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萧长凌归来的日子。
沈沉鱼吃过了早膳,便在庭院里巴巴的等,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夕落,红霞满天。
“弟妹。”
太子萧长玉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刚刚传来消息,四弟有事耽搁,明日方归。”
“参见太子殿下。”
沈沉鱼起身冲他行了一礼,客气而又疏离。
萧长玉不由的苦笑:“弟妹,是不是只有本宫将那条帕子找出来,你才会重新叫我一声大哥?”
“殿下说笑了。”
沈沉鱼淡淡道:“您找不找都没关系,无所谓了。”
“弟妹,你在生本宫的气?”
“不敢。”
萧长玉有些苍白的面孔上,划过一丝失落,快的沈沉鱼根本看不清。
“你生气是应该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太多了。”
沈沉鱼沉默不语,抬头看向天边渐渐隐没在黑云层里的橘色晚霞,天光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殿下,你请回吧!我要去休息了。”
沈沉鱼说着,福了福身,扭身进屋去了。
……
是夜,沈沉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咚”的一声,又是石子打在窗台上。
沈沉鱼愣了一会儿,内心挣扎良久,方才走过去将窗子打开。
瞬间,一股大力袭来!
沈沉鱼跌跌撞撞的朝后摔去,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地毯上,幸亏地毯柔软,否则连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来了。
刚爬起来,她就看见一个满身黑衣的男子,身手矫健的从窗台上爬了进来。
“砰!”的一声,窗子关上了。
“嘿嘿嘿。”
男子淫笑着,搓着手指朝着沈沉鱼一步步走了过来。
沈沉鱼摔坐在地上,只觉得小腹有些隐隐的疼,这个时候起身闪躲,对她并非易事。
“你是谁!”
她刷的抽出了袖子中贴身藏着的匕首,炳端镶嵌着几颗东珠,这是萧长凌特地送给她的……
一想起那个人,沈沉鱼心里莫名一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人,你今天是我的……”嘿嘿嘿几声淫笑,男子在沈沉鱼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盯着她手上的匕首:“还是把那玩意儿扔了把!小美人,伤到你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沈沉鱼就听到庭院里传来一阵阵嘈杂声,似是有什么人疾步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你还是把匕首放下吧!”
那男子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飞身上前,一把将那匕首夺走!
下一刻,他紧紧的搂抱住了沈沉鱼!
……
马蹄踩踏在空荡长街上的哒哒声,沉重而又悠长。
可马上的人嫌这速度还不够,一个劲的挥舞长鞭,直到这一人一骑都化作了风驰电掣,如一道惊雷,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到了宫门口,才停下。
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萧长凌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宫门。
纵然浑身疲惫,可那双凤眸,却亮如星辰。
“凌,凌王殿下!”
守门侍卫一看见萧长凌,便立时下跪请安,却被萧长凌摆手制止了:“把宫门打开!”
“凌王殿下,宫门已下钥,若无传召,不能随意开启……”
“本王有皇后娘娘懿旨,这都不行么?”
萧长凌拿出皇后令牌,冷冷开口。
“殿下!请!”
宫门发出一声亢长而又沉重的吱呀声,随即,便缓缓打开。
萧长凌将手中缰绳交给了一个侍卫,便抬脚走进了皇宫。
半夜时分,坤宁宫内外,灯火通明。
裴后穿戴整齐,妆容精致,深色的红唇在暗夜里透出一丝妖娆,众星捧月般下了台阶,一步步走向皇辇。
萧长凌匆匆赶到坤宁宫外时,看到的就是此情此景。
“老四回来了?正是时候,本宫带你去看一场好戏。”裴后扭头,冲他一笑,整个人风华绝代。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萧长凌抢上两步。
裴后勾了勾嘴角,微微一扬下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萧长凌没有再问。
但是看着裴后的笑颜,他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母后,沉鱼还在偏殿里么?儿臣……想要先去看看她。”
裴后扭头,眸色暗沉,夜色中看不清情绪:“本宫正是要带你去看她!稍安勿躁。”说着,轻轻挥了挥衣袖。
皇辇便在夜色中疾驰起来,穿越过重重叠叠的宫殿,长廊,最终停在东宫外面。
此时的东宫,一片沉寂。
裴后慵懒的伸出手,在苏锦姑姑与另外一个女官的搀扶下,下了皇辇,一步步踏上台阶。
萧长凌没有得到机会开口,只能跟在裴后身后。
夜凉如水,他的心却渐渐升起一股忐忑。
很快,前方大殿里就亮起灯火。
“母后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太子萧长玉睡眼惺忪的披着一件外袍出现在殿门口,身边跟着同样哈欠连天的林月婉,两个人都是一副刚被吵醒的模样。
“本宫得到消息,凌王妃不守妇道,半夜里与人私会,便过来查看!”
