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冽穿着一袭黑衣劲装,完美身材全都暴露无遗,我看见他绷起的脸颊微微带着一股凌厉的肃杀。
我眼眶莫名一红,立刻朝他冲了过去,结实地撞入到了他的胸膛之中。
夏侯冽此时温柔极了,他紧紧地揽着我,用手轻抚着我的长发,头低了低,温热的嘴唇就碰到了我的额头。
我们难得都很享受此刻的温情。
“咳咳!”一声轻咳不适时宜的响起,我回过神来,脸颊爆红地松开了夏侯冽,躲在了出声的嬷嬷身后。
嬷嬷严肃地看着夏侯冽,朝他行了一个跪拜礼:“感谢五皇子前来搭救!”
其他两位奴仆纷纷回神,也朝他方向跪下,“感谢五皇子搭救。”
唯有我,一脸犹豫地站在原地,眉头纠结着,想要不要也向夏侯冽行一个跪拜礼。
还是夏侯冽解决了我的麻烦,当我想要跪下的时候,他已经说免礼了。
夏侯冽看向我,眼眸一厉:“媚烟,你脸上的血是谁弄的?”
我摸了摸脸,摸到了干涸的血迹才明白过来,连忙摇头:“这不是我的血,这是别人的血,我没有事。”
夏侯冽皱起的眉头稍稍松开,道:“你们跟我一起上来,我护送你们去冷心楼。”
我们从暗无天日的地室里走出,阳光猛烈的洒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最近我实在是……命运多舛了一些……
去冷心楼的途中,我经过了春园和秋园,虽然没有进去,但从被打烂的大门可以看出,昨晚她们这里肯定是经历了一番恶战。
路边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人的尸体,有虞美人丫鬟的,也有外面涌进来流民的。
我见此,不由严肃问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流民涌进虞美人里来?”
夏侯冽嘴角轻勾,眸底一片凉薄:“不仅是虞美人里,现在晋州四处不断有流民入侵,我们称之为——”
“流民暴乱。”
我怔了怔:“怎么这些流民会……”
夏侯冽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年的晋州冬天太过漫长了,难得今日露出了晴天,可惜已经太迟了。”
我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后来去到阿娘的冷心楼里,通过秋月,我才了解到,原来是今年的冬天太冷太长,在外乞讨流浪的流民承受不了寒冷,就去向官府求助。
官府以他们不是越国子民为由,拒绝向他们提供帮助,流民们对官府一直积怨,最后实在受不了就揭竿造反了。
秋月言语间对夏侯冽进行了高度钦佩,说夏侯冽身为晋州太守,一定会好好平定这次暴乱。
春花在一旁嗤笑了一声,讽刺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说的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呢!不就是被人救了嘛,有必要这样吗?”
秋月别的事情还能忍,但一扯到夏侯冽就立刻理智全无,她站起来骂道:“春花,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气愤地用手抓着衣服,瞪着春花道:“如果不是五皇子,我、我现在可能已经……”
春花抬起手对着用凤仙花染的指甲吹了下,悠悠道:“不就是失去清白么,也好过失去性命吧,难道你把清白看的比命还重要?”
“你这个清白已失的女人自然不懂我的心情!”秋月吼道。
春花也被刺激到了,站起来插着腰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阿娘和夏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就要回来了,难道你们要在她们面前吵架吗?”
