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是被饿醒的,她呼出口气,幽幽睁眼。
自从晓得会怀上后,她在吃食上便不再像从前那样克制,但凡是想吃的,皆不忌口。
也不知是不是确实肚子里有了一坨后不一样,最明显的,她觉得自己吃的比从前多了。
她坐起身,候在门口的绀香与莺时推门进来。
雒妃道,“给本宫上点易克化的。”
绀香应了声,转身就去伙头房,莺时搀扶起雒妃,又拿了外衫与她穿上,手持篦子,轻轻的与她顺长发,轻声道,“公主,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雒妃有气无力的道了声,“饿。”
莺时笑了下,尔后将雒妃睡下后的是一一回禀了道,“目下已是辰时末,今个一早,白将军挂帅出兵,怒气冲冲的模样,带着朱雀军打了出去,这会营中尽是秦家军在。”
雒妃一惊,她皱眉问道,“出兵多久了?”
莺时道,“约莫一个时辰有余。”
雒妃一拍妆奁,“糊涂!”
莺时不好插言,就听雒妃又道,“可有消息传回来?”
莺时点头道,“半个时辰前,有传令兵回报,白将军与突厥可汗大张旗鼓的打了起来,怕是胶着着不分胜负。”
雒妃思忖片刻,这当绀香端了百合红枣粥进来,她也没空慢条斯理的用,只得三两下吃下肚,又让绀香去多准备一些点心,她却是拾掇整齐,出现在秦家军大营那边。
自打秦寿与白夜公然不合以来,两军就将营帐挪了开,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泾渭分明,互不侵扰。
雒妃一出现在秦家军军营,顿让最近萎靡不振人心惶惶的一众人,顿侧目过来。
雒妃话不多说,她站在校场擂台上,娇声道,“全军听令,半刻钟集结,随本宫迎回容王!”
这最后的半句话一落,瞬间所有的秦家军脸上都露出希翼来。
于他们而言,容王秦寿不仅是大殷战神,更是整个秦家军的支柱,是以雒妃只说迎回秦寿,而未曾说是攻打突厥。
未到半刻钟,整个秦家军整合完毕,雒妃站在没棚的马车上,她手掌着前面的栅栏,挥手道,“全速前进!”
她怎么也是学过几日兵法的,加之秦寿也多少教过她一些,故而她这会将秦家军各副官将领唤到一起。
这才低声道,“本宫得到消息,容王如今身处狼林,本宫要去营救驸马,就需的先败了突厥乌木,如此才能绕过突厥大军,进入狼林。”
秦寿麾下的心腹面面相觑,尔后有一军师祭酒站出来道,“卑职等,一切听从公主之令!”
雒妃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拢手道,“本宫的要求很简单,一会到了沙场,你们都要听白夜将军的吩咐,争取这一仗,就将突厥给本宫打回去!”
这要求着实让这些人心有抗拒,但权衡利弊之下,又在雒妃威仪的注视下,还是只有点头应下。
雒妃晓得这些军营汉子,只要是应承了的事,便不会出尔反尔。
故而她也就缓和了语气道,“诸位放心,有本宫在,白夜还不敢真将驸马如何,他是暗卫出身,没人比本宫更了解他。”
听闻这话,几位将领虽还是面色不悦,但总算要比之前好些,对白夜没那么膈应。
不多时,雒妃就听闻喊杀震天的声音,并有战鼓咚咚,战旗猎猎作响。
雒妃心无畏惧,她冷眼一扫,就将沙场中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场中,白夜不顾伤势,与乌木厮杀到一起,刀光剑影,招招致命。
其他的,朱雀军与突厥大军也是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雒妃当即对身边的副官点头,那副官跟在秦寿身边,征战多年,再如何也是有几把刷子,故而副官当机立断道,“分左右翼,形包抄之势!”
如今这战机实为难得,大殷这边有两军,要再拿不下乌木,便有些笑话了。
雒妃将统帅权让出来,她施施然坐在首阳给她备下的软锦杌子上,冷眼瞧着这一场敌我的生死之战。
倏地,她冲顾侍卫招手,并道,“去,援助白将军,务必拿下乌木!”m.chuanyue1.com
“喏!”顾侍卫大喝一声,满脸亢奋的就扑了过去。
身为男儿,又有几个不向往热血沙场的,即便他只是个侍卫。
白夜一剑格挡开乌木的弯刀,他右脚尖一个旋身,左脚踢出,狠狠地点在乌木肩甲,将人踢出去丈远。
顾侍卫恰好到来,他从乌木后背袭击,凌厉的剑光带着呼啸尖锐声,趁其不备,就砍在了乌木背心。
“铛”的声响,致命一剑,却是让乌木背后的铠甲给挡了。
乌木看也不看后面,他手腕翻转,弯刀一甩,就逼退顾侍卫,接着新招一出,与白夜再度厮杀到了一起。
顾侍卫手一紧,大喝一声,与白夜以二敌一的压着乌木打。
而此时场中行事,秦家军像支利箭一样突然杀进来,让突厥蛮子措手不及。
朱雀军气势一阵,战鼓鼓点一变,心头又涌起无比的豪气来,身后与秦家军肩并肩,仿佛闯入羊群的恶狼,扑了进去,就是好一阵的逮着咬死不放。
乌木心头大惊,他抽空看了眼场中,为此受了白夜一剑,拼着受伤,他大喊道,“撤!撤退!”