裴后一句话,惊起惊涛骇浪!
太子萧长玉固然傻眼,萧长凌却已然黑了脸:“母后!这种没影子的话,你也信!谁说的?本宫拔了她的舌头!”
说着,目光凶狠的瞪住了一旁的苏锦姑姑。
苏锦吓的心都要冒出嗓子眼了。
“你凶什么!”裴后霎时皱起眉头:“空穴怎会来风!有什么火,等一下亲眼看了再发!”
说罢,抬脚直直往内走。
“母后!”
萧长玉上前,拦住了她,脸上挂着笑:“如此深夜,干嘛都这么大火气,母后,您消消气。”
裴后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这么晚了,太子去休息吧!来人。”
苏锦立刻上前:“太子殿下,奴婢送您回房。”
“母后,您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来了儿臣寝宫,却要儿臣自己去去睡,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萧长玉不由的苦笑出声。
“那就站一边看着,别挡路!”
裴后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家儿子,知道今夜无论如何打发不走他。
也好,让他们两兄弟亲眼看看,日后还有什么话说!
她绕开萧长玉,直直往偏殿而去。
萧长玉看了萧长凌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担忧。
两人抬脚,一起跟了上去。
偏殿。
裴后站在庭院当中,听着屋子里发出的砰砰砰的声音,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来人,去把门撞开!”
“是!娘娘!”
三五宫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老四,今日本宫就让你好好看一看,你所宠爱的女人,美艳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肮脏的心!”
裴后回头,看向已经惊呆了的萧长凌,目含怜悯:“老四,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劝你了……”
话音未落,便传来“扑通”一声。穿书吧
裴后抬眼,看着已经洞开的房门,嘴角笑意不减:“老四,还是你自己亲自去看一眼吧!”
萧长凌瞪圆了眼,猛然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兄长。
“四弟,本宫也是一头雾水。”萧长玉满脸尴尬。
萧长凌收回目光,神情淡淡:“母后,您大张旗鼓的弄这么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一眼!再来跟本宫讲话!”裴后忽然勃然大怒,狠狠一甩衣袖。
“好,儿臣这就去。”
萧长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抬脚,大踏步走上台阶!
每一步,似乎都带着雷霆万钧。
风扬起他的衣袖,烈烈做响,如旗帜,如长帆。
一脚,跨进了门槛。
门内忽然啊的一声响起一道尖叫。
裴后得意的咧开嘴笑了起来,可是笑到一半,她忽然察觉到不对,这尖叫声是男的!
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苏锦!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娘娘!”
屋子里。
萧长凌静静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情形。
沈沉鱼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脸上是深深的疲惫,身边躺着一个昏死过去的黑衣男子。房间里有些凌乱。
“王爷,你回来了?”
沈沉鱼看见他,面上霎时出现一丝惊喜,她喘息着将手递给萧长凌:“王爷,扶,扶我起来。”
眼中含着期待,更多的却是忐忑。
如此情形,面前这个男人,会选择相信她么?
萧长凌深深的看着沈沉鱼。
三天不见,记忆中的女子似乎清瘦了,难道她都没有好好吃饭么?这是拿他的交代,当做耳旁风?
面上就多了一丝责怪。
也看也没看那个昏死的男子,大步走过去,俯身拉沈沉鱼起身,萧长凌沉声问道:“本王不是交代你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出来的么?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妾身在睡觉,忽然有贼人闯了进来。”沈沉鱼喘息一下,有些虚弱道:“我,我可能动了胎气,可否帮忙请太医来……”
“胎气?”
萧长凌被这突然的消息惊呆了。随即目光迅速下滑,落在了沈沉鱼的小腹。
那里,平坦依旧。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萧长凌好好将这个消息消化掉,身后,就响起苏锦吃惊不已的声音:“凌王妃,你的屋子里怎么会有一个男人!”
