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满是红痕红点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平静道:
“成沁,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想要对别人狠,就要先对自己狠,这次我不装成对花粉过敏,就会被公孙颖倒打一耙,在阿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成沁忍不住道:“小姐,你可以将嬷嬷的分析全都告诉给公孙大人听的,就不用伤了自己。”
我反问:“就算我如实说了,公孙颖大可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以前就住在芳草园,她天天闻都没事,怎么会知道我不能闻?”
“我的指责反而成就了她的无辜,她只需要合理地解释一下,别人就会认为我咄咄逼人蛮横的指责她。”
“更何况花粉冲撞相克,那些大夫还不一定能诊断的出来,我还不如伤了自己,让公孙诺更加怜惜我,去指责公孙颖不懂事。”
成沁听得有些懵,我轻拍了她的肩膀,如果可以,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告诉给成沁听。
只是公孙府比虞美人更要复杂,想要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太简单了,成沁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能跟上我的脚步。
我不会要一个累赘,更不想成沁忽然死在我面前……我深吸几口气,用凉水浸泡过的面巾放在了发红的手臂上,忽然有些明白夏侯冽对我的感情了。
就如我此时对成沁这样。
公孙诺叫了大夫上门过来看我,我手臂上的症状跟过敏反应差不多,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开了一些伤药给我便离去了。
成沁亲自把药抹在了我的手臂上,她咬着牙,目光专注认真,轻柔的仿佛在摸一个易碎的珍宝。
我能感觉到她手微微颤抖着,给我上完药之后,成沁一把跪在了我的面前,坚定道:“小姐,以后成沁一定会让自己更狠一些,不拖你的后腿!”
我心底微微刺痛,我并不想让成沁学我一样双手沾满血腥……成沁成沁,李程沁……她的名字代表了我上一世的寄托……
我回过神来,眼眸一利,亲自将成沁给扶了起来,想要在这吃人的古代活下去,必须要让自己心狠手辣!
“成沁,我教不了你什么,多去跟嬷嬷交流,她会教你的。”
嬷嬷听到我的话,也一把跪在了地上,“老身定不负小姐所托!”
我看着她们,声音微凉道:“我一无所有,只能靠你们,靠着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在毫无根基的公孙府里生存下去,以后去到了五皇子府,也是如此。”
“成沁,南嬷嬷,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
成沁和南嬷嬷重重朝我磕了一个响头,异口同声道:“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事情总是猝不及防的到来,我刚用完晚膳回到芳草园,公孙诺就派人跟我说三皇子和五皇子相携上门拜访,公孙诺要我出去与他们见面。
我平静的喝了一口茶水,跟奴仆说了一声知道了。
奴仆一走,成沁和嬷嬷都担忧地看着我,坊间早有传三皇子与五皇子不和。
现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一同过来,她们怕三皇子会对我做出些什么,比如三皇子当着五皇子的面羞辱我。
我闭了闭眼睛,没将心中的忧虑表现出来,在脑海里将三皇子可能会对我做的事情过一遍,再次睁开了眼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坚定地踏出了芳草园。
大厅上,公孙诺坐在主位上招待着三皇子和五皇子,他是当朝宰相,按照规格并不需要给皇子让礼。
气氛看着一片和乐融融。
哪知我刚坐下,三皇子就把矛头对准了我,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笑呵呵道:“这不是媚烟吗,怎么你会在公孙府上?”
公孙诺道:“这是小女公孙萱,前几天才认了回来。”
我有些紧张,低垂着头看着桌上的食物,不发一语,头皮感觉一阵刺痛,三皇子打量我的视线非常灼热。
过了半晌,三皇子道:“公孙萱?哦,本皇子记起来了,宰相以前曾丢过一个孩子,原来那孩子就是媚烟,恭喜宰相大人重获女儿,可喜可贺啊!”