搬起阿娘,两人一下子就消停了。
不一会儿,夏侯冽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阿娘和夏竹,刚刚她们两人被夏侯冽单独叫出去说话了。
夏侯冽特意往我方向扫了一眼,道:“媚烟姑娘,你这边人手太少,我派几个士兵给你。”
身后秋月看着我的目光仿佛拿刀子戳在我身上,灼热的厉害,我连忙摇头说不用。
夏侯冽没容我拒绝,大手一挥,几个士兵就从后面出来站到我旁边。
秋月从我身边站了出来,想要说些什么,夏侯冽却直接转过身子,朝阿娘点了点头,就此离去。
秋月犹豫了一会儿,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又一脸失落地走了进来。
没有了夏侯冽,周围的气氛顿时松了很多,夏竹惊魂未定地走到我身边说:“媚烟,昨晚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派人去找了你,她们说找遍了整个李园都找不到。”
我笑了笑:“李园这么大,总有好几个藏身的地方,你派来的丫鬟是不是半夜的时候,估计那时候我们睡得太熟了,没听见,也就没出去。”
夏竹想了想,点头道:“别说,还真是大半夜的时候。”
春花也凑过来说:“我也是藏在了春园里,我的春园人手比较多,能跟那些流民拼一下,后面的流民见春园门口死了太多流民,也就犹豫地不敢进入春园。”
“我就是因为这样,反而安全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夏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离春花稍微远一些,春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忽然前进了几步拉住了夏竹的手。
她笑吟吟道:“夏竹妹妹,以前是春花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夏竹眼睛瞄到了她那双还裹着白布的手,僵硬地笑了笑,把春花的手给扯开,才说道:“春花妹妹,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呵呵,因为一旦小气起来,那就不是人了,我在心暗暗说道。
秋月走过来,把夏竹护在身后,故意道:“夏竹姐姐,你以后好好跟着我,不要单独一个人行动,免得某些人发起疯来,把你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
“好了!”阿娘走过来,锐利的双眸扫了我们所有人一眼,她最后停在了我身上,道:
“媚烟,能否让你身后的士兵出去查看一下,冷心楼周围有没有流民出没?”
我刚转头打算询问下士兵的意见,忽然冷心楼不远处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几位士兵互相看了看,叮嘱我们好好待在这里一步也不要出去,就立刻跑了出去。
我们几位姑娘缩在冷心楼的一处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听着外面的喊打喊杀声,心情紧张的无以复加。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喊杀声终于停了下来。
忽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我肚子里冒出,我尴尬一笑,摸了摸肚子说:“已经有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秋月身上有干粮,赶紧拿出来道:“媚烟,我有带些干粮,还是五皇子叫我带上的,给你吃!”
春花呵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什么。
不管秋月给我这干粮有什么目的,出于炫耀还是同情可怜,我都毫不犹豫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阿娘在原地左走右走,想要出去看看,又怕外面还有流民。
我刚吃完干粮,还吃撑地打了一个饱嗝,阿娘忽然回头看向我道:“媚烟,四人当中你最聪明,也最有大局观,我派几个丫鬟给你,你出去看看如何?”
我立刻摇头:“阿娘,媚烟怕死,媚烟不出去……”
阿娘严肃道:“可是不出去看看,又怎么知道是否有流民向我们接近,我们又怎么知道要不要换个场合躲呢,这边是一定要派一个人出去的。”
“秋月太小,夏竹身子不便,春花反应没有你机灵,容易坏事,我遇到紧急情况得带着你们逃跑,也不能出去,思来则去,我就想到你了。”
阿娘说的句句在理,看着我的目光也很真挚,可我就是不愿意。
我凭什么要给她们当探路先锋,当危险探测器?
我身子颤抖着,啜泣道:“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绝对不行的!”
夏竹这时劝慰我:“媚烟,明家让夏侯冽派了几个会武功的丫鬟给我,我把她们给你,你就出去瞄一圈,看见情形不对赶紧回来。”
一到危急时刻,关乎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人就会变得十分自私,不管是阿娘,还是夏竹其他姐妹。
我是不想出去的,我是真的不想出去的……可阿娘直接拉着我的手,把我一步步地拖了出去。
她边拉扯着我,边义正言辞地说:“媚烟,你只是出去看看就好了,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回来,阿娘好带着你们躲去别处地方,如果没事,一切都好。”
我看见她眸中某种不知名的寒光,抗拒着不出去:“阿娘,媚烟很胆小的,媚烟不行的……”
“砰!”门被打了开来,我被阿娘甩了出去,紧接着,好几个夏竹的丫鬟和阿娘的丫鬟也跟了出来。
我想要进去,阿娘却守在门口里不断把我往外推,见人都齐了,她什么也不说,“砰!”的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我的心陡然泛起了一股寒意,明明今日难得晴天,但身子还是冷的厉害,骨头好像又开始痒了起来,真难受,好想不顾一切地挠……
六个丫鬟看向我,我裹了裹身上的袄子,扯了扯嘴角道:“跟我来吧。”
我们一行人从冷心楼的后门出去,我打算悄悄地绕到了正门,只在正门处瞄一眼,见没人就赶紧回来。
没想经过一处偏僻的角落时,其中一个丫鬟忽然从后面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对准着我!