“我也不知,这戒备森严的东宫里,怎会进来刺客。”
解释了这一句,沈沉鱼便虚弱的靠在了萧长凌怀里,闭口不言。
无需解释,相信她的人,即便什么都不说,都会信她。
反之,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是啊。”
萧长凌伸手将怀里女子搂的更紧,回头面无表情道:“本王也想问一问,东宫里怎会混入刺客!这不是拿皇兄的性命当儿戏么?”
苏锦面对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裴后终于忍耐不住,自己也走了过来,当她看到屋子里昏死过去的黑衣人时,霎时冷笑连连:“凌王妃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偷情被人发现,居然选择了杀人灭口,真是好狠毒的心!”
沈沉鱼听到那偷情二字,不由的浑身颤抖起来。
她就知道,裴后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次,拿她的名节说事,赌的是萧长凌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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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鱼发现自己内心里一片茫茫然,没有一个答案。
“母后请慎言。”萧长玉随即赶到,看了一眼屋内情形,淡然道:“女儿家名节至关重要,更何况四弟与弟妹感情甚笃,绝不会如母亲所说。”
“那就让凌王妃解释一下,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裴后冷冷一笑:“若不是奸夫,何必要杀人灭口!”
“那人是刺客。”沈沉鱼淡淡道:“皇后娘娘可以看一眼那边的匕首。”
众人依言扭头,就看见了凌乱的地毯上,躺着一把匕首。
结合那人一身黑的装扮,的确更像刺客一些。
裴后也知道自己的言论站不住脚,当下冷哼一声,嘲讽连连:“凌王妃好大的本事!一个弱女子,居然能徒手夺兵刃,还能徒手制服刺客,真是厉害!”
“也不是妾身有多厉害。”
沈沉鱼淡淡道:“而是他太蠢了,且又轻视女子,破绽百出,不想制服他,都难。”
说着,她示意萧长凌将她放开,走过去蹲下,从那黑衣男子脖颈上取下一枚明晃晃的绣花针。
随即,那男子动了动眼皮,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沉鱼!小心!”
萧长凌一把将沈沉鱼重新拉回自己身边。尽管早已有侍卫冲进来,用利刃抵住了那男子。
这一幕扎了裴后的眼。
她没想到自己劳师动众的忙活半天,竟半点效果也没有。
“凌王妃的解释,可真是毫无破绽,可本宫还得听听这人如何说话。”
裴后黑着脸,命人将那黑衣人放开。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小的本是宫廷内卫,因为偷偷爱慕凌王妃,不能相忘,所以趁着她还没出宫,溜了进来,本想表达一番心意,不料凌王妃一见了我,就动手打人……”
沈沉鱼瞬间傻眼。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母后,这人在信口开河。”太子萧长玉抽了抽嘴角,满脸无语。
萧长凌的脸却是瞬间黑了。
猛的放开沈沉鱼走上去,狠狠一脚踩在那男子心窝处:“本王的女人,你也敢惦记?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罢,脚尖狠狠一碾。
“小的冤枉啊!”那男子被踩的面无人色,却惊声尖叫起来:“若非凌王妃前日在御花园里对小的眉目传情,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苏锦忽然开口:“娘娘,凌王妃前日的确是去过御花园,奴婢可以作证。”
萧长凌脸色变了变。
“母后,那天儿臣一直都跟在弟妹身后,也去了御花园,怎么没见他啊。”一旁萧长玉笑道:“这人满嘴谎言,根本就不能相信!”
裴后猛然扭头,目光犹如利刃:“太子,你跟着凌王妃做什么?”
“婉儿差点害的她小产,保不住孩子。”萧长玉目光坦坦荡荡:“本宫心中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四弟妹,怕她出什么意外,就跟了过去。”
“是这样。”沈沉鱼点头。
“再敢说假话!本王弄死你!”萧长凌脸黑如墨,脚上重重用力,那男子惨叫连连,直翻白眼。
“王爷!小,小的句句属实!”
裴后忽然冷笑:“玉儿,你该不会是为了替那贱婢辩解,故意编造的吧?”
“我,我前天是看见太子哥哥和她一起回来。”
这时,一直待在萧长玉身侧沉默的林月婉,忽然开了口。
刷的一下,所有人目光都望了过来。
裴后望着林月婉,目光变冷。
“太子哥哥没有说谎!”林月婉忽然焦急起来:“母后,您千万不能冤枉他!”
