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隆冬渐至,整个京城大雪纷飞,处处白皑,一骑轻尘飞扬,最后停在公主府门口。
雒妃一身白狐裘皮毛翠竹色绣缤纷分桃的披风,她动作麻利地翻身下马,飞扬而起的冰冷雪渣子犹如漫天星光,雾蒙氤氲,雒妃就成为白茫之中唯一的艳色。穿书吧
她才踏上公主府大门台阶,迎面就是一排溜的男子跪在门口。
雒妃脚步一顿,首阳从府中出来回禀道,“回公主,这是从各州上送上来的小侍,说是为了伺候公主。”
雒妃见怪不怪,自她插手朝堂诸事,且还带头肃清朝政,手里也很是杀了一些贪官污吏,有些人心浮动的各州藩王或官吏,便想方设法的与她搭上关系,这送人,自然是再过平常不过。
她嘴角勾起冷笑,手头敛着的马鞭敲着手心,淡淡的道,“安置在东南跨院,无本宫旨意,不得出院半步。”
话落,她居高临下地看到有那小侍脸上已经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
她顿加了一句,“若有违者,杀无赦。”
首阳笑着点头,如今东南跨院里的被送上来的小侍不知几许,端的都是有手段有相貌,可是内斗的厉害,让她们这些人瞧着也是乐呵。
首阳指挥着小太监,将人送下去。
雒妃手里转着马鞭,冷眼瞧着这些人走入公主府,冷不丁落在最后的一名俊俏后生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名后生,穿着寒酸单薄的青灰色葛布长衫,在这大冬天里,有些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可许是为了维持体面而硬是撑着。
“站住!”雒妃轻喝一声,眉目威仪不可亲近。
那后生手一抖,顿住了脚,低着头一言不发。
雒妃站到他面前,用手中马鞭挑起他下巴,迫使他抬头。
然那张脸一露出来,首阳等人倒吸了口冷气。
雒妃眸色微凛,她盯着那张脸——
天生上挑的凤眼,眼线明显狭长,斜飞入鬓的眉,悬胆挺鼻,肉粉薄唇,还有那脸型,玉雕刀刻一般,分明和驸马秦寿长的有七八分的相似,差的只是这后生眉心没那线丹朱色,以及半点秦寿历经沙场后的杀伐晦暗气息。
可他凭着这脸,却是比秦寿更显得亲近人。
雒妃面无表情,瞳色深沉,她问道,“你叫什么?”
那名后生,被冻的发紫的薄唇抿着,他听闻雒妃这话,眼尾动了动,低声回道,“安不知。”
闻言,雒妃眉一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放下马鞭,意味深长地道了句,“倒是好名字。”
后她顿了顿,高深莫测的道,“将人送去东苑,拾掇一番。”
东苑那边,却是从前秦寿住的地方。
首阳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心底却是将送安不知的人给骂了无数遍,“婢子省的。”
雒妃点点头,她一扬披风,身姿娉婷又英气的往自个住的西院那边去。
安不知微微敛眸,他用余光瞥了雒妃离开的背影一眼,嘴角轻轻勾了起几不可查的弧度。
当天晚上,雒妃沐浴完毕,首阳正与她全是上下抹香花膏,便是连她小巧如贝的脚趾头也是没放过,非的个个修好泛粉莹润,好看的就像是粉色的白奶酪。
雒妃半眯着桃花眼,寝宫中燃着地龙,根本不冷,且全身被首阳一按,松泛的十分舒服。
首阳挑这当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主,那叫安不知的后生,婢子查过了,不是从各州送上来的,而是京郊的一名书生,身上还有功名,可好似与朝中大理寺卿不对付,故而没走科考,约莫是想从公主身上打主意。”
大理寺卿,名安鸿鹄,恰是皇帝息潮生的人,且大理寺掌折狱、详刑、鞫谳之事,位三公九卿之列。
“都是姓安,倒真是巧了。”雒妃哼了声。
首阳取了中衣来伺候雒妃穿上,嘴里道,“可不是,不过安不知好像是安家旁支,没落了。”
若真是如此,一家之姓,又哪里会有不对付,只是其中多半有隐秘罢了,且安不知不过一介书生,若说背后没人指点,又岂能混进公主府来。
不过安鸿鹄是皇帝的人,且能确定是可信任的,雒妃就不会去管安家之事,总是她认这个人就是了。
雒妃思忖片刻,“明日将安不知带来伺候本宫,本宫身上的好处,岂是那样好拿的。”
首阳应了声,她心有担忧,“不过,这安不知的相貌,如今又住在东苑那边,若是远在容州的驸马晓得了,公主,这可要如何是好?”Μ.chuanyue1.℃ōM
雒妃瞥了她一眼,“让府里的人管好嘴。”
“是。”首阳赶紧低头,心里再次将安不知给骂了,这长甚相貌不好,非的长的来与驸马相似,驸马那样的人岂是好相与的。
第二日,安不知被收拾一新带到雒妃身边,鸦青色刻丝绣丛丛翠竹的袍子,一头长发被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腰封上还挂着枚紫檀佛纹的坠子,晃眼看去,当真有秦寿的几分俊美风姿。
