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成双坐在尚怡厅的上位上,手边的龙井冒着袅袅热气,厅内茶香四溢,灵书立在庄成双旁边伺候,碧桃刚刚汇报完事务,正准备出去,不知她们刚刚在说什么,气氛有点凝重,想到自己刚刚在账房遇到的事情,珠云颇有些气结,说起话来口吻便有几分愤然。
“王妃,账房的管事不愿与奴婢对账,说是没有上头的吩咐不敢将账本交给奴婢。”
珠云不知道怎么回事,按说内院的各管事应该早就得到命令,王妃接手内院之事理所当然,怎么还会有管事难为她们这些为王妃办事之人。
看来这王府内院的水也是很深,庄成双想要短时间掌控内院,着实艰难。
“这样!”庄成双唇角勾起,深黑的凤眼中透着几分冰冷,“茹梅,你去把各位管事请到尚怡厅,既然她们有心与我作对,我便给她们这个机会。”
茹梅应声而去,大约半柱香后,各位管事已经齐聚尚怡厅,茹梅进来禀时,庄成双吩咐:“告诉各位管事,我正在研究药理,请她们稍等片刻。”
茹梅看着端坐在上手专心致志看医书的庄成双,不禁失笑:“奴婢这就去。”
晃眼便到了午膳时间,庄成双望着外头刺眼的太阳光芒,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朝尚怡厅走去,人还未走近,远远地就听到尚怡厅传来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王妃让我们等在这里到底有何事要吩咐,怎地迟迟不见王妃?”
“是啊是啊,大家手中都有事务,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事啊!”
“就是,也不知道这尚怡厅的丫鬟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等了这么大半天也不见谁来给我们倒杯茶,真是没规没矩的。”
“听说王妃九岁就被送去了水月庵,在水月庵生活了整整五年,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怎么能和长年生活在高门内府深受教养的小姐相比。”
“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是作何想法,竟会娶了她。”
“你们小声点,这里毕竟是尚怡厅,若是被王妃知道你们背后如此议论她……”
“怕什么,我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王爷尚且要给我们几分薄面,她能奈我们何?”
“殿下尚且要给诸位几分薄面,所以本王妃只能任由诸位欺负,对吗?”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尚怡厅的几位管事神情一愣,纷纷转头朝门口望去。
女子一身简单的装扮,干净利落,身后站着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左边的是去请她们过来的茹梅,听说是庄成双最重用的丫鬟,右边是庄成双的贴身丫鬟灵书。
两个丫鬟率先进屋,茹梅为庄成双铺上猩猩红的坐垫,灵书端茶递水,两个丫鬟配合得极好,动作干净利落,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庄成双端坐在雕红漆的罗汉椅上,左手端着白瓷浮纹的茶盅,右手轻轻捻着茶盖,用茶盖慢悠悠地拨弄着浮在水面上绿油油的茶叶,举止十分漫不经心。
不知为何,她此番咸气腚神的举止竟让众位管事想到长年不动如风的洛王殿下。
“诸位管事可是对本王妃有什么不满之处?”庄成双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刚泡好的龙井色泽鲜亮,入口甘醇,茶水犹有些烫,她喝得极慢,稍稍上挑着凤眼看向诸位管事。
那眼神说不上狠辣,谈不上锐利,却莫名有种压迫的气场,让各管事不敢轻易接话。
庄成双就慢慢笑了,那笑容也是极为温和有礼的,就像柔柔春风从众位管事的脸上拂过,但不知为何,却让各管事忍不住打起寒颤来,让他们不禁然地想到笑面虎三个字。
“刚刚诸位管事不是说得挺有道吗,怎么现在反而闭口不言了,莫非是本王妃着实人小力微,不足以让诸位管事开金口?”庄成双捋着浮叶轻飘飘道。
几位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眼色,就盼着有人在这个时候去当出头鸟。
“王妃哪里话,我等都是府里的老奴,王妃有事尽管吩咐,我等自然全力配合。”
说话的正是账房管事,姓黄,叫黄有铃,府内的人都称她黄妈妈,她生得一张大盘脸,头上插着根赤金簪子,说话时挺直了脊背,铜铃般的大眼直直地瞧着庄成双。
“如此看来,诸位管事都知道本王妃从今日起就要接手内院之事了?”庄成双笑眯眯地问,“以往府内虽然只有殿下一个主子,但到底是王府,事务不可谓不繁杂,我若接手,势必有个适应的过程,若是诸位管事不配合,我必定没那么容易成事。”
“王妃多虑了,老奴等哪敢不配合。”说话的是库房管事,人称钱妈妈,叫钱桃李,钱妈妈目光惶然地望了眼庄成双后又低下头去,一副紧张之色。
庄成双笑容越发深沉,漂亮的凤眼迸发着晶亮的光,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黄妈妈,我的丫鬟珠云想与你对账,你为何要推三阻四?”