“婉儿。”
萧长玉眸光柔和道:“别说了。”
他回头,望向裴后:“母后不信,大可以将那日东宫值守的太监,宫女,还有通往御花园那条宫道上所有的宫人,都叫来盘问。”
裴后如何不明白,今日的算盘已经落了空?
恨恨的瞪了一眼萧长凌,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养子的脑袋是如何长的,这反应,实在太诡异了!
萧长凌却是担忧的看着怀里的女子,频频将目光望向门外,太医怎么还不来?
“老四,这个人交给你处置!”裴后目光中露出一丝失望,不成气候!
冷冷交代一句,扶上苏锦姑姑的胳膊,她转身走了出去。
连一刻她都待不下去了!
……
“太医,怎么样?”
萧长凌焦急的走来走去,好容易见到太医从里面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凌王殿下,王妃这是动了胎气,暂时无事,须得喝上几幅保胎药。”
萧长凌一听这话,霎时松了一口气,进到里间,在床沿上一坐,半天都不动弹了。
累,实在是累,从帝陵到京城,一日半的路程,他硬是生生半天就赶到了京城,整个人都累的快要虚脱了。
可是,望着身边人那张笑模样,萧长凌又觉得,这一切很值!
“四弟。”
萧长玉从外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个小尾巴林月婉。
许是怕沈沉鱼将她之前谋害之事讲出来,林月婉嘟着嘴巴,一个字也没说。
可沈沉鱼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大哥,这两日多谢你替我照看沉鱼。”萧长凌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萧长玉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按住了。
“四弟无需多礼,这一路累坏了吧?要不要臣弟帮你准备一间屋子?”萧长玉关切道。
“不了,我睡这屋就好。”
萧长凌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明天一早,我便带沉鱼出宫回府。”
“也好。”
萧长玉点点头,带着林月婉离开了。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刚刚那个人?”沈沉鱼忽然开口问。
“尸体明天一早运出宫门。”萧长凌起身将房门关好,把外衫鞋袜都脱了,去屏风后简单的洗漱了,才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又将沈沉鱼搂入怀里。
猛然接触到他火烫的身子,沈沉鱼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她在萧长凌怀里找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躺好,低低开口:“王爷,刚刚,您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妾身么?”
萧长凌猛的伸手将她脸板正,与自己对视。
“那么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沈沉鱼摇头:“我不知道,他今夜子时潜入这里的,欲行不轨,被我用银针扎的昏死过去。”
“不是刺客,仇家,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目的就是离间你我。”萧长凌冷哼一声道。
那个人是裴后啊!
沈沉鱼简直忍不住想告诉他,可她忍住了。
裴后在萧长凌心中太重要了,不亚于他的生母已故荣嫔,她还是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还好本王今夜赶的及时,否则母后又不知道如何责罚你了。”
萧长凌忽然紧紧抱着沈沉鱼,语气里含着一丝后怕:“本王真害怕,回来时候见到你满身血污的样子……”
沈沉鱼能感觉到他的害怕,恐惧。
她不由的身子一僵。
“王爷,这是信我了?”
“嗯。”
萧长凌的声音闷闷的:“之前本王误会你太多,总要,总要学着相信……”
说实话,今夜陡然见到屋子内情形时,他是很气愤,简直气的想冲上去刷刷两剑杀了沈沉鱼跟那个刺客!
可是脑海中,却立刻出现从前种种,太子病危,他错怪沈沉鱼,六皇子暗中挑拨,他错怪沈沉鱼……
还有沈沉鱼泪流满面的质问他的样子。
当时萧长凌暴躁不安的心就冷静下来了。他选择了相信怀里的女人,事实证明,他作对了。
沈沉鱼看着他,忽然笑了。
随即,她正色道:“萧长凌,既然你选择相信,那我就直说了,皇后娘娘不喜欢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们说,我身份太过低贱,不配给你生孩子。”
萧长凌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话头却又被沈沉鱼抢去:“你一走,她就让人把我接进宫,这三天里,我总共收到过六碗堕胎药,一次毒药,两次为难,都挺了过去,然后,就发生了今夜之事。”
萧长凌闻言呆住了,他万料不到,沈沉鱼这两天过的是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
“这些事情王爷可以问太子殿下,他什么都知道。”沈沉鱼淡淡道:“殿下还得向他道谢,若无太子,你回来只能见到我的尸体。”
萧长凌目光里就露出浓浓的心疼。
“沉鱼,你受苦了。”他握着她的手,自责的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沉鱼压根没指望他替自己报仇,只是能看到萧长凌这个样子,她就觉得很欣慰。
裴后用尽手段,也没能将这个男人的爱从她身边夺走,说起来,还是她胜利了。沈沉鱼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沉鱼,这世上,唯有你能做我孩子的娘,你记住这句话。”
萧长凌看着她,信誓旦旦道:“日后本王去哪里,便把你带哪里!再不让你受一丝丝的苦楚!”
