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冽对我自嘲一笑:“我全身上下都是毒,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你在我身边待久了,可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闭了闭眼睛,将眼里要涌出的泪给憋了回去,“没什么死不死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反正人终究都会去死,早和晚的区别而已。”
只是一想到夏侯冽可能随时都会死去,我的心就钝钝生疼……
夏侯冽抱紧着我,细碎的吻洒在我的脸上,吻去了我流出的眼泪。
我忽然发现一切的仇,一切的恨,在生死面前似乎都能放下了,此时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夏侯冽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然我让你死了都不能好过。”我声音沙哑地说道。
夏侯冽疑惑地看向我。
我道:“你说了,我是你的人,我的命运都是你来操控的,若是你先死了,我就能摆脱你的控制了,你对我这么不好,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拿来发泄的。”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落到我的手里。”我定定地看着他。
夏侯冽看了我半晌,忽然笑了:“遵命,我的小大猫。”
这一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去,耳边一直回荡着夏侯冽低沉悠扬的声音,倍感安心。
再一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了。
成沁给我打来热水洗漱,笑着道:“小姐,这是你上船后睡得最晚的一次,肯定是被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给惊着了。嬷嬷说睡沉了好,睡沉了,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抿嘴轻笑,可不是睡沉了时间很快就过,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都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走出房间,船上久违传来了一股热闹,每位经过的船客都神情兴奋,我跑去甲板,看见远处那座恢弘的城市,原来是就快要到达渝州了。
那么接近城镇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出现海盗的,怪不得那些船客如此开心。
用午膳时,船忽然发出一声重响,晃得房间里的事物也跟着震了震。
成沁见此兴奋道:“小姐,莫不是船已经停靠在了码头?”
嬷嬷含笑点头,“想必是了。”
我眼睛一转,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吃完,筷子扔在了桌上,拉着成沁道:“我们也跟着出去看看,顺便下去买些补给品。”
我们来的正好,一走到甲板,就遇上了船客三三两两的排队下船。
我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夏侯冽的身影,便决定站在原地等等。
结果夏侯冽没等来,却先等来了叶冉王爷。
叶冉王爷嘴角仍是挂着一抹笑,看向我:“萱儿姑娘,好巧啊,难道你也是要下船去买些东西,要不我们一起吧?”
成沁眼睛一亮,刚要回话,手却被我重重一捏。
我不动声色退后了几步,温婉道:“叶冉王爷下午好,萱儿在等人。”
叶冉王爷眉头一挑:“你是在等五皇子?”
没等我回话,他继续道:“哦,那你不用等了,五皇子并没有空陪你去买补给品,他得把货物搬运下船。”
叶冉这话让我内心不由一紧,脑海里忽然闪过叶冉昨晚对我说的话,他说自己睡在货房,而夏侯冽亲自带我去看了货房,那些箱子里面押运的都是毒物……
叶冉王爷,会不会知道那箱货物根本不是茶叶,而是毒物?!
我心重重一跳,被脑子里这个想法吓得全身都泛起了一抹寒意。
五年前,血洗三家侯府……叶冉如此一个危险的人,夏侯冽若真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萱儿姑娘,萱儿姑娘?”耳边传来叶冉王爷的声音,这声音比任何一次听到的都要恐怖,我不由拉着成沁连忙又退了几步。
抬头一看,叶冉王爷看向我的眼眸一片幽深,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心暗叫不好,排斥的太过明显,徒惹人生疑。
正当我尴尬地要找话聊时,夏侯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夏侯冽,在外面,我对他的表现都是一副痴情女的模样。
叶冉王爷笑了笑,说想要与我一同下船去看看。
夏侯冽冷冷地觑了我一眼:“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
但如果否认了,岂不是在说叶冉王爷说谎,我就会把他给得罪……我咬了咬唇,一时间骑虎难下。
好在夏侯冽也没指望我回答,手里提着个货箱冷冰冰地吐了一句:
“本皇子要下船搬运货物,船上没有一个武功高手守着,本皇怕货物会被人给抢走,还请叶冉王爷帮我看守一下船只。”
他话一说完,就与我擦肩而过跳下了船,我脑子转的快,连忙也跟着跳下了船,喊道:“五皇子,等等贱妾啊!”