我眼里瞳孔一缩,声音都来不及喊,眼看这个丫鬟的匕首就要戳中了我,夏竹给我的丫鬟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石头打在了拿着匕首的丫鬟手上。
“叮叮叮!”匕首被甩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滚到我脚不远处,我抖索着弯下身子将匕首给捡起来。
抬头一看,夏竹的丫鬟和阿娘的丫鬟已经打在一起了。
夏竹说过,她有几个会武功的丫鬟,是明王府派来保护她的,那么阿娘呢,阿娘的丫鬟为什么会武功,阿娘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丫鬟还要拿着匕首杀死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用力捏着匕首紧紧地盯着她们,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阿娘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知不知道丫鬟要杀我这件事,还是这件事本就在她的预谋当中……
忽然,前面那群人决出了胜负,最后活下来的丫鬟是阿娘的人,她一脸寒意地盯着我,我身体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跑!
面对这种会武功的人,我是打不过她们的!
跑,拼命地跑,跑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我跑的肺部都升起了一片火辣辣的疼,但我不敢停下来,每当我精疲力竭时,往后一瞄,就看见那位丫鬟还穷追不舍。
我不能死,我如此艰难地活下来,如果这样死去,实在不甘!
凭着心中这股不甘的意念,我爆发出超常的耐力。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群流民,我眼睛一亮,用番邦语大喊道:“快救我,快!我不是越过人,我是番邦人,我是卧底!”
那些流民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向我跑来,几个流民跟后面的丫鬟打了起来,才把丫鬟给弄死了。
其中一位类似老大的流民目光闪烁地看着我,用番邦语说道:“你是谁,怎么身上穿着的是越人的装扮,后面那个丫鬟为什么要杀你。”
我同样用番邦语回道:“我从小是番邦人,被拐子卖到了越国来,被这里的人收养当了一名丫鬟,近年来这边过来了很多番邦人,我认出这是我小时候的家乡话……”
“……我想要出来通知你们,冷心楼那边有埋伏,让你们不要去,结果被阿娘察觉到我的反常,她派出了一名丫鬟来追杀我。”
生死危机之下,我迅速编出了一套谎言。
其中一位流民感动地看着我,泪光闪烁,说好久都没看见我这种冒着生命危险都要来通知的朋友了。
那位流民老大听着我编出的悲惨身世,也不由叹了口气,气愤道:“这就是寄人篱下的下场,越国完全不把我们当做它的子民看,让我们忍受着讥讽,忍受着寒冷!”
“看着身边一个个朋友因为寒冷而死去,我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加入了大番会,加入了这场起义中!”
他悲愤激昂地说道,立刻让其他几位流民仰慕地看着,我也装作一副星星眼的目光看向他。
最后,他们几位流民讨论了下,决定把我带回大本营中。
走出去时,我特意跟他们解释一番怕被其他朋友误会,得去换身衣服,他们纷纷表示理解。
我在路上扒掉了一具死尸的衣服,随意走进了一处角落,快速换上一身脏兮兮的男装,还束起了发伪装成一个男人。
因我脸上还有着干涸的鲜血,衬得整个人都狠戾恐怖,冷起一张脸还算有点气势。
就这样,我走出了虞美人,躲避着官府,一路顺利地混进了流民所谓的大本营。
所谓的大本营是一间宽阔的酒肆,里面走动着形形色色的流民,大部分如我这般衣衫褴褛,也有小部分是穿着锦袍袄子。
我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那群穿着锦袍的人,有好几个我都认识,就是之前我在虞美人里偷听到他们要刺杀夏侯冽的那群番邦人!