沈沉鱼点点头,重新窝回他怀里,她也不想再跟萧长凌分开了。
“沉鱼,你那天,为什么要去御花园?”
迷迷瞪瞪就要睡着之时,萧长凌忽然问道。
沈沉鱼一下睁开了眼。
“王爷,我听说了荣嫔娘娘的事,心中悲切,便忍不住……”
萧长凌一愣,万万料不到是这个原因。
生母的落水身亡,一直是他心中埋藏最深的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更何谈对沈沉鱼提及。
“答应我,以后不要去了。”良久,他低声道。
沈沉鱼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答了个好字。
……
坤宁宫里灯火通明,宫人们跪了一地。
“那个宫女巧儿呢?若非是她禀报了这么个虚假的消息,本宫何至于如此!”裴后高高坐在上首,眼含怒火的瞪着底下的几个宫人。
苏锦姑姑慢慢抬头:“回娘娘,一个时辰前刚刚发现尸体,那个巧儿,跳井了。”
“畏罪自杀?”
裴后磨了磨牙,忽然咯咯笑了,笑声里透着一股森然:“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么?她的家人呢?给本宫去查!”
拿她裴后当猴戏耍,那就要做好承受她的怒火!
“已经查明,这个巧儿,双亲已亡。”苏锦语气特别艰难。
裴后这一次终于难忍怒火,将身边案几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拂了下去:“滚!全都滚出去!”
苏锦带着宫女们上前,收拾了残局,这才转身悄悄退下。
“沈沉鱼,咱们走着瞧……”
……
一夜海棠雨,清早残红遍地。
阴霾散去,沈沉鱼整个人显得明艳动人,气色上佳,用膳之时,萧长凌的目光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连汤都忘记喝了。
“王爷,看我就能填饱肚子么?”沈沉鱼满脸无奈,她都快吃不下饭了。
萧长凌正待回答,忽然太子侍卫篱落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陛下传了口谕,要您与太子殿下即刻过去。”
萧长凌面色一凛,端了桌上汤碗,仰头一口饮尽,转身对沈沉鱼叮咛道:“你先收拾收拾,等本王回来,我们就回家。”
“好。”沈沉鱼笑着点点头。
萧长凌依依不舍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两口,这才转身跟在篱落身后离开。
篱落望着萧长凌的目光满是无奈。
就分开这么会子功夫,至于么?
沈沉鱼在宫女的掩嘴偷笑中,无奈的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嘴,将饭碗一推,起身来到院子里。
“参见凌王妃。”
忙碌着的宫人们纷纷请安。
“都起身吧。”沈沉鱼神情淡淡。
“王妃,太子妃娘娘请您去正殿一叙。”这时,忽然过来一个小宫女,恭敬开口。
沈沉鱼看了她一眼,认出的确是在林月婉身边伺候的宫人,不由微微色变。
如今萧长凌与太子都不在,林月婉想干什么?
“本王妃有些不舒服,等一会儿再去。”沈沉鱼推辞道。
那宫女闻言,目光闪了一闪,但最终却是退下了。
沈沉鱼转身回屋。
所有的东西,不过是一身替换的衣裳,早就收拾好了,如今,她只剩下一件事,等。
等萧长凌回来接她。
可是,苏锦姑姑来了。
“凌王妃,皇后娘娘有些不舒服,请您去坤宁宫一趟,替她看一看。”
沈沉鱼看着苏锦。
苏锦亦看着她。
“凌王妃?”眼神里有着不解。
沈沉鱼终于开口:“皇后娘娘怎么了?”