“你是不知道珠云是我的丫鬟吗?”庄成双紧接着问。
“老奴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给珠云难堪?”
“老奴……”
“珠云是本王妃的丫鬟,你阻扰珠云对账,岂不是在阻扰本王妃接管王府内院之事?”
“老奴……”
“黄妈妈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仗着殿下平日里对你们客气几分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丝毫不将本王妃放在眼里,你这般刁奴,我王府岂能容下?”庄成双疾言厉色道。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她们不明白眼前这个还未及笄的少女明明最先是副温柔如风的样子,怎地突然间就变得声色俱厉起来,字字句句宛如惊雷砸在她们的头上,更是吓得黄有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目惊恐。
“王妃息怒,老奴不敢,老奴……”
“黄妈妈今年便年满五十了吧,的确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了。”庄成双根本不给黄有铃说话的机会,“本王妃已经安排好,今日就送黄妈妈出府。”
诸位管事皆惊,谁也没想到庄成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惊天骇地。
“王妃何以要如此对待老奴?”庄成双的安排让黄有铃大惊失色,心中更是恐惧万分,她没有儿女,若是被赶出府,她将何去何从啊?
庄成双这是杀鸡儆猴,在拿她立威啊!
黄有铃悲声道:“老奴在王府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妃初来乍到,对内院之事一知半解,便要将老奴赶出王府,难道就不怕府里的众位管事寒心吗?”
“那又如何?”庄成双一声冷笑,少女端坐其上,手上端着白瓷浮纹的茶盅,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盅里的龙井,神态淡然自若,半点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敬本王妃者,本王妃则敬之,黄妈妈且放宽心,正如你所说,你在王府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以本王妃早就命人准备好银两和马车,送你去田庄上度日,妈妈的余生自有仰仗,不必担心。”庄成双转眼又恢复了那番寡淡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
黄有铃心中恨得牙痒痒的,田庄上的清苦日子哪里比得上在府内吃香的喝辣的,庄成双为了立威竟拿她开刀,还美其名曰已经为她安排好去处,简直欺人太甚。
“王妃……”
“王妃,南妈妈求见。”黄有铃的声音再次被打断,守在门外的碧桃轻声禀道。
听到南妈妈来的消息,她脸上立刻溢出欣喜,南妈妈来得正是时候,她与南妈妈素有交情,只要南妈妈为她求情,这件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m.chuanyue1.com
她就不信庄成双还能不给南妈妈几分薄面。
“请南妈妈进来。”庄成双挑了挑凤眼,南妈妈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来求情的。
南妈妈进屋就见到内院的七位管事在尚怡厅规规矩矩地站了整整一排,见到她进来,有的欣喜,有的如释重负,有的面如苦瓜,脸色各异。
南妈妈心头一跳。
“妈妈此时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纤纤玉手将白瓷浮纹的茶盏轻轻放到旁边的矮几上,庄成双微微仰起头,笑眯眯地问。
“回禀王妃,老奴是来传殿下话的。”南妈妈望了望站着的诸位管事,眉目严肃道:“殿下吩咐,自今日起,王妃接管内院的一切事务,所有人须得听从王妃之令,违抗者赶出府。”
黄有铃听罢,瞬间面如死灰。
南妈妈面有同情,她与黄有铃颇有交情,此人在王府十余年,扎根很深,眼底颇有些傲气,庄成双进府之前她就提醒过她不要轻易与庄成双为难,没成想她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庄成双拿她立威,就算是自己也没有在这种时候开口的份儿。
黄有铃明白,此时此刻,能让她继续留在府里的只有庄成双,若是庄成双不松口,她今日就绝对会被送出府去。
“王妃息怒,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知道错了,请王妃绕过老奴这次,老奴以性命担保,往后绝不敢再越雷池一步,请王妃绕过老奴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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