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琛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哄了半天,自己闹得满头大汗,还沾了满袖子,满胸膛她的眼泪鼻涕,而她的眼泪却越流越凶,怎么都不肯相信他的话。
他无计可施,只能叫来护士长。
“孩子好好的,但是因为太早跑出你的肚子,所以必须在恒温箱里,我给你拍了照片过来了。”护士长拿着手机,给她看孩子的照片。
小小的,瘦瘦的,红红的一团,名牌上写着她的病床号码和她的名字。
“好丑,我这么好看,她怎么这么丑?以后怎么嫁人?”她握着手机,一手捂着嘴,哭着说道。
“干吗要嫁人,娶个媳妇啊。”护士长好笑地说道。
“怎么能娶媳妇啊?”陆拾染奇怪地看了一眼护士长。
“不娶媳妇,你还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啊……”护士长更加觉得好笑了。
封景琛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染染,不是女儿,是儿子。”
“啊?”陆拾染楞住了,b超看错了?
“那我买的全是女孩子的衣服。”她惆怅地说道。
那些可爱的,漂亮的小衣服,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统统给小公主穿了一遍,结果现在是个小子。
“以后再生一个漂亮的女儿。”见她情况稳定了,护士长也松了口气,调了一下病房的温度,关门出去。
以后,以后可不敢让她生了!一次剖腹产,下一回只怕又得剖,这割了又割,她不害怕,他看着都怕。
封景琛端着牛奶过来,小声问:“喝一点吗?我看你要疼一晚上,补充一点体力。”
陆拾染抬起红眼睛看他,气呼呼地说:“你为什么诅咒我疼一晚上……”
封景琛的手僵在半空中,无奈地说:“我也不想你疼,现在就好了才好呢!”
陆拾染怔了一会儿,又开始呼痛,愁眉苦脸地说:“封景琛,你得重新想名字了。还有,宝宝的小弟弟到底是多小,怎么没照出来呢?会不会不正常?”
封景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被手或者脚挡住没照出来很正常,怎么就和大小联想起来了,好像以后不长大一样。有他这么优良强悍的基因,那肯定是差不了的啊。
陆拾染又开始挣扎,双手不停地抹眼泪。肚子痛得受不了,坠得痛,绞得痛,仿佛还有手在里面掏……
“还在痛?”沐秦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只袋子,是给封景琛的宵夜。说是宵夜,其实封景琛连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围着她转。
封景琛面对她这样的疼痛,毫无办法,既心痛,又心焦。刀口在她的身上,又不可能凭空转移,这是他人生中感觉最无助的时刻。
这样熬了一晚上,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封景琛精疲力竭地趴在一边,紧握着她的小手,也想睡上一会儿。这可比工作熬夜累多了,坐立不安,神经绷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办法放松一分一秒。
才进入梦境,手机又响了。他拧拧眉,看了看来电,是小张打来的,他去处理醉鬼的事了。
“封总,我们查过了,那醉鬼就是个普通的商人,确实不是故意。他酒醒了,一直在磕头求饶。你要见一见吗?”
封景琛慢步出来,轻轻地关上了门。
温度很低,走廊上的窗户没关,冷风吹进来,顺着脖子往衣服里钻。他扣上衬衣敞着的领扣,放下皱巴巴的袖子,想了会儿,低声说:“先别放,关几天。”
陆拾染说过,有人推了她一下,她踩到了什么东西,还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双女式皮鞋。
“监控呢?”他沉声问道。
“监控看过了,叶雪颜确实返回来过,但是太太摔跤的那里没有摄像头,是死角,没有拍到她。餐厅里用餐的人,没有可疑的。太太说的那些灰色衣服,也没有在餐厅出现。他们的背景查不到,但是看上去有些来头。”
“叶雪颜在哪里?”封景琛的脸色一沉,怒火在胸膛里满胀。
“在我这里,她一直说不是她,房间里的东西全砸了,一直嚷着要见你。”
“关着。”他挂上电话,深深地吸了口气。
回到房间里,陆拾染依然在沉睡。尽管只有一天一夜,但陆拾染憔悴得仿佛有一年未睡过了。
他弯下腰,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在她的额上亲吻了一下。
淡白的光落进他赤红的眼睛里,化成了两片温和的海。
……
第二天。
拔掉尿管,陆拾染尝试着下床走动了。
她急着去看孩子,这个还没在她肚子里住够就不得不出来的小东西,已经孤独地在恒温箱里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怜的小东西!