雒妃哪里会让他逃了,她时刻都盯着他,见人要跑,纤手一指怒喝道,“追!谁若砍下乌木脑袋,本宫给他加官进爵!”
不肖雒妃重赏,朱雀军和秦家军一拥而上,秉着痛打落水狗,谁都想多杀几个蛮子。Μ.chuanyue1.℃ōM
乌木一径的逃窜,他连自己的人也不顾。
白夜与顾侍卫追他追的紧,只慢上那么一步,等着他的就多半是白夜锋锐的剑光。
眼看乌木就要逃出几里外,白夜一把夺了身边弓弩手的弓箭,他动作利落的搭弓拉箭。
只见那箭矢快若流星地嗖了出去,噗的一声轻响,正中乌木背后。
雒妃似乎都听到了乌木的惨叫声,然而乌木只顿了瞬,就爬上马背,继续逃。
雒妃眸色一厉,她心有犹豫,不晓得该不该趁势一鼓作气的追击下去。
就在这当,斜刺里,一股气势如虹的散军冲了出来,恰好阻在乌木前路,且还将他与后面的突厥逃兵隔开来。
雒妃虚虚眯眼,她还没看清那股散兵打头的是谁,就听朱雀军中有人高呼道,“王爷归来!王爷归来!”
被在沙场上被人叫王爷的,除了秦寿又能有谁?
那股散军并未多做回应,反而凶狠如虎的杀向乌木,还有他身后的蛮子。
乌木本就受了伤,他一见秦寿,脸上的惊骇之色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见秦寿的九曲长枪光影到了。
他撑着弯刀一挡,哪知那长枪力道极大,铿的一声他弯刀脱手而出。
乌木再回神之际,九曲隐带寒芒的锐利枪尖就洞破了他的喉咙。
死亡,不是就是瞬间的事,乌木觉得很慢,又仿佛很快,短短的一瞬,他想起了自个的从前,还有草原深处浸蓝的苍穹,以及漫山的牛羊……
血从乌木咽喉喷洒出来,秦寿面无表情地收枪,乌木的身体颓然就从马背上栽倒下去,成为尸横遍地的沙场中的其中一具尸体。
白夜冷冷地看着秦寿,他刷的收剑,驱着座下的战马缓缓退了回去。
秦寿也不出手了,他只看了眼身后的心腹,跟着他的几千秦家军,像潮水一样与大军汇合,将场上的突厥蛮子该杀的杀,该虏的虏。
莫名的,雒妃就放下心来,这一心神松懈,她就又觉得饿了。
遂从跟着的鸣蜩手中接过小点心,垂着眼皮慢慢用了起来,她也不觉得这鲜血遍地的沙场有何不妥。
秦寿径直往雒妃这边来,他甚至越过白夜,还加大了步伐。
到雒妃面前,他冷淡目光从点心上一扫而过,轻声道,“公主可是担心九州了?”
他甫一靠近,雒妃就嗅到他身上那股子厚重的血腥味,以及一股子犹如开封利剑的杀伐之气。
她微微皱眉,轻轻按了按肚腹,一张口刚想让他站远点,忽的就呕意上涌,哗啦一声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秽物,全是她才吃下去的点心,以及一些清水。
不偏不倚,恰吐在秦寿脚尖,将他那双程亮的铠甲靴沾了个十足。
秦寿面色立马就沉了,这样子的雒妃让他想起,此前有次,他亲近她,她竟也是这样恶心的吐了。
分明,两人连周公之礼都行过好几次了,他原本以为,她已是习惯了他,可哪知,这不过月余没见,她居然又对他恶心成这样。
原本想说的那点温情的话,以及心头萦萦绕绕的相思,瞬间就没了。
秦寿转身就走,再不看雒妃半点。
雒妃吐的眼泪花都出来了,眼角泛红,很是可怜。
鸣蜩递给她清水涑口,又拿帕子给她揩了揩嘴角,不断顺气,适才好上一些。
这一吐,几乎要了雒妃全部的力气去,她是对害喜有准备,可也不晓得会这样难受。
故而对秦寿的离去,她根本就没注意。
白夜在边上走了几步,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口问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不喜沙场腥味?”
雒妃点头,旁的并未多说。
白夜望着她,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关切之意,“回去吧,公主回城去。”
雒妃自然是要回去的,眼下,安胎才是她头一件大事,且乌木也都死了,剩下的突厥成不了气候,有朱雀军和秦家军在,并秦寿还回来了,便用不着她操心。
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懒懒的,连开口多说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鸣蜩赶紧安排,唤了顾侍卫回来,调转马头,怎么也要先带人回去。
哪知,才没走几步,秦寿一跃过去,从天而降,黑沉着脸站雒妃面前,“公主还真……”
“呕……”
他一句话没完,雒妃嗅到他身上的腥味,再次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堂堂俊美如仙,沙场如魔的大殷战神——容王,当着两军的面,落了个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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