我心一凛,意识到这次流民暴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带着我的流民把我带到了一个穿着锦袍的番邦人面前,用番邦语来给我引荐,还说了一遍我那悲惨的身世——即使被卖到了越国,但心里仍是念念不忘着番邦。
穿着锦袍的番邦人对我非常满意,边听他们诉说边忍不住点了点头。
忽然,一个人插嘴道:“你说他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
流民们把目光看向我,我心悄悄提了起来,点了点头,用番邦语粗着气回道:“我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
这个问话的人我认识,就是谋划着要刺杀夏侯冽的其中一个番邦人。
他看着我问道:“那你认不认识虞美人里的媚烟小姐?”
我心中一愣,面上点头道:“媚烟小姐在虞美人里颇为出名,没有人不认识她。”
番邦人点头,很赞同我说的话,道:“没错,她是我见过最识趣的越国人,我对她的伺候很满意,下次你如果见到,记得叫周围朋友不要伤害她,我想要她成为我的婢女。”
我立刻点头严肃道:“这位朋友,我明白!”
口头上的身份混过去了,一位头目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我走进去,发现里面关押着一些流民和衣着华贵的越国人。
头目道:“这些朋友都是想要加入我们大番会的,等一会儿我们会对你们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了,大番会举手欢迎你们!”
我没等多久,就有流民带我们去到另一处地方,那是酒肆专门用来存放酒的地室,很宽阔,酒味飘香浓重。
抬头一看,我脚步一顿,发现不远处绑了五个人,那五个人都是晋州有名望的官员,其中一位比猪还胖的周大人也赫然在内!
他们嘴上被捂着的白布,双手被绑在凳子后面,双腿被捆的结结实实,动也动不了。
看见我们,他们“唔唔唔”地叫个不停,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是在说:救我们出去!
流民们给我们每人一把尖锐的铁剑,要求要加入大番会,就必须在这些官员上砍一刀以表忠心。
此话一出,当即有些人抖索着腿说要离开,我懂得他们的害怕,因为我也是害怕着的,拿着铁剑的手都有些抖。
那些人可是晋州的有名的大官啊,一刀子下去,要是官员不死,以后就会是他们死!
那些说要离开的人,流民们让他们站出来,说会放他们离开,结果当他们全都站出来后,迎接的却是一把锐利的铁剑!
要离开的人全都被流民冷漠地杀死了,其中有一个人流民就死在我面前,他脖子上的伤口喷出的血全都溅到我脸上,那么温热,那么的血腥……
一位流民阴森道:“现在,还有想要离开的人吗?”
雅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流民将铁剑在门上重重地打了一下,发出“哐当!”一声,犹如一声惊雷,把我们全都给震住。
“既然没人想要离开,那还不赶紧砍他们一刀!”流民狠戾道。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铁剑,非常艰难地往前迈出了一步,后面不停有人往后退,全都被流民给推嚷着往前。
我颤巍巍地走到了周大人面前,这个像是一座肉山的男人身形已经消受了很多,但看上去仍是肥比猪还肥。
他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头拼命颤着,嘴巴“唔唔唔”个不停,我狠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大喊:“啊!”
手中的铁剑砰地一声砸到了周大人旁边的铁栏上!
“好!”杀人的流民大喝一声,迈开脚步走到我面前,当着所有人表扬我:“既然想要加入我们大番会,就要拿出跟这位小哥一样的气势!”
流民看向我:“你刚才很有气势,可惜准头不够,睁大你的眼睛,看我是怎么砍你前面这个狗官!”
“砰!”流民把我卡住的剑给拔了出来,狠狠地往周大人肚子上砍了一刀,鲜血飞溅,这下不仅我的脸,就连我全身都被溅了一身血。
他把剑塞到我手里,瞪着我:“来,就照着我刚才的动作去砍!”