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叶冉的随同,我却高兴不起来,夏侯冽与叶冉到底是什么关系,叶冉又是怎样的来头……
三门侯府一夜之间遭到血洗,还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这个人,是有多么的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夏侯冽对这些货物很看重,我跟着他去到了一个阴暗角落,他把我拉入怀中,再次冷冷地警告了我一番不要跟叶冉待在一起,随即转身离去。www.chuanyue1.com
连给我一丝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我咬了咬唇,怔然地看着夏侯冽的背影,成沁走上来,小声道:“小姐,您别太伤心了,五皇子只是误会你和叶冉王爷了,找个机会说清楚就好了。”
我眼里划过一抹哀伤,垂了垂眸子,声音有些哑:“在五皇子心中,我只是秋月的替代品而已,我什么都不是……”
“小姐,你……你别多想。”成沁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对她笑了笑:“你家小姐没事,走吧,我们去买点东西,这几日都待在船上,闲的快要发慌了。”
经过昨晚的谈心,我明白夏侯冽的处境非常危险,我的命是他救的,就算给不了他帮助,但至少能不拖他的后腿。
既然我明面上是一位对夏侯冽痴情的妾侍,我就要好好伪装成一副爱而不得的样子,想要骗过其他人,首先得骗过身边的人,骗过自己……
许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位痴情女,呵……爱而不得,爱而不得……我心里想要的,夏侯冽的确给不起。
渝州比晋州要大,更要繁华,随处可见来往于各地的商贩,在路边都能见到一些奇珍异宝。
在虞美人里引无数女子追捧的珍珠,在渝州里只是被商人随意摆放在路边,还是一大袋子的那种,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了各种宝石。
晋州里宝石根据成色水头不同,最低的也要几两银子,而在渝州,一两银子就能买来三颗成色漂亮水头也足的宝石。
怪不得说海上贸易爆赚,只需要渝州和晋州来往一趟,倒卖的东西就能赚好几倍甚至上十倍的差价。
高利润也伴随着高风险,我摸着一颗玛瑙石,想起前日遇到的海盗,心里一叹,这可是拿命赚来的银子。
“你这个贱婢,本小姐明明看见你把百花膏卖给别人只需五两银子,怎么卖给我却要十两银子!”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让我很是熟悉。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怪不得如此熟悉,前面那人正是公孙颖,承蒙她的照顾,有时我连睡梦中都能听到她那阴魂不散的尖叫声!
公孙颖一手叉腰,一首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大骂,嫌骂的不过瘾,更是伸出脚去踹那女子。
这用脚踹人的动作真是跟公孙诺的一模一样,果然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啊……
女子猝不及防被踹的人仰马翻,哭着啜泣道:“小姐,这百花膏跟那人买的效果是不一样,所用工艺和材料都很名贵,我不是故意卖贵给你的啊……”
公孙颖眉头一挑,“你还敢给我说谎,膏体盒子都一模一样,怎么用的材料就不一样了?”
她高声道:“我看你就是看我衣着华贵故意坑骗我,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捆起来掌嘴,看她还敢不敢说谎!”
我眉头微蹙,五两银子和十两银子对于公孙颖有何区别,为何她会对多出五两银子而斤斤计较?
旁边摆货的掌柜也忍不住小声嘀咕着:“看着穿这么好,原来只是一个穷酸货……”
我眼睛一亮,是了,我们前天才被海盗给洗劫了,公孙颖被他们捆绑住,肯定也是被搜了身,没准银子都被人给搜走了。
怪不得啊……原来她是身上没有银子,才会对那女子的作法恼羞成怒,仗势欺人!
我嘴角轻勾,走了过去,在女子被人捆住刚要掌嘴的时候,适时出声道:“颖儿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颖愣了愣,见是我时眼里闪过一抹嫉恨,碍于身份不得不朝我福了福身子,不情不愿道:“萱儿姐姐,你也来坊市淘东西了?”
我笑眯眯地将她扶了起来,手臂与她环环相扣,装作与她非常要好的样子。
“是的,我也过来买点东西。”我扫了眼女子,惊讶道:“这个人是谁,怎被你的丫鬟给绑住了?”
公孙颖愤愤不平道:“这个贱人骗了我,卖五两银子的东西变成了十两!”
我捂嘴轻笑,“不就是十两银子吗,颖儿妹妹何须如此生气,没钱了就跟姐姐说啊,姐姐给你银子。”【穿】
【书】
【吧】
我故意挑高了声音:“成沁,把她的百花膏给买了下来!”