“啊……”脚尖着地,陆拾染立刻痛得轻呼了一声。ωWW.chuanyue1.coΜ
“可以吗?”封景琛连忙扶住她,眉头轻锁,小声问:“不然再躺躺?”
“我想看宝宝。”陆拾染咬咬牙,弯着腰,捂着肚子,慢慢吞吞地往前挪。
刀口实在痛,没一会儿,汗很快就涌出来了,贴在背上凉凉的。挪了七八分钟,才走出了病房的门而已。
封景琛真想把她抱起来,双臂护在她的身边,每次才碰上,就被请来的专业的护理给阻止了。
“先生,这样太太才恢复得快,让太太慢慢走,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而且得走动,才能让血行流畅……”
他沉着脸,盯了护理一眼。凉嗖嗖的眼神,让护理自觉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其实封景琛恨不能大声说“不恢复,躺一辈子都行”……
陆拾染摆了摆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小声说:“我可以,我再走几步。”
“去推车过来,今天不要走久了。”封景琛看不下去,她才走了十几分钟,就像走了十个小时,浑身大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护理赶紧跑回房,推来了轮椅。
“坐着,不走了,反正一天也恢复不了。”封景琛把陆拾染摁上轮椅,推着她往重症监护室走。
重症监护室里有六个宝宝,都在恒温箱里躺着,有人睁着眼睛,有人正呼呼大睡。无一例外的都戴着各种细细的管子。
陆拾染的脖子用力往前伸,想靠窗户近一点,找到自己的小宝宝。但小宝宝们都一样,她也看不清名牌,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封景琛,你去找护士长,我想进去看看。”她扭过头,红着眼睛说道。
护理看看封景琛的脸色,主动去找护士交涉,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带着二人去换消毒服。
六个恒温箱分两排摆在病房中间,陆拾染紧张地看名牌,六个可怜的宝宝,她的小家伙是哪一个?
“在这里……”
她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病床号和名字,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刀口处扯得剧痛,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绞断了。
“染染。”封景琛赶紧扶住了她。
“我没事……”陆拾染弯着腰,痛苦地摇了摇头,慢慢抬头看向了恒温箱。
她的双眼,渐渐发亮,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东西的脸上。
这就她的宝宝啊!在她的肚子里睡了这么久,用小拳头小脚丫在她的肚子里捣乱,和她同呼吸共命运的宝宝!
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他会不会也有哪里疼,不舒服也说不出来?
她睁大眼睛,怜悯地看着他。
小东西真的太小了,头发很少,眼睛紧紧闭着。瘦瘦的,黑红黑红的,细细的小手臂,小小的巴掌,小小的脚丫子……
“这么小……”
陆拾染趴在恒温箱上,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这么多管子连在小东西的身上,他会不会疼?他会不会不健康?她的心焦如焚,情不自禁地把手往恒温箱里放。
“这是什么管子?”她看着宝宝脸上的管子,不安地问道。
“这是无创呼吸机,帮助他呼吸的。来,我帮你。”护士打开恒温箱的小出口,托着她的手慢慢放进去。
陆拾染指尖碰到了小东西软软的小脸。在她肚子里呆了七个月的小东西,她今天终于看到他了,碰到他了!
小小的东西,还看不出像她,还是像封景琛。他睡着,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爸爸妈妈。这让陆拾染又担心,又失落。夶风小说
突然,小宝宝的眉头皱了皱,薄薄的嘴唇嘟了嘟,唇角轻轻掀了掀。
“宝宝笑了……你们快看,他笑了!”
陆拾染破啼为笑,扑哧一声,但眼泪流得更凶了。
“封景琛,你也摸摸他,他听得到我们说话吗?”她转过头,看向护士,急切地问道。
“对,他能听到,感觉到你们。”护士微笑着说道。
“你快过来呀,你怎么站着不动!”陆拾染扭过头,有些气恼地瞪封景琛,“他都进来这么久了,你都没来看他,是不是嫌弃他?”
“我怎么会嫌弃他,我是……”
封景琛“不敢”两个字没说出来,这么小的家伙,他真不敢相像,小婴儿能小成这样。早产的都这样吗?他最后能不能长成他这样高大英俊的男人?他会不会继承到他和陆拾染身上最好的基因?
他弯下腰,手指慢慢地探了进去,和陆拾染的手交叠着,慢慢地落在宝宝的额头上,从额头往下,轻触他的眉毛,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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