流民眼中有着嗜血的兴奋,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手上握着的铁剑有千斤重,我费力将剑举起来,大喝一声:“杀!”
“噗!”又是一阵温热的血溅到了我身上。
流民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把我领到一边去,“你过关了。”
有几个医者站了出来,给周大人止血,流民也懂得人只有活着才有最大的利用价值,并没有让这些官员现在就死的意思。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身体一紧,心悄悄地悬了上来,周大人虽然没见过我女扮男装的样子,我的脸也很脏,但心中就是有股害怕感。
害怕周大人会认出我。
我往周大人方向看去,发现他那双小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心一跳,别过头去没在看他。
其中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那些装作要加入大番会的越人中,有几个砍官员时临阵倒戈,反身去砍看守的流民,为此还爆发出了一阵动乱。
但这场动乱又很快平息了下来,越人全都被杀死了,流民也牺牲了几个。
我看着那一具具倒下的身体,被人像死狗那般拖了出去,忽然明白了在战争中,人命如草芥这句话。
我的身体莫名泛起了一股寒意,在这乱世,不想死,双手就必须得沾满鲜血,否则,就是我死……
夜幕降临,流民让我们这群刚加入的人大鱼大肉的饱餐了一顿,就挨个给分配住的地方。
按理来说我要被分配到外面露宿街头的,一遇到官兵来围剿还能充当人肉障碍去阻挡一下。
但因为我的表现让其中一位高层很满意,他直接把我给安排到了一间房里。
一个房间挤着十几个人,人和人之间挨着睡觉,翻个身都成问题,那带我来的流民还羡慕地跟我说这个房间条件真好,他们那个房间都挤得肩压肩了。
我勉强笑了笑,送走了这位流民,找了个地方就躺了下来。
混在这群人中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从来不打听你的身世背景,甚至是把你当成一个陌生人在那晾着,我心一松,这样很好,免去了许多麻烦。
半夜时分,我忽然听到了一阵细碎响动,脸色微变,身上的睡意全都消失了。
借着月光,我看见好几个男性流民直接压在了女性流民身上,那些女性流民也不反抗,似是对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忽然,我想到了那几个知道我是女性身份的流民,心脏重重一跳,他们会不会也趁着晚上把我给叫出去然后……
我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这地方没法睡了,我不能待在这里。
我咕哝了一声,装作尿急似的从地上一滚,跑了出去,期间还踩到了好几个流民,他们骂了一句翻了个身子又继续睡。
跑出了坊肆,我看到了外面露宿街头的流民,他们之间竞争更大,稍微好点的位置都被人抢走了,而我也怕在外面碰到那几个流民。
想来想去,我找到了一棵树,费尽心思地爬上去,找到一个粗大的树干躺着睡了过去。
—
“砰砰砰!”雄浑的击鼓声骤然从耳边响起,我吓得身子一抖,差点都要从树上掉了下去,用力抱着树干好一会儿,才稳住了身子。
低头一看,流民听见鼓声已经开始在空地集合了。
我一骨碌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跑去空地集合,抬头看了下天色,很早,才到寅时,很多人这个时候还在睡觉中。
不远处,好几个流民搬了几缸大罐子,里面装的全是颗粒饱满的白粥。
这些流民一见,眼睛都要红了,蜂拥地跑上去要粥喝。
我也赶紧挤了过去,别人推我我就推回去,有一个流民站在最高处大喊:
“不用挤,粥有很多,管饱!只要加入我们大番会,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晚上每个人还能领一床被子!”
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罢了,流民这么多,他们的粥一人一勺下去很快就会见底的。
更不用说有些流民吃不饱,又多要了几碗,最后无论怎样,这些粥都是不够分的。
我排的还算靠前,被分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粥,没去找地方喝,直接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喝了下去。
这时候,有几个带剑的流民压着好几个越国人过来,慷慨激昂道:“这些人昨天加入了我们大番会,今天就想着要逃走,面对这些叛徒,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杀!”