成沁清脆应是,毫不畏惧地推开了捆着女子的丫鬟,将女子给扶了起来,拿走了她手里紧握的百花膏,再从怀里拿出了十两银子。
公孙颖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一幕,“姐姐,你是要跟颖儿作对吗,颖儿刚要惩罚这个女子,你却把她救了下来。”
作对?我恨不得现在就让公孙颖去死!
我低头瞄了眼被缠着白布的双手,那被刀子尖锐划破的痛感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沦落到自残去救自己的性命!
我面上笑吟吟地回道:“颖儿,你想多了,这是闹市,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可是公孙府的二、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孙府的体面,可能不能落了个仗势欺人的名头。”
我重重强调了二这个字,毫不意外看见她瞬间变铁青的脸色。
我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她的衣襟,语重心长道:“我以前跟你说过,做错了事情,就得改,你做错了什么事,姐姐都会如实说出。”
公孙颖皮笑肉不笑地说:“敢问颖儿做错了什么,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给坑骗,毫不还击吗?”
这话说的……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轻声细语道:“颖儿,不过是多了五两银子罢了,难道你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公孙颖话语一噎,恶狠狠地瞪着我,紧咬着牙齿。
我慢悠悠地说:“颖儿,你是公孙府的二小姐,可要随时随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乖,脸色不要这么难看,放轻松,不知道人还以为你在看一个仇人呢!”
我轻拍了下公孙颖的脸颊,“啪啪”的声音不重,却如条鞭子抽在了公孙颖的心中。
她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冷了,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多谢萱儿姐姐的教导,颖儿在此感激不尽!”
这里是闹市区,那么多的人看着,我的身份是她的姐姐,她不敢当场与我开撕……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所谓的世家风范……
公孙颖只能忍着,再怎么恨也只能忍着。
我心中隐隐闪过一抹快意,这还没算完,公孙颖付诸在我身上的伤害,我会一点点地讨回来!
成沁将百花膏给递了过来,我接过看了看,装着膏体的盒子真是漂亮,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怪不得公孙颖就算银子不够,也舍不得放弃,是个女孩子估计都会喜欢这种精巧的物件吧。
打量间,耳边忽然传来公孙颖的声音,声音虽柔弱却很响亮:“姐姐,妹妹很喜欢百花膏,谢谢姐姐买来送给我。”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眼角还挂着抹晶莹的泪珠。
我愣了愣,瞬间明白了公孙颖的用意,她这是要逼迫我将百花膏送给她!
刚才我和她的对话很轻,估计只有我们俩能听到,公孙颖先下手为强故意说谎,如果我接下来不给她百花膏,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我轻轻一笑,还算长点脑子。
我装作非常不舍地说:“可是妹妹,姐姐也很喜欢这百花膏,怎么办啊?”
公孙颖故意大声道:“姐姐,你是长女,理应善待幼妹,把这膏药让与我才是!”
我脸上犹豫,手中的百花膏时而伸过去,又时而缩回来,如此往复,公孙颖也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抓住我的手想要夺过来。
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可惜啊……
百花膏早被我暗地里打开了一条缝,公孙颖手一伸来,在百花膏就被夺走的时候我忽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百花膏就被打翻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洁白的膏体散逸在外,就连盒子里的,都沾染上了尘埃。
公孙颖有些愣,我立刻对着她埋怨道:“颖儿,姐姐正要给你呢,你怎么自己伸手过来拿了,现在可好,百花膏都被你打翻了,我们两人都用不了。”
公孙颖还没回神,我手一缩将她往怀里带,手轻拍着她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着她,嘴里的话却是:
“公孙颖,还没有人从我手中拿到过我不想给的东西,我宁愿毁掉,也不会不让人玷污我的东西!”
公孙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低垂着头咬牙道:“媚烟,你别以为换了个身份就是公孙府的大小姐,你那些腌臜事去到京城后只会被人拿来嘲笑,看不起!”
“真正的公孙大小姐是我,我是五皇子的正妻,而你只能当妾侍,一辈子的妾侍!”
我冷冷一笑,同样针锋相对:“承你吉言,祝你一辈子都当别人的替身正妻!”