三皇子场面话说的真好,在他一顿祝贺下,公孙诺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道:“能重新找回萱儿,的确是一大幸事。”
三皇子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夏侯冽,漫不经心道:“恭喜五弟,不仅有公孙家的嫡女被抬进公孙府,就连公孙家的长女也纳入你府下,五弟福运真好。”
我手微微握紧,心悄悄地提了上来,三皇子与夏侯冽一直不对头,今天来绝对不是为了夸赞夏侯冽。
夏侯冽清冷道:“我也想不到媚烟有如此身份,一切都是命吧。”
“一切都是命……”三皇子轻轻咀嚼着这句话,眸里闪过一抹精光:“的确是命,正如五弟你小时候成了毒人还能大难不死,现在随便遇到个红尘女子竟然还是公孙家的长女。”
“看来公孙府跟五弟真是有缘啊,五弟,你可要好好把握了。”
三皇子伸出手拍了拍夏侯冽的肩膀,轻声道:“得到了宰相的支持,五弟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又进一步了。”
我心重重一跳,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夺嫡之争,夺权之争,是最不能说出来的!
三皇子忽然挑明了皇位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是公然的敲打警告,还是又有另一层不可告知的秘密……
公孙诺也脸色微变,拱了拱手道:“三皇子,还请谨言慎行!”
三皇子哈哈一笑,豪爽道:“宰相不必如此拘谨,我一切都明白的,你唯一的两个女儿都嫁入五弟府中,就算不想要站队也不得不站队,原本我还想要——”
“三哥!”夏侯冽忽然打断他的话,黝黑的眸子盯着他:“三哥,你喝醉了,父皇尚且健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父皇……哦,是了,现在的皇上听说正值壮年,早早就生下了各位皇子,谈论皇权这件事尚且太早了些……但三皇子这公然毫不掩饰的野心……
三皇子与夏侯冽对视了半晌,勾了勾嘴角笑道:“五弟说的是,三哥的确是喝多了酒。”
我心稍稍一松,揭过去就好,夺嫡之争太过敏感,稍有一句不慎,传出去就会人头落地……
宫闱之争……那是比战争还要惊险万分的厮杀啊……
我刚庆幸他们不在谈论如此严重的事情时,三皇子又把目光看向我,虽然脸上带笑,但那双眼睛却让我想起了周大人,心中升起了一抹厌恶。
他道:“媚烟,你的母亲是南萱,十几年前,她可是一位名动天下的奇女子,其中最以诗歌出名,听说你在晋州以才闻名,今日可否作诗一曲?”
我扯了扯嘴角,脸上笑容有些僵,现在的我哪有心情作诗……
“三皇子殿下,媚烟的才名都是虚名,做不得准的,媚烟何德何能——”
“话可不是这么说。”三皇子打断道,“自古有其母必有其女,虽然你与南萱并未有一日相处,但一定也有继承了母亲的天分,今日,恳请你作诗一曲让我开开眼界。”
三皇子虽是请求,但话语却是不容置疑的霸道,他紧紧地盯着我,让我有种他今晚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预感。
三皇子是有备而来!
我面色犹豫,并未出声,公孙诺率先替我讲话:“三皇子,小女还年幼,即兴作诗可能——”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三皇子自言自语地说道,似是没听见公孙诺的话,“听人说这还是媚烟四年前的诗作,四年前就能写出如此豪迈的诗,四年后想必实力更加厉害……”
公孙诺话语一噎,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我朝他们福了福身:“盛情难却,但萱儿已很久没有作诗了,还请给我些时间想想。”
三皇子笑呵呵道:“去吧,我很期待媚烟,哦,是萱儿小姐的诗词。”
我再次福了福身,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夏侯冽,他正好也看向了我,晦暗深沉的目光似是闪过一抹担忧。
我别过头去,往别的地方走,以此来平复心中的焦虑。
作诗作诗……我拼命想着前世记得的诗词,描写战争的不能用,描写人间疾苦的不能用,甚至是写一些风景的,也不能用!
谁知道三皇子会不会从中引申出了夺嫡争斗,往外散播流言玩死我。
我咬了咬唇,走到了窗前,绞尽脑汁想着前世的诗词,偶有一些零星诗词一闪而过,但因为只有单句而不能用。
我想起了连幼儿园都会的《咏鹅》,但此处别说鹅,连只动物都没有,如何拐到这身上去?
夜色凄清,簌簌的风吹来,让我焦躁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我看见窗外的树在风的吹拂下,纷纷把枝头的花瓣给吹落下来,就像一场花雨。
我忽然眼睛一亮。
转过身子,我走向了大厅。
三皇子一直注意着我的动静,见我回来了,特意问我:“萱儿小姐是否有灵感了?”