话音一落,那几个越过人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一直滚啊滚啊,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无可避免看到了他的表情,那么的惊慌失措,那么的死不瞑目……
身体忽然被人提起,砍人的流民认出了我:“你是昨天那位非常有气势的勇士,今天就随我一起上阵杀敌!”
我的怀里被他强硬地塞了一柄铁剑,我急忙抱着铁剑谄媚地发誓:“誓死跟随将军上阵杀敌!”
这个人很满意,又赐给了我一套盔甲,可惜我身材太瘦小了,根本套不上去,只能头顶着一个铁盔。
我跟着他们穿梭在晋州大大小小的胡同里,与晋州的官兵打着游击战。
每一次,我都是喊打喊杀最奋勇的一个,但没冲几步,我都会装作被东西绊倒摔跤,让身后的流民先冲上去。
等他们冲上去一团了,我再爬起来往流民多的地方走,和多数人围攻一个官兵。
因为这样,我还杀死了好几个官兵,从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娇女子,变成了一个杀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女流民。
在战争中,人命是最为渺小可悲的,我也不想杀人,可是我要活下去,我没得选择……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有一次,在巷道里我遇到了一群骑着马戴着黑色铁片盔甲的士兵,我非常可耻地当了一回逃兵。
这群士兵明显是一支精锐部队,就算流民的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都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一遇见他们,我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能跑多远就多远,跑不动了就藏在一个地方躲着。
等了没多久,藏身的地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轰隆声,我悄悄打开了盖子看了看,发现是之前遇到的那群官兵,他们身上的盔甲被染成了一片血色,马上都挂着十几个人头。
我等他们离开了好长时间,才敢爬出木桶,悄悄跑回之间发生战斗的地方——
血流成河,全军覆没。
我抖索了下身子,一个人跑回了流民营。
当逃兵流民也是非常可耻的,被他们发现有人当逃兵,就会把逃兵抓进来斩首示众,斩首前还要被人忏悔,不肯忏悔的话就要割肉,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割下的肉也不会被浪费,煮熟了被分食到流民高层中,当加餐。
而我,非常幸运的是没有人发现我成了逃兵,因为知道我是逃兵的那群人,全都死光了。
日子麻木的一天天过下去,我也不知道手上有了多少条人命,这场战争对于我是一场暴风洗礼,让我从内到外都脱胎换骨了起来。
在我混入流民第十日,大本营外被一群的官府给包围了,最后几天大本营一直都在换地方,跟官府玩起了躲猫猫。
最终,两者还是要正面交锋了,我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全问题。
从混入到流民中,我就明白一件事,流民这场行动绝对不会成功的。
一群乌合之众,连最基本的整合训练都没有,面对朝中精锐,别人大喝一声,都能吓得溃不成军。
我很早就计划要怎么逃出去,好几次因为战斗经过虞美人大门时,我真想冲进去回到冷心楼里,但理智告诉我绝对不能这么做。
一旦我回去,她们就会发现我的身份,知道我曾经当过流民,很有可能会把我给卖出去!穿书吧
我一边想着远走去流浪,摆脱这里的一切,一边又无比渴望着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因为当过流民,我更能体会到一个毫无户籍之人在越国里要生存下去会有多难——
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忍着常人不能忍之事,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杀!”耳边冲天喊杀声响起,将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我咬了咬牙,趁乱躲在了一个地方,我不甘心,我绝对不能在这里死去!夶风小说
我要光明正大大回到虞美人里,脱去青楼女的身份,让大家都无法小瞧我!
我要好好地活着,活出一个人上人!
