
“灰墙被袭击那天,他正好准备回乡,然后不小心被卷进去了。”
“真是可怜,他的身体还好吗?”玛尔斯表示同情。
“他伤得很重,但还活着。”
“那改天我们一起去看望他吧。”
“您是说‘我们’?”希恩微微蹙眉,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没错,‘我们’——我和你一起去的意思。”玛尔斯偏过头,“不可以吗?”
“当然,如果您希望的话。”希恩暗中观察着皇子殿下的神情。这段对话听来有点像是情人间的拈酸吃醋,但是依据他的了解玛尔斯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
毕竟他所熟悉的皇子殿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自命不凡的劲儿,就算帕克与他走得亲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机感。
“我希望,我想我有必要去宣誓一下主权。”玛尔斯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
希恩愣了下,他的按摩动作被迫停止了下来,因为有人握住了他的右手。
“我们去幽会吧,反正你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银发青年仰起头,戴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向他提出了这个十分突然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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