我点了点头。
三皇子又道:“看你脸上如此自信,想来这首诗必定能名动天下吧?”
我心一凛,低声道:“媚烟不才,这首诗只当的了一般。”
三皇子摆了摆手,“萱儿小姐不必自谦,我曾查过你所作之诗,个个都是经典,这首肯定也很厉害。”
我藏在衣袖下的手捏紧拳头,心中恨不得把三皇子放倒在地上踩上两脚!
先前逼迫我作诗,现在我能作诗,又用言语陷阱让我下套,如果接下来我这首诗达不到他口中所说的要求,估计明天就会有一大堆侮我名声的传言在坊间流传……
三皇子就这么看不得五皇子好?呵……我在心底冷笑,这下还真是让他失望了。
我没在替自己辩解,而是直接说出了诗句:“此诗是由窗外纷飞的花瓣有感而发——”
我负手而立,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我边吟诗边往前走了几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场上忽然一片安静,只剩下三皇子重复着这首诗的声音,“春眠不觉晓……花落知多少……”
半晌,他拍掌称赞:“好!好一个春眠不觉晓!”
三皇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辨不清那双眼睛蕴含的情绪,似是感叹,又有些阴冷,更有些欲除之后快的危险……
他转头看向夏侯冽:“五弟,这下你可有福了,如此有才的萱儿小姐,就连三哥也忍不住心动了。”
我身子轻轻一颤,从脚底板上窜起了一抹寒意,三皇子的心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是一条比夏侯冽更加锋芒毕露的蛇,被他惦记着都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安危。
夏侯冽回道:“三哥说笑了,萱儿只是侥幸罢了。”
三皇子轻酌了一下酒杯,看向我道:“是不是侥幸三哥心里分的清楚,媚烟,你和你母亲南萱真是像啊。”
“多年前我在金銮殿上,曾有幸见到南萱,那日父皇让她作诗,她不负众望,作出了一首连父皇都赞不绝口的诗,父皇最爱惜有才之人,所以就起了纳南萱为妾——”
“三皇子!”公孙诺脸色阴沉地打断,努力压抑着眸底翻涌的情绪,道:“今日夜色已深,再不回去皇子府就晚了,我送你们回去罢!”
我有些惊愕,公孙诺怎么忽然提出要送客?之前就算我被三皇子逼迫,也没看见他发这么大火气。
就连三皇子也感觉有些意外,脸上有些吃惊,“宰相大人,你……”
公孙诺连端茶送客都省了,直接站了起来,“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去。”
三皇子与公孙诺对视了半晌,忽然笑了声,他站起身来离开,夏侯冽也跟着起身离开。
我眉头微皱,坐在厅里看着公孙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明白他今晚为何公然得罪三皇子。
不一会儿,公孙诺送完皇子返回大厅,亲自走到我面前,神情颇为复杂:
“萱儿,关于你母亲的身份,我不想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我这下全明白了过来,公孙诺之所以赶三皇子走,是因为他提到了南萱!
我看到他提起南萱时整个人都弥漫着淡淡的哀伤,眼底那抹悲痛汹涌浓烈,我忽然又替南萱感到不值了。
现在才来悔恨有什么用,佳人已逝,他这幅悲伤的样子南萱再也看不到了。
男人啊,如果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稀,那这种失去的代价未免也太过重了……
我冷冷一笑,打断了公孙诺的碎碎念,“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我母亲南萱的任何事情!”
公孙诺看着我:“萱儿……”
“我不是萱儿!”我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你的萱儿,我叫公孙萱,不叫南萱!你对我母亲的想念,大可去她长满青草的坟头说,不用在我面前说。”
“公孙诺,我叫你阿爹,是因为我不得不叫你阿爹,在我心中,我的阿爹在他任由别人把我母亲赶出公孙府时,已经死掉了。”
公孙诺眼眶泛红,伸出手紧紧地抓着我:“萱儿,阿爹不是有意的,当初我想阻止,但穆落以死相逼,我不得不放她出去。”
我重重扯开了他的手,眸底闪过一抹讽刺:“公孙大人,你用错了一个字,不是放,而是赶,如果没有你的默认,穆夫人敢对我母亲下手?”
