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庙村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只有百十户人家,全村上上下下一共不过四五百口人,村东头放个屁都有可能熏到村西头,属于再典型不过的小村庄。
当然,村子小也有村子小的好处,那就是朱老三很容易就能敲着破锣在村里转一圈,而且刘庙村的村民都极为听话的赶往了打谷场,因为朱老三一边敲着破锣,一边高声喊着举人老爷要给大家伙儿分粮分钱还分田。
这对于刘庙村的村民来说可是件稀罕事儿——往常听说过刘举人怎么坑了哪家的地,也听说过刘举人家的大少爷又是怎么欺男霸女,可是这分粮分钱还分田,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只是等到了打谷场后,刘庙村的村民们就彻底懵逼了。
往常在村子里不显山也露水的朱家三兄弟,居然把钢刀架在了刘举人的脖子上?还逼着刘举人家的护院把刘举人家的钱粮都搬到了打谷场?
这朱家三兄弟是打算做那劫富济贫的好汉?
看清楚了情势后,刘庙村的村民们一边在心里盼着朱家三兄弟赶紧杀了刘举人然后给大家伙儿分钱分粮,一边又忍不住替朱家三兄弟担心。
杀了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这……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呀!
朱晓松跟朱二旦互成犄角之势,挟持着刘举人站在打谷场唯一的那座碾子上,瞧着台下的村民越来越多,而远处也没有村民再赶往这个方向,朱晓松便咳了咳嗓子,高声道:“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认识俺吧?”
眼看着台下的百姓没人回应,朱晓松也不以为意,反而紧了紧架在刘举人脖子上的钢刀,向着一个比较靠前的百姓喊道:“二牛,还记不记得你新娶的媳妇是咋没的!”
被唤作二牛的那人瞪着一双牛大的眼睛,怒道:“你他娘的胡说些什么!”
被人骂了,朱晓松也不恼怒,向朱二旦使了个眼色,朱二旦便将手里一直提着的人头扔到了二牛的身前。
朱晓松瞧着被吓得退了一步的二牛,嘲讽道:“怎么,连仇人富察格济喀的脑袋你都怕?”
说完之后,朱晓松也不理会呆愣当场的二牛,反而又将目光投向了二牛旁边的汉子:“怀文叔,你家小翠妹子是咋没的?”
被唤作怀文叔的汉子神色一暗,目光却不自觉的瞧向了站在碾子不远处的刘举人一家老小,尤其是望向刘大小姐时,怀文叔的目光中更是充满恨意。
因为前些年遭灾的原因,刘怀文不得不把当时刚满十三岁的小翠卖到了刘举人家里做奴婢,只是谁又能想到,刚刚到了刘家不满旬月,小翠就因为触怒了刘家大小姐而被活活打死!
恨不恨?
自家的女儿被人活活打死,谁能不恨?
可是恨又能怎么样?
小翠是被自己卖给刘家的,有契约文书在,就算被人活活打死了,官府也不会向着自己!
想要报复,自己又怎么斗得过有钱有势的刘举人刘老爷!?
瞧着神色阴晴不定的怀文叔,朱晓松对朱老三道:“把你的刀给怀文叔,看他有没有胆子替小翠妹子报仇!”
朱老三把尖刀递到怀文叔手里,而怀文叔却像接过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浑身打了个激灵,手里的尖刀也直接落到了地上。
朱晓松呵的笑了一声,瞧着怀文叔道:“你要是想替小翠妹子报仇,你就把刀捡起来,你的仇人就在那儿站着,小翠妹子也在天上看着。”
说完之后,朱晓松又不屑的瞥了一眼围在刘举人一家老小身前的护院,说道:“我看谁敢拦!小心老子手发抖,先宰了你家举人老爷!”
刘举人终于忍不住了,怒骂道:“畜牲!姓朱的,你就是个畜牲!”
朱晓松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直接用手上的刀柄砸向刘举人的嘴,直把刘举人的牙齿都捣落几颗,这才笑道:“咱没让你说话,你最好把嘴给咱闭上!”
被朱晓松这么一砸,又迫于脖子上朱二旦的钢刀,刘举人终于不敢骂了,只是恶狠狠的瞪着碾子下正在天人交战的怀文叔,颇有一副你敢拿刀本举人就敢要你命的态势。
朱晓松也不以为意,示意朱老三过来拿刀逼住刘举人后,自己反而跳下了碾子,从碾子前面的一个筐子里掏出一叠纸,笑道:“这里,都是咱刘庙村老少爷们儿亲手按了手印的欠条。”
朱晓松先是瞧了瞧碾子上想要用目光杀死自己的刘举人,又瞧了瞧刘庙村的一众庄户,然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欠条引燃,笑道:“打从现在起,这些欠条就不存在了,老少爷们儿也能轻快点儿!”
瞧着筐子里的欠条都被引燃,刘庙村的百姓在感觉身上蓦然一轻的同时,却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听说朱家娃子他爹快要撑不住了,莫不是朱家这娃子被刺激疯了?”
