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说的没有错,谎言重复的次数多了,就变成了真理。
在路易十六整顿《法兰西报纸》之前,与其说它是法兰西的官方报纸,倒还不如说它是一份花边小报,上面充斥着真真假假的新闻,基本上也没什么人会相信《法兰西报纸》上面的东西。
等路易十六认识到了报纸的重要性并且加以整顿之后,《法兰西报纸》上面的消息就变得靠谱了许多,公信力也就慢慢的提升了上来。
但是,那些法兰西报纸的编辑们却都是精通小道新闻玩法的高手。
针对这一次的事情,《法兰西报纸》上面使用了大量的“不确定”、“疑似”、“怀疑”、“不可能”等等字眼,可是到了欧罗巴贵族和平民的嘴里之后,类似的字眼就消失不见了。
关键是这种消息,总是被人们加工成自己喜闻乐见的样子。
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疑似一万奥地利士兵”,到后来就变成了一万多的奥地利士兵,原因也从一开始的“不太清楚”变成了“这些士兵撞破了弗朗茨二世的丑事被灭口”之类的。
反正就是画风逐渐跑偏,慢慢的就从欧罗巴一路跑到了奥斯曼。
更要命的是,这个消息跟负责出使奥斯曼的戈尔德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奥斯曼。
所以,当戈尔德求见第二十八任素丹塞利姆三世时,塞利姆三世根本就不想见到戈尔德。
你说这啥玩意儿啊,堂堂一个皇帝,居然烧了一万多自己国家的士兵?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得不说,塞利姆三世在奥斯曼三十六任素丹当中属于比较另类的那一个。
塞利姆三世信奉逊尼派教义,擅长吟诗作赋,兼通古典音乐,在对外方面也一直主张和平共处,1791年与奥地利签订斯维什托夫条约,翌年又与俄国签订雅西条约,为奥斯曼的改革争取到了机会,也因为而成为历史上最早实行大规模“欧化”改革的素丹。
简而言之,就是有点儿文青,有点儿理想主义,再加上奥斯曼跟奥地利或者说哈布斯堡家族签订的斯维什托夫条约,塞利姆三世最终还是接见了戈尔德。
只是塞利姆三世也没给戈尔德什么好脸色:“奥斯曼在奥地利驻有大使,你们为什么不先和大使联系,反而要来见我呢?”
戈尔德被噎的语塞,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尊敬的素丹,大使能够解决的问题有很多,但是有更多的问题,是大使无法解决的。”
“正如现在的情况,我们哈布斯堡家族正面临着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围攻,而你们奥斯曼,也即将面临沙皇俄国以及明国的进攻,如果通过大使来回传达消息,可能局面会变得更遭,不是吗?”
塞利姆三世摇了摇头,说道:“你说错了,我们不是即将面临沙皇俄国和明国的进攻,而是已经受到了他们的进攻。”
“就在昨天,沙皇俄国的军队已经向我们发起了攻击,而明国的军队也正在向克什米尔地区进军,说不定哪天就会对奥斯曼展开进攻。”
“所以,请回去吧,奥斯曼现在已经自顾不瑕,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帮助你们了。”
戈尔德急道:“既然我们都已经遭受了邪恶联盟的攻击,那我们更应该在这个时候联起手来,不是吗?”
塞利姆三世依旧摇头:“怎么联手呢?是你们派出军队来帮助我们?还是我们派出军队去帮助你们?”
晃了晃手中的《法兰西报纸》,塞利姆三世又接着说道:“正如你看到,你们的皇帝对于自己的士兵都不在意,说烧就烧,我不相信他会善待我们奥斯曼的勇士。”
戈尔德急道:“这是一个误会——正如1788年的那场误会一样,这一次,多半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而皇帝陛下当时正在遭受法兰西骑兵的追击,所以不得不放弃了掩埋他们的想法。”
戈尔德虽然没在现场,但是猜测出的过程和结果却八九不离十。
但是戈尔德提到的1788年那件事,却又让塞利姆三世变得更加不满。
1788年的时候,还是塞利姆三世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担任素丹,而当时以哈布斯堡家族为首的奥地利却是站在沙皇俄国一边,跟奥斯曼算得上是敌人,直到1791年,斯维什托夫条约签订之后,才让双方的关系缓和下来。
而戈尔德口中的那件事,则是奥地利骑兵和奥地利步兵因为酒水而内讧,最后火并了一万多人。Μ.chuanyue1.℃ōM
塞利姆三世说道:“沙乌地有句老话,叫做骆驼不会踏入上一次的陷阱——1788年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们奥地利的士兵居然还会再次上演?”
戈尔德听出了塞利姆三世的言外之意——你们奥地利的士兵到底是有多蠢,才会犯下如此雷同而且搞笑的错误?