穆家,就是公孙诺的原配嫡妻,这位女子也是可怜,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公孙诺仍在辩解:“萱儿,当年事情很复杂,我可以一点点跟你详说……”
“不用了。”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对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我的母亲被你们赶出了公孙府,孤苦无依的生下了我就离世了。”
“而你,在来晋州后就弄丢了我,在我母亲不在时,又另娶了一位娇妻。左拥右抱,公孙大人真是好雅兴!”
我的话如一柄锋锐的剑狠狠地戳入公孙诺的心中,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用力握紧着拳头,眸底悔恨翻涌。
我明白他为什么娶大夫人,因为大夫人有一双与我极像的眸子,我也是进了公孙府后才发现的,每当大夫人一脸含羞带怯地看着公孙诺,她的眸子,就与我极为相像……
呵,男人……
我与他擦肩而过,公孙诺再次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嘶哑道:“萱儿,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是我的女儿,阿爹不会害你的。”
“五皇子并非良人,他的野心不见得比三皇子要少,我可以帮你寻一个富贵人家,你嫁进去可一生无忧。”
如果他早点说出这句话该多好,赶在我没献身之前……我狠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意给憋了回去,夏侯冽这一条船,我已经下不来了!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一片明黄的衣裙,我眼眸微闪,道:“我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血,阿爹,我离不开五皇子了。”夶风小说
我转过身主动伸手握住了公孙诺,“萱儿自小无依无靠,嫁入皇子府也是孤单力薄,恳请阿爹帮我,给我点依靠。”
面对我忽然的主动示软,公孙诺受宠若惊,连忙握着我的激动道:“好好好,阿爹一定会为你撑腰做主,有阿爹在,五皇子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想要离开,但公孙诺见我脾气难得软和,拉着我的手不放,硬是絮絮叨叨地讲了些他和南萱之间的事情。
我不得不碍于之前的示软听下去,直到我说困了,公孙诺这才肯放我离去。
我走出大厅的时候,特意看了眼之前之前明黄衣裙出现的位置,衣裙的主人躲在一个粗大的梁柱后,努力将身子隐藏起来,但她却忘了鞋子。
她那双高高的花盆底微微露出了一部分,我眼神一凝,认出了这是公孙颖的鞋子。
公孙颖一直都以夏侯冽的正妻为荣,以公孙家的小姐为荣,当她敬爱的父亲说出会帮我而完全忽略了她这个女儿时,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我眸底一片冰凉,重重跨出了大厅。
当日欺我辱我之人,我会用自己的手段,一点点回报给她们!
接下来好几日,我都窝在芳草园里足不出户,看上去似是被那晚的惊险给吓着了。
成沁虽然不机灵,但她有个优点,就是爱说话,爱八卦,而八卦都是女子所喜欢的,很快,她就与公孙府里的一些丫鬟打成一片。
每天成沁都能给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传闻,我将可能有用的都记在心里头,然后吩咐成沁与一位叫素心的丫鬟发生冲突。
既然我来到了公孙府,布置在公孙府里的暗子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素心(六号)在公孙颖手下是个卑微的奴婢,有时候还会被公孙颖当马儿骑。
就算我上次将她从别人的殴打中救了下来,但也是因为我,她在公孙颖这边并不受重视。
成沁听我的话故意跟她发生了冲突,素心抓住了机会,把成沁抓按在地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动作很狠,成沁的脸足足肿了三天才消下去。
公孙颖为此还特意带了素心来芳草园给我赔罪。
我走出去时,发现素心的脸肿的比成沁还要厉害,公孙颖一脸陈恳地看着我:“姐姐,颖儿的丫鬟不懂事,冲撞了你手下的丫鬟,今日特意来赔礼道歉。”
没等我开口,公孙颖又一把踢向了素心的腿,呵斥道:
“快!还不跪下来给大小姐道歉,今日大小姐不原谅你,我就削下你的手指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打人!”
素心猝不及防下被踢倒在了地上,她缓缓地爬起来跪在了我面前,闷声不吭地给我磕头。
地面上全是碎石子,很快,她的额头就被嵌入了一些碎石子,混着鲜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我眉头微皱,见血多不吉利,便让成沁把素心给扶起来。
素心仍是没有说话,只朝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心中生疑,问道:“这丫鬟为何不说话?”
