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羽最恨年份问题,皇上却一直问她何年何月,第一次她抖个机灵,遮掩过去,第二次要如何是好?
正在她张口结舌之际,沈嫣柔却突然开了口。
“回皇上,”沈嫣柔道:“沈青玉的母亲并没有入沈府,她的名字也不再沈氏族谱里,实际上我父亲并未纳过妾。”
皇上听得一愣,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她的母亲没有名分?”
沈嫣柔:“是,并无名分。”
皇上将捻动的珠串拢进掌心,脸色微沉,对于此事他颇感意外,君臣十几年,以他对沈丞相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刻薄寡恩之人,就算沈夫人反对,他也一定会尽到所有应尽的义务。
“那你……可算是沈家后人?”皇上问江轻羽。
江轻羽知道这档事,沈青玉在其母过世后,被沈家寻回,认祖归宗,名字是进了族谱的:“是,民女入宗室,在族谱,是沈家后人。”
母无名无分,只留子嗣在宗祠,这通常是高门大户人家的惯用伎俩。不肖子侄在外面胡混了不体面的女人,有了孩子,便等孩子生下来,接回府里。孩子有名分,入宗祠,但生下孩子的女人,便被当做蔽履丢弃。
皇上的目光不由得在江轻羽身上徘徊了几回,想来这孩子的生母出身应该不好,若是到了连妾室都不能为的份上,恐怕是入了下九流行当。
想到此处,心中不禁生出了许多感慨,皇上侧身缓缓倚靠在扶手上,目光微扬,仿佛能透过席棚望见天际。
沈丞相辅政多年,若是没有磐石般的心性,断不能担起丞相重任,这样一个人,若情不能自抑,与那样一个微尘女子结缘,想必定是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共枕一场是前世修缘,虽不能相携白首,却也为沈家绵延子嗣,一抔黄土便不闻不问,不是这样的道理。”皇上语声缓缓,似也有感怀之情:“来日朕与丞相说说,将你的母亲写入族谱吧!”夶风小说
沈嫣柔心中一震,甚至顾不得礼法,竟在圣驾前愕然抬起头:“陛下!”
皇上余光瞥见她的反应,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至于你生母的出身,若是个问题,便想办法抬一抬,这些都好说。”
沈丞相鲜少参加宫里举办的活动,大家都觉得是丞相持重喜静,不爱凑热闹,也有人认为沈相位高自持,不愿予人结朋营党的话柄。总之,满朝上下早已习惯在群臣宴会上见不到沈丞相的身影。
春日狩猎,百官休沐一日。沈夫人和沈嫣柔一起去了猎场,沈丞相难得清静,挥退了随从和丫鬟,他独自走进书房,关上房门。
书架后面有一道机关,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一国之相,担万民福祉于肩,履薄冰与万丈之渊,书房里个机关密阁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沈丞相随手在书架上挪了几下,后面的机关便开了,书架侧移,露出后面一个暗阁来。
暗格只有三尺来长,两尺深纵,里面放了些东西,沈丞相从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东西,握在手里来回摩挲着,缓步走到书案前坐下。
那是一只银手环,颜色有些暗淡,想必是有些年头的东西。手环上雕刻着许多繁复的花纹,并不是普通的花卉图样,而是一串串异域的符文。
沈丞相拿出一块细绒布,仔细地擦拭着银手环。
他神情专注,动作轻柔,仿佛在精雕细琢一件珍宝。
每一个符文的轮廓棱角,他都擦得分外仔细,眼神温柔得仿佛在注视久别重逢的恋人。
银手环在他手中缓缓转动,透过他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指缝,能看到银手环背面刻的两个小字,桑翡。
这两个字的雕刻与正面花纹完全不同,笔画纤细,刻痕粗糙,自考便知是有人后刻上去的。
刻在手环内侧,许是主人名字。
沈丞相边擦拭经年氧化的黑银,边喃喃自语道:“玉儿变了很多,虽然还是那般倔强,但性子活泼了不少,遇事也知道变通,愈发像你了。”
“她到底还是嫁给了王侯,当初她执意如此,我也拦不住,没能兑现承诺,是我的过错,不过她夫君待她很好,你可以放心。我会看着她,不让她受委屈。有件事我一直在想,等我行将就木之时,打算把你的事都告诉玉儿,她应该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的人,你说,好不……”
最后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沈丞相手中银环却突然滑脱,跌在地上发出一串脆响。
皇上一时感怀,一句吟叹,就把沈青玉生母的名字写进族谱,给了她名分,给了她登堂入室的权利。
沈嫣柔敢怒不敢言,直气得捏紧了拳头。【穿】
【书】
【吧】
此事与江轻羽而言,有无皆是缘,本是件无所谓之事,但看到沈嫣柔被气成那个样子,心中弄你畅快,于是便万分感激地叩谢了皇恩。
皇上很满意,主要是对自己这个有情有义的决定很满意。轻笑扶须,显得格外慈眉善目。
一旁的内侍总管见皇上是真的把正事忘了,不得不在后面小声提醒道:“陛下,今天踏青之事……”
皇上一怔,露出一个毫无掩饰的恍然表情,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要叫她们两个人来这里。
“朕听说今日在后山,你们大闹了一通。”皇上骤然冷下脸,提起此事,江轻羽和沈嫣柔都吓了一跳。
“是因为药囊?”皇上面露愠色,将蜜蜡佛珠扔进另一只手里,手拄着椅子扶手,身子微微前倾:“对内务司制的药囊做了手脚,还换来换去,最后引来了蛇,弄得狼狈不堪,最后还闹得尽人皆知!”
江轻羽和沈嫣柔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现在大家都在传,惠王妻妾争风吃醋,互相设计陷害。惠王身边的女人都心思狡诈,阴狠恶毒。”皇上冷眼如怒,扫过下面跪着的两个女子:“你们不仅污了惠王的名誉,还让皇家颜面尽失,你们可知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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