也正是因为如此,戈尔德才会被怼的哑口无言。
还没等戈尔德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劝说,塞利姆三世就已经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连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你们又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来帮助我们奥斯曼呢?”
“同样的,面对沙皇俄国以及更加强大的明国,我们奥斯曼也保证不了自己的安全,也就更不可能抽调兵力去帮助你们。”
“回去吧,我们只有各自面对各自的问题,各自努力,不给对方添麻烦,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
相比起出使奥斯曼但是被拒绝,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的戈尔德,负责出使大明的瓦尔兹却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
神圣罗马帝国,或者说奥地利,离着奥斯曼并不算很远,可是奥地利距离大明的距离就很远。
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明国,完成皇帝陛下交待的任务,瓦尔兹甚至改变了自己的发型,又伪造了证明,以试图登上前往明国的船只。
但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瓦尔兹下错船了——
这艘来自法兰西的“黑珍珠号”确实是通往大明的商、客混用船只是没错,最终的目的地也确实是大明的天津港,如果瓦尔兹从头到尾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船上,等到了终点之后,也就离大明的京城不远了。
可惜的是,瓦尔兹实在是太过于心急,以致于在听到“大明XX港”的提醒之后就匆匆忙忙的下了船,等瓦尔兹略作休息,开始找人打听前往京城的路时却被告知,这地方确实是大明的地盘没错,但是他下船的地方叫做兰芳港,离着大明京城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而下一趟前往大明天津港的船,却要半个月以后才会过来。
当然,也有可能会晚上那么几天。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瓦尔兹差点儿就疯了。
半个月?还有可能更晚?
那是不是等自己到了明国,提交了国书,代表哈布斯堡成功加入了小破锅,远在欧罗巴的哈布斯堡家族也该凉透了?
无奈之下,瓦尔兹只得揣着国书,找到了当地的官府衙门,试图说服这些官府衙门能派船送自己一程。
对于有人揣着国书前往大明,兰芳布政使司的官老爷们还是很乐意提供帮助的,但是从县衙到州衙再到府衙,最后到了兰芳布政使司衙门,这时间也过去了好几天,而且在看到瓦尔兹只有国书而没有“方物”的时候,兰芳布政使司衙门的官老爷们也就兴趣缺缺,最后还是看在国书的面子上给安排了一条船。
可是这条船并不是专门用于海上远船的大船,而是更适合近海航行的小船——如果是大船,那么瓦尔兹就可以直接从兰芳港前往天津港,路上还能缩短一些时间,而小船的话,就只能先从兰芳港航向交趾的港口,再从交趾的港口航行广州港,然后是松江府、宁波、即墨、登州,最后才是天津港。
这么七拐八拐的航行下来,等瓦尔兹好不容易赶到了顺天府,时间就比原本预计的要晚了一个月左右。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才真正让瓦尔兹感到绝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顺天府衙门,却被告知顺天府衙门不负责小破锅的事情,更没办法让瓦尔兹见到大明皇帝陛下。
经过指点,瓦尔兹又好不容易找到了鸿胪寺衙门,而鸿胪寺衙门的官员却遗憾的告知瓦尔兹,大明皇帝目前不在京城,已经出去游玩了,至于什么时候上才会回来,那就谁也说不好了。
至于说哈布斯堡家族想要加入小破锅的想法,鸿胪寺衙门的小吏也给出了答案?小破锅不是随时都能加入的,起码要等到一年一度的小破锅大会召开的时候才能提交申请,等到第二年小破锅大会的时候才会正式给出答复。
更关键的是,加入小破锅还得处于非战争状态并且要五大善人一致同意才行,现在哈布斯堡正在跟法兰西和英格兰开片,妥妥的处于战争状态,而且还是跟五大善人中的两家打仗,想要加入小破锅?难喽~ωWW.chuanyue1.coΜ
瓦尔兹怀疑这些明国的官吏们在演自己。
通过最近打听来的消息,瓦尔兹已经知道了明军平推廓尔喀,明国马上就要对奥斯曼开片的消息——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一个国家的皇帝不留在京城或者到前线去坐阵,反而跑出去游玩?
瓦尔兹觉得自个儿的脑子还没有那么笨,最起码也没笨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程度。
但是鸿胪寺的小吏还真就没骗瓦尔兹,因为朱劲松最近确实没有在顺天府待着,而是跑到了江南。
正德下过江南,麻子也下过江南,钱聋老狗也下过江南。
由此可见,下江南对于皇帝们来说,可能真就是一项喜闻乐见的活动。
不同的是,钱聋老狗下江南是为了视察小娘子们身上的河道工程,而朱劲松下江南则是为了收心。
收江南百姓的心。
自从衣冠南渡之后,中原堂口就有了南边北边互相看着不顺眼的趋势,杨二修运河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洪武年间的南北榜也同样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大多都是治标而不治本。
朱劲松这次跑到江南,就是打算找一找治根的方法。
顺便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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