公孙颖道:“这丫鬟之前与你的丫鬟发生了口角之争,我就命人把她的喉咙给烫了,所以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握紧了拳头,公孙颖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她将一切都做好了,让我完全没有发作的余地。
这丫鬟都已经惨成这样了,我在揪着不放,一个心狠手辣的流言肯定跑不了。
而公孙颖,对一个丫鬟如此刑罚,往外传稍稍一扭转,就能说她敬重自己的啊姐!
我面无表情道:“成沁伤的并不重,你对这个丫鬟的惩罚太过了。”
公孙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阿姐,我也是为了你啊。”
她语气转冷,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任何对你不尊重的人,都是颖儿的敌人!”
我扯了扯嘴角:“那我倒是要多谢你,如此为我打抱不平。”
公孙颖害羞地笑道:“颖儿难得有一个阿姐,自然一切都要为阿姐着想。”
为我着想?她不把我气出病来都算好的了!
我拂了拂袖子,“我也很开心有一个对我这、般、好、的妹妹。”
我意味深长地说道,又说自己有些困了,送客之意非常明显。
公孙颖也不打扰我,只是她临走时特意让素心扮成了狗儿,她开心地骑跨在素心背上,重现那日的场景。
我冷冷地看着她,见她眉梢满是挑衅,仿佛是在说——我永远都赢不了她!
那日后,素心就被公孙颖一直带在身边,看着很受重用。
素心表面上得罪过我的丫鬟,看着不会与我扯上关系,她还变成了一个哑巴,不会说话,更加能受得住秘密。
我特意找来一些治疗喉咙的药物,让成沁偷偷给素心送去。
如此又是过了几日,夏侯冽忽然派人过公孙府下帖,说今日下午想带着我们去大荣寺上香。
大荣寺是晋州有名的寺庙,求子求福颇为灵验,香火非常旺盛,这种大寺往往也有个缺点,就是人太多。
我以人多怕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为由,跟公孙诺说不去了,既然装作怀孕,就要有怀孕的架势。
小心翼翼,胆小如鼠,这些都是古代孕妇必备的特征,尤其是我这种小妾身份的。
公孙颖当时就站在公孙诺旁边,听到我说不去,那小嘴翘的老高,脸上的欣喜怎么止也止不住。
公孙诺应允了我可不去,回绝由他出面跟夏侯冽说,公孙大夫人听了这件事,便说要一同前往,有长辈在也有个照应。
我见大夫人也说要去时,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讽笑,有公孙大夫人给公孙颖出招,下午的大荣寺之行,夏侯冽一定会过的非常精彩。
公孙诺仔细一想,也答应了,立马让人写了回帖给夏侯冽,我见无事,便回了芳草园。
中午午休时分,我刚躺在床上,成沁一把我屋子的门给关上,我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哐当声,立刻警惕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夏侯冽风度翩翩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穿着一身青色锦衣,头戴青石冠,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凌厉,添了几分文雅,我不由朝他吹了几声轻佻的口哨。
清秀书生啊,这个调子我喜欢。
夏侯冽眉头一挑,走到了我面前从腰间拿出一柄扇子执起我的下巴,细细打量着。
自从那场晚宴会看过他,来公孙府后他都没有找我,日子算算下来,我与他也有半月没说话了。
打量了半晌,他忽然道:“胖了。”
我赶紧低下头看了看,嗔道:“哪里胖了,我都有严格控制食量啊。”
公孙府的伙食很好,我觉得自从来到后,身体都长了好几斤呢。
夏侯冽躺在了床上,长手一伸就把我抱在怀里,低声道:“别减,胖一点好,你太瘦了,我喜欢胖点的,摸起来手感也好。”
我脸颊一红,男人说起情话来是不是无师自通,怎么越说下去就越没脸没皮。
呸,我才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蛊惑呢,秋月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每当我差点要沦陷时,我都会想想秋月,守住心中唯一的一缕清明。
夏侯冽捏了捏我的脸:“小大猫,以后看见夏侯尊要小心,他不喜欢你。”
三皇子跟夏侯冽注定是敌对的,我是夏侯冽的人,夏侯尊自然看我不顺眼。
对此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真正面对时,还是会有些发憷。
那可是皇子,不是一般人。
我低声问道:“那天三皇子在堂上说宰相会站在你身后,夺嫡意向非常明显,宫中的皇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如此急迫?”