“烧了这些欠条,那不就是烧了刘举人的命根子?那刘举人还能轻饶得了他?”
“他既然敢烧了欠条,说不定连刘举人也敢杀呢?”
“管他呢,反正烧欠条的是他,以后就算是官府追究起来,那也追究不到咱们头上。”
“……”
朱晓松听着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高喝一声道:“安静!”
待众人都安静下来后,朱晓松才又上了碾子,接过老三手里的钢刀,瞧着一众村民冷笑道:“二牛!你新娶的媳妇刘举人派人抢去给了满大爷,回去后就上了吊,你没敢替她报仇!”
“刘怀文!你女儿小翠被你卖给了刘举人,一个月的时间不到就被活活打死,原因仅仅只是她给刘家大小姐打的洗脚水烫了些!你也没敢替小翠报仇!”
“还有你二老歪!你那条腿是怎么瘸的?不就是挡了刘家大少爷的路,被人家给打瘸的?”
“还有你们!谁家没被刘举人家坑过?谁家没被刘举人霸占过田产?”
“结果可倒好,你们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受了,你们觉得生斗小民斗不过人家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一个个的连屁都不敢放,你们就是一群没卵蛋的怂货!”
“现在,报仇的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要是你们还不敢报仇雪恨的话,那就干脆把裤裆里那二两肉割了去,省得丢人现眼!”
怂货,报仇雪恨,裤裆里那二两肉割了去,这些词语就像入了脑的魔音一般,不断在众人的脑海里打转。
如果没有人当面揭破,哪怕被刘举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大家伙儿都能强行把这口气忍下去,毕竟民不与官斗,举人老爷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官,想斗也斗不过。
可是,朱晓松这个缺德带冒烟的专揭大家伙儿的伤疤,就像一阵狂风一样吹走了一众驼鸟头上的沙子。
这就忍不了了啊!
刚刚还迟疑不决的刘怀文啊的一声,捡起地上的尖刀就冲向了刘举人的一家老小,早就红了眼的刘二牛更是直接冲向了刘举人家的那些护院家丁——当初就是这些人把自家媳妇抢走的!
刘二牛和刘怀文已经彻底被刺激到发狂了,什么生死什么官府什么后果之类的都被抛诸于脑后,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人!报仇!
碾子下彻底乱了起来。
所谓万事开头难,若是一直没有人带头,只怕朱晓松在碾子上说破大天也不会有人敢对刘举人家的护院家丁们举起拳头,甚至连怒视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而有了刘二牛和刘怀文两个带头的,剩下的那些百姓就彻底疯狂了起来,似乎要把多年积累下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至于刘举人家的十几个家丁护院……虽说这些护院家丁们都身强力壮且敢打敢杀,但是在面对着冲过来的两百多号村民,这十几个护院家丁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最后一个护院的惨叫声平息下去,刚刚还群情汹涌的刘庙村村民们才慢慢回过神来。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打死了举人老爷家的亲眷和家丁护院?
许多人都迷茫的瞧着自己的双手,既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心里又暗觉爽快,同时又开始担忧官府追究的后果。
直到众人被刘举人呜呜的惨叫声惊醒过来。
刘举人原本以为朱晓松三兄弟最多也就是抢了自家的钱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朱晓松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根本不是什么劫富济贫,这踏马根本就是造反啊!
朱晓松却毫不理会呜呜惨叫的刘举人,而是望着碾子下的村民,高声道:“下面的筐子里,还有刘举人这些年搜刮来的钱财,这些都是老少爷们儿的血汗钱!”
“老三!你去把这些钱和地契什么的都分给大家伙儿,也算咱们三兄弟临走之前给乡亲们做点好事儿!”
“待会儿,大家伙儿再商量着把那些粮食分了!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地,凭什么要交六成租子给刘举人?”
“至于刘举人一家的事儿,大家伙儿只要没人说,官府一时半会儿的就发现不了,等到官府发现了,俺们三兄弟也早就到了玉皇山上落草,到时候大家伙儿直接把事情推到俺们兄弟三个身上就行!”
说完之后,朱晓松便直接一刀砍向了刘举人的脖子,喝道:“老狗!黄泉路上,你一家人可要整整齐齐的!”ωWW.chuanyue1.coΜ
朱晓松杀人如杀鸡,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第一次杀人的不适感,而碾子下的百姓却被吓得呆住了。
直到过了好半晌,回过神来的刘二牛才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朱晓松道:“俺佩服你是个汉子!俺想跟着你干!”穿书吧
刘怀文也站了出来,望着朱晓松道:“算俺一个!以后俺都听恁的!”
有了刘二牛跟刘怀文带头,碾子下的人群里又稀稀拉拉站出来二十几号青壮,虽然没再说什么跟着朱晓松干,但是站在刘二牛和刘怀文身后的举动却是再明显不过。
碾子上,朱晓松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
行事阴狠暴戾?不择手段?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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