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凤邶夜微微垂眸，眨了眨干涉的眼睛，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很讨厌这里？”
所以那么着急想要离开。
也是！
一个关着魔物，被魔气笼罩，时常还有邪祟出没的冷宫，谁会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这里的。
没有人！
江妩震惊的看着凤邶夜，方才还一脸欣喜和开心的他，眨眼间便黑气萦绕。
连整个宫殿都被笼罩，昏暗逼仄。
那些黑气像是一个个野兽，在凤邶夜头顶上空张牙舞爪，无声嘶吼。
看着只有话本里才出现的情形，江妩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凤邶夜，你……到底是什么？
是魔是妖？是山涧精灵？还是堕仙？
因为话本上说，只有这些东西身上才会有黑气。
这才委婉询问。
没想到凤邶夜勾唇一笑，带着血腥和肆虐：“是魔如何？是妖又如何？”
江妩眨眼，所以她是救了一个妖或者魔？
她也太牛掰了叭？！！
“你笑什么？”凤邶夜笑意收了几分，死死盯着江妩。
她也觉得，他是一个笑话是吗？
江妩原本是捂着嘴偷笑，闻言没忍住直接大笑。
笑的凤邶夜脸色越来越黑。
眼见他即将失控暴走，江妩这才摆手笑道：“不不不！我就是觉得自己也太厉害了！居然救了一个妖魔！”
先让她叉会腰。
可把她牛逼坏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意外和震惊都来不及掩饰。
凤邶夜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江妩一脸自豪，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只剩下复杂。
许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开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www.chuanyue1.com
江妩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能碰到我？”
她可是有金身护体的人，凤邶夜根本就伤害不到她，她怕什么！
许久之后，凤邶夜忽然笑了。
她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江妩道，“你转过去叫我看看。”
凤邶夜这才想起他身上的伤，背对着江妩，心想伤口肯定又裂开了。
他早都习惯了。
“诶？居然这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诶！好神奇！”
凤邶夜一愣，怎么可能？
他连忙去看别的地方，果然胳膊腿上的小伤口，全都消失不见。
他不相信，又跑去边上的破旧的柜子里面翻了许久，找出两块铜镜来，一块给江妩，一块自己拿在手里。
“我看看。”
“真的好了！不骗你。”
江妩嘴上这样说，但还是配合他举起镜子，叫他看清楚。
看着愈合了大半的伤口，凤邶夜比江妩更震惊。
他的母亲凤灵雨是妖魔结合的产物，生父牧云归却只是个凡人，妖魔之体同凡人结合，便生出凤邶夜这个怪物来。
自小便能吸收魔气，引来邪祟，鬼魂在他面前都瑟瑟发抖。
他是妖，是魔，亦是人。
身为天子的牧云归，见自己竟生了个怪物出来，震怒之余更多的是恐慌害怕。
牧云归想方设法想要杀了凤邶夜，可他就是杀不死。
非但杀不死，还会反弹给牧云归，给牧云归招来祸事。
无计可施的牧云归只能把他扔在冷宫。
既然死不了，那就叫他受尽折磨。
总之不能叫他好过，起码得生不如死。
上天给了他不死不灭的躯体，却不能受伤，一旦受伤，身上的血液就会引来大量魔气和邪祟，因魔气和邪祟的侵蚀，使他的伤口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
刚开始，牧云归还会简单包扎一下伤口。
后来觉得麻烦，便就算了。
反正也死不了。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因此在看到后背的伤竟然奇迹般地愈合时，凤邶夜比谁都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伤好得如此之快。
拥有妖魔血统的他无比聪慧，很快就明白其中关窍。
他目光灼灼看着江妩：“是你！”
江妩不明所以，把镜子塞给他：“什么是我？”
凤邶夜如实说道：“因为你我的伤才好得这么快。”
江妩没想那么多：“那看来这个药确实不错，毕竟可是太……神医配的，再加上你自己体质好吧！”
她爹江樾的伤就好得特别快，旁人要七八天十天的恢复期，江樾三天就好了。
因此江妩并未放在心上。
江妩说罢忽然想起什么。
问他：“你昨夜不会一夜没睡吧？”
再看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天那身，愈发肯定。
凤邶夜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困。”
其实是他怕江妩悄无声息走了。
就像上次，突然来了，又突然离开。
眼睁睁在他面前消失。
毕竟她是仙子。
这才守着江妩，就算要走，也得他亲眼看着才行。
江妩道：“你去洗漱一番，莫要脏兮兮的，白瞎了你这张脸。”
两次见他，都狼狈得像个乞丐。
江妩说罢，又想来他都被赶到冷宫了，能混饱肚子都很艰难，何谈其他。
便又道：“罢了，你且先等等我。”
她去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凤邶夜能穿的衣裳。
“你干什么去？”凤邶夜一把拉住她，生怕她走掉。
江妩：“给你找件干净的衣裳啊！”
凤邶夜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默了默后：“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认识路吗？”
他拉着江妩，边上是早就准备好的盥洗用品。
“用完早膳再说。”
江妩也没客气。
填饱肚子后，凤邶夜同江妩出了冷宫。
她抬头看了一眼，烈阳当空，是个好天气。
只是在出冷宫大门的时候，门上挂着的铃铛疯狂作响。
江妩咦了一声：“奇怪，又没有风这些铃铛响什么？”
凤邶夜抬头看了一眼那些拼命尖叫的禁妖铃，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和不屑。
江妩并没有指望凤邶夜回答，在她看来，他也是一个小孩子，肯定不知道。
江妩长这么大，没少往皇宫跑，只是比起楚国皇宫的奢靡华丽，这里更多的是庄严肃穆，青砖黛瓦上雕的全是古朴神秘的符号。
“这里怎么到处都贴了符篆？”江妩惊讶。
转瞬又了然，这里是一个仙魔共存的修仙时代，会有符篆不足为奇。
就像她昨夜刚来时，凤邶夜不也在研究符篆。
“无用之功罢了！”凤邶夜淡淡道。
黑漆漆的眼眸里涌起丝丝暴戾，很快就消失不见。
冷宫的甬道荒无人烟，直到两人走出许久，才陆陆续续碰见了宫人。