夏侯冽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媚烟,我真小看了你的潜力,你对局势的敏锐度不比我的谋士差。”
我不置可否,什么敏锐度,不过是上辈子宫斗小说、电视剧看多了罢,是个正常人都会往那方面去想。
夏侯冽拥着我轻声道:“我们皇子年岁渐长,要开始封王领封地了,朝中一直没有太子,最近许多大臣都谏言皇上说皇子已长,可选太子了。”
我眼睛一瞪,拽着他的衣领有些紧张道:“太子是不是要从你和三皇子之中选出?”
夏侯冽轻拍着我的肩膀,“媚烟,别紧张,你忘了,还有一个皇后嫡出大皇子。”
我愣了愣,可能是三皇子锋芒毕露总是针对夏侯冽,让我对这毫无消息的大皇子完全没印象。
我心一跳,悄声道:“这太子之位,会不会落入到大皇子手中?”
夏侯冽眼眸一片晦暗,“皇上深谋远虑,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一切都无法下判定。”
他主动岔开了这件事,问我为什么不去大荣寺。
我牵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笑吟吟道:“我怀孕了啊,孕妇总要小心一些。”
夏侯冽捏了捏我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这抹笑容不像对秋月那般虚伪,让我看了不由有些恍神。
他道:“小大猫,做的不错,我本来想带你去大荣寺著名的姻缘谭看看,传闻真心相爱的人喝过这潭水,都能生生世世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我脸色一片怅然,这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罢了……
夏侯冽不能久待,他还得赶回五皇子府,然后再从皇子府里出来到公孙府,接要去大荣寺的家眷。
临走时,他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媚烟,我喜欢你穿黑色的衣服,晚上你就穿黑色的衣服睡觉吧。”
我眉头一皱,还没来的及问为什么,他就翻了窗户出去了。
我恍神地看着他不一会儿就消失的背影,思绪发散想了好多东西……夏侯冽似乎不喜欢我的新名字,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叫我媚烟……
到底是为什么,他眸底对公孙府的憎恨,一点都不比我少……
我忽然失去了午休的欲望,就披着一件单衣坐在窗边看着风景,让自己脑袋放空。
几刻钟后,公孙颖特地穿的光鲜靓丽地走入芳草园,她见我只穿着里衣,目光闪过一抹不屑。
她估计是在想我不愧是当惯了红尘女子,有客人进来还穿的这么随便,我凉凉一笑,对别人应有的尊重体面我会给,但我也会看人给。
公孙颖毫无疑问是我觉得不值得给的那一类人。
她非常遗憾我无法去大荣寺,还说五皇子很重视大荣寺之行,特意派出了只有皇子能够乘坐的马车,内里是有多么豪华……
她明面上对我惋惜,实际上是来炫耀,讽刺我无法得到这份尊崇。
在她说完准备离开时,我忽然开口道:“不知颖儿妹妹是否知道一个人,虞美人里的秋月小姐?”
公孙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秋月和三皇子、五皇子之间的风流韵事在坊间传的非常厉害,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我看着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我挺羡慕秋月的,她可以倚靠在五皇子的胸膛上极尽嬉笑,而我只能远远看着。”
公孙颖牵强地笑道:“萱儿姐姐莫要胡说,秋月是三皇子的人,跟五皇子不会有任何关系。”
我故意叹了一句,悠悠道:“希望是真的没有关系吧,要知道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啊,心头那抹朱砂痣,窗前照耀的白月光……”
公孙颖得意而来,最后却脸色非常难看的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消失的方向,轻哼了一声,想要来膈应我,门都没有。
说来还真巧,公孙颖和公孙大夫人一出门,虞美人的流莺就找上门来,说是与我多日未见,特意过来看看。
公孙诺可能觉得我在虞美人里有受流莺的照拂,竟然同意放她进来看望我。
我提前接到消息,梳妆打扮好一切站在芳草园门口等着,头轻轻一扫,就看到了流莺和公孙诺相携而来。
我眼睛微眯,阳光有些猛,让我看不清流莺的模样,不过却能听到她清脆如黄鹂鸟的笑声。
这笑声真是羞涩矜持,流莺身为虞美人的阿娘,我还以为她早就忘记了爱一个人的滋味。
情爱是毒,一旦沾上会让人露出致命弱点。
流莺被公孙诺亲自送到了我门前,见到我,她脸上的笑意才稍稍收了下,我把流莺迎到了芳草园内。
“流莺姐姐好。”我礼貌地朝她福了福身,算是打招呼。
流莺眼睛微眯,声音淡然:“媚烟在公孙府上过的可好,只是离开了虞美人几日,阿娘看你越发有高门大户小姐的风采了。”
我眸底一片凉薄,我是公孙府的大小姐,她却提起我以前的名字,说起以前的事,是想要跟以前那样把我掌控在手中?