雒妃单手撑头,坐在三围榻上,有片刻的恍惚。
这都数月过去,几乎每天隔三天她就能收到容州那边秦寿送来的信笺,或是整顿军务,或是容州庶务,亦或是突厥入冬以来的蠢蠢欲动,无一不详,无一不说。
她也从远在云州的白夜那边证实了秦寿所言属实,连同蓟州那铁矿山,秦寿也是半点不少的交到了解凉毓手中,只等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差人过去开采便能铸造出锋利兵戈,届时,整个大殷几大军营都可换上。
母后说,一切都交给时间,如今一年将过,她不过是没去想这些事而已。
目下看到安不知那张脸,她不期然就想起秦寿来。
但也就那么一瞬,她就回过神来,走下榻,与安不知擦肩而过之际,淡然开口命令道,“备车马,与北门等圣人,一同前往冬日狩猎场。”
早几天前,她就与圣人说妥当了,今年的冬日狩猎场,她却是也要参加的。
安不知略一踟蹰,抬脚跟了上去。
待到北门,圣人已早等在那了,即便是轻车从简,那一队的人马,也是乌压压的一片,再后面便是各大臣与家眷,大理寺卿安鸿鹄赫然在目。
雒妃到来,当即就被圣人请了过去,两兄妹在銮驾上,饮着热茶,圣人道,“听闻公主府来了个长的和驸马甚为相似的后生?”
对圣人晓得自个府上的事,雒妃并无芥蒂,她点点头,“是。”
圣人一笑,“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雒妃皱眉,“哥哥,蜜蜜自有主张。”
圣人也不规劝,他探手过去拍了拍她发髻,“朕晓得了,不过若是驸马闹将起来,你们俩,朕可是谁都不见的。”
雒妃嗤笑一声,“不会的。”
也不知是说秦寿不会闹还是皇帝不会不见她。
两人说了会旁的,雒妃就下了銮驾,然还没走到自个的金辂车,惠妃凤锦绣那边就差人过来请她。
对凤锦绣,或者说是凤家,雒妃还是满意的,自凤锦绣晋升为妃,即便目下中空无人,凤家虽也想占那个位置,但好在并没掩饰,反而一味的帮衬着凤锦绣和皇帝。
瞅这份上,她也给凤锦绣脸面,过去见她一面。
然才一进到暖烘烘的马车,凤锦绣一把拉住她的手就道,“公主,锦绣有事相求,还请公主看在往日锦绣安分守己的份上,帮锦绣一把。”
按理凤锦绣如今已是妃位,对雒妃勿须这样谦逊客气,说寻常点,两人连姑嫂关系都说不上,毕竟凤锦绣还不是皇后。
雒妃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坐稳当了淡然道,“你说。”
凤锦绣咬了下唇,已为人妇的她看着眉目多了几分的柔媚,“公主有所不知,锦绣从进宫伊始,就想为圣人生儿育女,说个不好听的,这深宫之中,圣人那点的宠爱,不过镜花水月罢了,所以,不管日后如此,锦绣觉得,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妥当,作为女子,我想,公主也是能理解锦绣的这想法。”
今日找雒妃过来,她也就是豁出去了,有些话不管雒妃喜不喜欢听,她都得说。
雒妃还真没亲身体会,要知道两辈子她都没有过孩子,且与秦寿之间两人都没理顺过,又哪里有心思寻思怀孩子的事,不过她晓得凤锦绣这想法,很多为人妇的都有。
凤锦绣见雒妃面无表情,也不像是生气,便继续说,“所以锦绣一直在调养身子,与锦绣调养身子的的圣人那边拨过来的可信任的姑姑,姑姑前些日子与锦绣讲,锦绣的身子一应都妥当,可时至今日,已是小半年过去,锦绣依然未曾怀上龙嗣,而且整个后宫,妃嫔众多,圣人雨露均沾,便从未有过听说哪个妃嫔怀有孕过,公主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雒妃冷哼一怒,“你是想说圣人有问题?”
凤锦绣一个激灵,“锦绣没有,锦绣日夜都盼着能怀上龙嗣,若圣人有问题,哪里会有锦绣的好处。”
雒妃心头震撼,但面上半点不露,她睨着凤锦绣,“此事荒谬,不见旁的妃嫔来说,偏生你凤锦绣今个巴巴的与本宫提,你倒是有何居心?还是被别个当了枪使亦不自知?”
凤锦绣呆愣当场,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雒妃冷笑一声,“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娘娘还是多想想身后的凤家为好,毕竟今时今日的一切,来之不易。”
说完这话,她掀帘出去,她在马车外站了会,还没想好是去见圣人还是回金辂车,就见安不知遥遥过来。
她看着他走近,并见他双手呈上一纸信笺,“首阳姑姑说,这是公主的信笺,让不知与公主送过来。”
那信笺被折叠的四四方方,边卷还翘着,正是秦寿今日该飞鸽传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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