夏侯冽骑着一匹马手里握着一柄长枪出现在我面前,他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姿真是帅气,闲庭信步如走在后花园当中,一进一出就带走数十条人命。
在他身后,是一条用鲜血铺成的道路,无数人倒下,成了装饰鲜血的尸体。
夏侯冽恍如一个战神,一加入战场,流民纷纷向后逃跑,不知不觉,夏侯冽来到了我身边。
我这条小杂鱼躲得再好,自然也被他发现了,我眼睛一瞪,话都来不及说,他的宝马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昂——”马儿一声嘶鸣,马蹄就在我脸边晃荡摆蹄,我心砰砰地跳得极快,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媚烟?”夏侯冽忽然轻轻问道,我喉咙一哽,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我赶紧跪了下来,朝他磕头,用越国语言大喊:“我投降!我愿意归顺越国!投降、投降……”
“昂——”又是一阵马儿嘶鸣,有别的士兵从后边赶来,夏侯冽不再看向我,而是对着士兵道:
“流民这么多,怎么杀也是杀不完的,去问问看他们可否要归降。”
“是!”士兵回道,带着身后一群人跑到了远处。
我抬头看着夏侯冽,他正一脸深沉的看着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的眼眶不一会儿就红了。
他移开了目光,朝身后的亲信说:“将这个投降者带到我的房间,我要亲自问审。”
亲信毫不犹豫地应是。
又是一阵马儿嘶鸣,夏侯冽掉转马儿离我越来越远。
我被他的亲信带到了夏侯冽的太守府,他们凶狠地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连水也不肯给我喝一口,坐在一边都会被两个人死死地盯着。
心里颇为无语,我干脆将头靠在椅子上睡了起来,我睡觉总不会碍着他们什么事吧。
再一次醒来,我是被饿醒的,最后几日流民那边给的吃食越来越少,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一抬头,就发现夏侯冽正盯着我看个不停。
我左右看了看,见屋内看守的士兵已经不在了,便伸手摸了摸自己脏兮兮混着泥土和血液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是不是很难看?”
一团阴影覆了上来,夏侯冽主动把我抱在怀里,语气很轻很柔:“不难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一次。”
眼中视线忽然一片朦胧模糊,我眨了眨,想要看清夏侯冽的样子,没想越眨却是越模糊。
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在夏侯冽的肩膀上,我吸着气道:“你肯定是在骗我,在你心中指不定在想,媚烟太难看了,又臭又脏,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夏侯冽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附和着我说的话:“嗯,媚烟太难看了,又脏又脏又臭,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抬起眸子瞪着他:“胡说,我才不难看呢,我是一个美人!”
夏侯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嗯,我们家的媚烟是个绝世大美人。”
可能是气氛太过温馨了,多日以来受到的高压让我再也忍不住扑入到他怀中,抱紧着他道:“夏侯冽,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媚烟,我在。”他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回道。
“夏侯冽,我杀了好多人,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
“媚烟,我比你杀的人只会更多。”
“夏侯冽,怎么办,我好恨,我好像将虞美人里的所有人都杀了,如果不是她们,我就不会落到混入流民这种地步……”
“媚烟,你杀之前记得感激她们,她们让你更加强大了。”
我问了夏侯冽许多问题,夏侯冽都非常有耐心地回答了,让我有种无论我做了什么事,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会在身后支持着我的感觉。
问到最后,我泣不成声地说道:“夏侯冽,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啊?”
这个问题我今晚问了很多遍,夏侯冽每一遍回答我的答案都一样。
“媚烟,你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次。”
我哽咽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肯吻我了?”
我似乎看见了他脸色有一瞬间的迟滞,他有些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给了我一个酥麻的额头吻。
我蹙了蹙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严肃道:“我要你吻这里。”
我看夏侯冽一副很难以忍受的表情,忽然咯咯地笑了,没错,我是故意耍着他玩的,谁让他今天这么温柔,这么配合我。
夏侯冽那一脸便秘的表情可是很难见到的……
夏侯冽见我笑的这么开心,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他凑到我耳边,用那阵酥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道:
“快去洗澡,洗干净了,随你处置,全都满足你。”
我脸上笑容一僵,眼睛乱瞄,耳朵和脸颊忽然全都烧了起来。
随你处置……
全都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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