“她今早起床有些不舒服,气色也不好。”苏锦面无表情道:“王妃,您快些吧!去的迟了,娘娘要生气的。”
沈沉鱼抬头看了看天色,日上中天,正午了。
“好。”她轻轻的应了一声。
苏锦转身,往门外走去。
沈沉鱼一边抬脚跟上,一边努力的在心中想着对策。
昨夜未能将她钉死在耻辱架上,裴后肯定不甘心,今天召自己过去,不定设置了什么陷阱等着她。
可她能不去么?
那是皇后!
更是萧长凌养母!
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封建朝代里,纵然皇后砍杀了她沈沉鱼,旁人也绝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沈沉鱼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去坤宁宫,要路过一段长长的连廊。
一大清早的,这连廊上竟然聚集了许多人,闹哄哄的,声音传了很远。
苏锦带着沈沉鱼走近,发现路被挡住了,不由面色一沉。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一声大喝,瞬间吓傻了所有人,众人纷纷跪下:“参见苏锦姑姑!”
沈沉鱼不常在宫中行走,宫人们并不认得她。
苏锦也不解释,只高傲昂着头,冷冷开口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让开,露出了一个被包围在中间的宫女。
那宫女躺在地上,双手抚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却难掩一身的清秀。
“她这是……小产?”
沈沉鱼看了那宫女一眼,面露吃惊之色。
“小产?”苏锦冷哼一声,疾步走过去。将那宫女下巴一抬,随即冷笑:“这不是丽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玉芙么?你这是怎么了?与哪个人暗中偷奸了!还不快招!”
“我……苏锦姑姑明察!奴婢不是小产!”
玉芙猛然被戳破,面皮霎时一僵,不由的狠狠瞪了沈沉鱼一眼,矢口否认道:“奴婢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当真?”苏锦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呆掉的沈沉鱼,冷笑道:“不要再狡辩了!凌王妃可是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她说你是小产,你就是!”
“苏锦姑姑。”
沈沉鱼开口:“我也有看错的时候,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说着,往圈子外退去,这宫里的浑水,她一点都不想淌。
刚刚那一句已是失言,接下来,她再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苏锦见她离的远远的,目光不由一沉。
而那玉芙,听到凌王妃三个字,却是忽然一呆。
“凌王妃!奴婢知道您身怀有孕!可您也不能以己度人,就说别人不舒服也是怀孕!”下一刻,玉芙就梗着脖子大叫起来。
沈沉鱼一呆,万万没料到,这人竟赖上自己了。
而听到怀孕两个字,所有宫人齐刷刷将目光望了过来,盯住沈沉鱼不住打量。
“啊!她流血了!”
忽然的一道惊呼,又把众人的目光扯回去,只见玉芙的裙子上,斑斑点点的出现了好多血迹……
沈沉鱼目光一沉,她就知道会这样……
混乱间,有人将她的胳膊一扯。
沈沉鱼回头,对上一双烟波浩渺的水眸,看着有些面熟。
她刚想开口,那人将手中的帕子往她鼻子间一送。
沈沉鱼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倒前,最后一句传入脑海里的声音,是苏锦姑姑的咆哮声:“来人!把这个不守宫规的贱婢拉起来!拉到掖庭去!”
……
醒来时,沈沉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毯子上,身下一晃一晃的,证明这是在马车上。
她想了又想,也想不起这是怎么个情况。
难道,萧长凌已经接她出宫了?
心内刚涌上一股激动,沈沉鱼就听到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你醒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沈沉鱼浑身的血液忽然凝固了。
六皇子萧长卿。
她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
这个时候,在她身边的人,只能是萧长凌啊!幻听!这一定是幻听!
“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马上到了。”
一只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沈沉鱼扶着坐起了身。
正对上一张笑意浓浓,温文儒雅的面孔。
打破她所有的幻想,奢望。
“萧长卿,我怎么会在这里!”沈沉鱼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哪儿?当然是六皇子府了。”
萧长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缓缓“沉鱼,这是本宫答应过你的事。”
“可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妻。”沈沉鱼别开脸,声音苦涩。
萧长卿不以为意:“你嫁给老四,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本宫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说着,伸手从旁边茶几上,端过来一碗熬的浓浓的鸡汤:“快喝吧,都快凉了。”
沈沉鱼闻着那鸡汤味儿,便觉得恶心无比,猛的挥手将其打翻。
“萧长卿!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让你们抢来抢去!”
黄色的鸡汤倾洒在雪白的毛皮毯子上,刹那变得肮脏无比。
萧长卿面容有些冷:“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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