那些人看到凤邶夜像是看到怪物一般，落荒而逃。
江妩看了凤邶夜一眼，见他习以为常，便压下心底怪异。
没多久，迎面走来一位十分贵气的少年。
看到凤邶夜，少年脸色一变，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怪物么！谁给你的胆子竟然随意进出冷宫！”
看着他趾高气扬惹人生厌的模样，江妩莫名想起了三皇子楚盛泽，两人一样讨厌。
凤邶夜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带着江妩就走。
“站住，你个怪物！”
被无视的对方脸色难看，伸手就去拽凤邶夜。
江妩骂道：“哪里来的小孩，真是没礼貌！”
却忘了她自己也不大。
他没管江妩，直接拽住凤邶夜的衣领：“信不信我再把你摁在地上往死里揍！让你哭着求爷爷饶命！”
江妩连忙去拉，结果却扑了个空，手直接从对方身上穿过。
“诶？我碰不到他？”
凤邶夜微微点头：“好像是的。”ωＷＷ.chuanyue1.coΜ
江妩想到什么，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见没什么反应，愈发惊奇。
“他好像也看不到我！”
还不等凤邶夜说话，对方就先吓得脸色一变：“你你你莫要装神弄鬼，实话告诉你，我我我可不怕你！”
凤邶夜没有看他，而是对江妩点头：“好像是，他确实看不到你。”
“啊——有鬼啊——”
一句话吓得他落荒而逃，惊得屋顶上的白鸽都扑棱着翅膀乱飞。
身后的宫人更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逃走了。
仿佛江妩是吃人的猛兽。
江妩：“……”
这胆子也忒小了吧？
好在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尚衣局。
江妩心中一动，对凤邶夜道：“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给你拿几件衣服出来。”
知道她要干什么，凤邶夜点头答应。
没多久，江妩兴高采烈出来。
一股脑把衣服塞进凤邶夜手里。
“她们真的看不见我！只有你才能看见我！”
真的太神奇了。
她的猜想是对的！
见她这么高兴，凤邶夜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是，只有我能看见你。”
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只属于他一个人。
两人往回走。
凤邶夜边走边问：“你怎么拿了这么多衣裳？”
“你要换洗啊，总不能只拿一件吧？何况你个子长的快，得多拿几件。”
反正那些人又看不到她。
可凤邶夜就不一样了，他被扔在冷宫自生自灭，若是被人看到他还偷拿衣服，岂不遭了？
想到这里，江妩半开玩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偷东西呢！要是叫我爹娘知道了，肯定揍死我。你可真有福气！”
黑暗荒芜的心底仿佛有什么缓缓流淌而过，向来森冷没有丝毫温度的地方，竟感到了丝丝暖意。
他抱紧怀中的衣裳，认真说道：“不是偷，是拿！”
对上江妩的视线，凤邶夜解释：“尚衣局掌管了各宫所有穿衣剪裁，我也有份。”
只是那个人叫他自生自灭，后宫的人都是墙头草，随风而动，自然不会叫他好过，哪里会给他这些。
因此，他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江妩乐了：“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凤邶夜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带江妩在附近转了一圈。
他私心里想叫江妩熟悉这里。
而且这里已经是他自己的地盘，其他人不会轻易过来。
“你身上的伤就是他们打的？”江妩想起刚才的事，问道。
凤邶夜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
江妩看着他。
凤邶夜有些犹豫。
不等他开口，江妩就道：“没事，不想说就算了。”
“我没有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那么一股冲动，叫凤邶夜想把他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江妩。
因为在这里，只有他才能看到江妩，碰到江妩，跟江妩说话，而江妩也只能碰到她，别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这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告诉凤邶夜，世人信命，那江妩便是他命中注定该遇到的人。
第一个关心他，给他吃的，帮他疗伤，给他找衣服穿的人！
那是凤邶夜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压下。
凤邶夜言简意赅道：“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变强，最有用的法子就是拳头，打到他们屈服，他们也就不敢再惹我，身上的伤就是这段时日来的，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江妩表示了然。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狠，只有被欺负的份。
只是更多的是心疼。
毕竟他才十岁。
想到这里，江妩叹了口气：“若是我早早跟爹爹习武就好了，这样还能教你一招两招。”
凤邶夜却道：“习武太辛苦，不适合你。”
更多的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她去吃这个苦。
“不过你会仙术，学这些也没用。”
江妩：……她要真的会仙术就好了。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凤邶夜给她教了几招。
他说：“我给你几个自保的符篆，只要你学会，画出来的符一般邪祟不敢靠近伤害你。”
两人蹲在地上。
江妩兴致勃勃看着期待着。
可是凤邶夜拿起树枝，迟迟没有动作。
“快画啊！”江妩催促道。
凤邶夜抿了抿唇，捏着树枝道：“你们神仙什么都会，哪里用得着学这个。”
是他方才忘记了，竟还想着教神仙符篆。
简直贻笑大方。
“神仙怎么了？万一我们学的跟你的不一样呢？”江妩理直气壮，“快画！”
她当真好奇的紧。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凤邶夜没在犹豫，终于落下树枝。
画了一个简单的符篆。
尔后对江妩道：“你先试试看。”
江妩到底有前世的丹青功底在，如今照猫画虎，一会儿就出了成品。
她觉得有些简单：“是不是还有更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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