呵……
我抬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流莺姐姐说笑了,萱儿本来就是公孙府的大小姐,从小到大都透着高门大户的气度。”
流莺眼眸微闪,我继续道:“说来我还得感谢流莺姐姐,要不是你一直撮合我和大哥,阿爹也会看见我的样子,也不会认出我是他的孩儿了。”
我把“撮合”两字重重说道,成功见流莺目光有些慌。
她这种人还会慌?不,她绝对不是慌张我知道她的别有用心……哦,是了,她如此在意公孙诺,一定是怕被公孙诺知道她的阴暗想法……
我低垂着头遮住冷笑,不给公孙诺知道,怎好对付她一直以来在虞美人里对我的“照顾”呢?
现在想来,小时候我被惩罚后她的种种行为,也未尝没有让啊大啊二靠近我的意思,引得啊大啊二有机会对我……ωWW.chuanyue1.coΜ
我脸色微冷地看着流莺,流莺避开了我的目光,淡淡道:“媚烟,现在看你在公孙府里过的这么好,我也是开心的。”
她跟我随意说了几句,留下了一堆礼物就离去了。
我唤来成沁和嬷嬷,嬷嬷帮我清点流莺给我的礼品,成沁则被我派去前面大堂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成沁就回来了,她愤愤不平地跟我说道:“小姐,果然被你猜对了,阿娘,不,流莺根本没有回去,而是去找公孙大人了!”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嬷嬷刚挑选出来的香囊,这香囊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戏水鸳鸯,看着真是喜庆吉利,里面还放着干花。
“小姐,难道就这么任由流莺勾引公孙大人吗?”成沁越想越气,问道。
“只要心志坚定,再怎么使尽手段都不会上钩,如果真上钩了,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说道,打开香囊轻轻一嗅,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流莺也算有心,知道我在怀孕,送的东西嬷嬷细细检查了下,没有一个是对孕妇有害的。
我眼中闪着一抹阴冷的光,没有害处,那就制造害处!
“成沁。”我话语一转,问道:“以前曾听你说,阿娘很喜欢对下人用刑?”
成沁愣了愣,点头道:“在小姐没来的时候,阿娘性情是非常乖戾嚣张的,据说她在虞美人里还有一间刑具库呢。”
成沁有些疑惑,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我眼里若有所思,答非所问:“听人说护城河有一颗树开花了,花冠粉红,微风吹来花瓣簌簌落下,就像是在下一场花瓣雨。”
成沁不明所以,道:“护城河有这么一棵树吗?成沁不太清楚。”
我坚定地回道:“有!成沁,你找个可靠的人把那树上的花瓣摘一点给我看看,我不方便出去,只能拿点花瓣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
成沁见我如此执着,低声应是,我再三叮嘱她小心谨慎,才让她离开。
嬷嬷全程听到我们对话,成沁离开后,她主动上前探究地看着我道:“小姐,护城河上的那树,那花,都不是吉利事,您真的只是看看吗?”
护城河只有一颗树上开了花,花瓣粉红,观赏性极佳,然儿却是毒花——
夹竹桃,其花冠为漏斗状,花冠深红色或粉红色,种子长圆形,花期几乎全年,夏秋为最盛……
嬷嬷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一颗毒树。
我平静地看着她道:“嬷嬷,我已经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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