公孙颖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我,她碰到了我受伤的手掌,刚愈合的伤口被她这么一碰,似乎又开裂了起来。
我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公孙颖就转身离开了,连句招呼都不打。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成沁回过神来,见我手上裹着的白布蹦出一朵鲜红的花儿,忍不住惊呼道。
她赶紧拉着我,四处看了看给我找医馆。
之前卖东西给我的掌柜颤巍巍地爬过来,给成沁指了医馆的位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
“刚刚小人说话言语不敬,冒犯了小姐,求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奴才!”
我微微点头,这才是真正混迹于市井之人,能屈能伸,绝不得罪权贵,只是嘀咕了一句话,怕我不高兴特意过来赔罪。
成沁赶紧拂开了他:“好了好了,我家小姐没生气,快点带我们去医馆。”
“是,是,来跟我走这边。”
没走几步,一直站在原地沉默的女子忽然从后边跑到了我面前,一把跪了下来挡住了我的道路,坚定道:
“女子承蒙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自身为奴,伺候在小姐左右!”
我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别人特意派来的卧底!
见我沉默不语,女子更加着急了,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求小姐成全,我能帮小姐做很多事情,我会做百花膏,香体丸,制香……”
“抬起头来看我罢。”我忽然打断道。
女子抬起头来,我蹲下了身子,拂开她遮住脸的长发,印入眼帘的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清秀面容,这个女子生了对桃花眼,极美。
她任由我打量着,眼里一片坚毅。
我问道:“既然你会这么多手艺,为何还要成为奴隶,光是靠这些,你都可以自己去寻求生计了。”
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微微有些扭曲,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仇恨:“小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良民,而你有我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权势!”
我看着女子眼神里的不甘,不由眯了眯眼睛,从虞美人里出来,这还是第一个人羡慕我,羡慕我有权有势……
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全是公孙府给的,等我抬进了五皇子府中,只会是个普通的妾侍,公孙颖是正妻,她翻翻手就能把我给打压。
权势……这个女子的话倒是点醒了我,入到了夏侯冽的宅院之中,想要不让人欺负,就必须让自己有权有势。
仇恨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有向上的力量,权势更是一个好东西,能轻而易举就要了人的命!
这女子会这么多的东西,倒是能够用上一用。
成沁有些担心,毫不避讳地低声道“小姐,这人来路不明,慎重啊!”
我摆了摆手,成沁立刻噤声。
手中缠着的白布已经全染成一片红,我熟视无睹,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倒了一颗在手中,“我从不会要送上门的奴才,送上门就意味着别有居心。”
“但对于你,我可以例外,前提是你把这颗毒药服下去,若你忠心耿耿,我每月自会给你一颗解药延缓毒性,让你性命无忧。”
女子脸上闪过几抹挣扎,神情颇为犹豫。
我也不逼她,把药丸放在了地上,“想清楚了,就服了这颗药来找我。记住,我从未逼迫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一番话让女子刚要张开的嘴合了回去,她紧咬着唇,眼里情绪翻涌。
我站了起来,冷漠道:“谨记,这是一颗毒药,服了它之后,你没有退路。”
我没骗她,这真的是一颗毒药……不同于我给夏竹莫须有的蛊,那瓶子里的毒药,都是夏侯冽昨晚亲手塞到我手中的。
我还亲眼看见了他如何制药,蜈蚣爬入他手中就像是宠物般温顺,放血,切肉,拿毒腺……
走了几步,女子就在我身后大喊:“愿为小姐驱使!”
我转头看去,正好看见女子拿起地上的药一把塞入到嘴中,脸上全是狠绝。
我忽然对她的仇感到好奇了起来,到底有多大的仇,才会让女子以自己的生命下这么大的赌注,冒着随时会死的风险也要跟在我身边。
女子吃完药,沉默不语地跟在我身后。
我仿佛听到了身旁掌柜轻轻的叹了口气。
去到医馆包扎,成沁奉我之命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俯身在我耳边道:“小姐,那位女子名叫柳婷,曾经是渝州最大商行的千金。”
“今年渝州其他商行联合给柳家下套,柳家得罪了当地官绅,最后被整的家破人亡,官府过来抄家,柳婷侥幸逃脱了。”
“只是她被一位商行的公子认了出来,公子贪图她一身本领,没有告诉给别人听,想要用权势逼迫她成为自己的妾侍。柳婷不从,从商行里逃了出来,因为没有盘缠,所以才摆起了摊。”
家破人亡,恐怕啊不仅如此……我眼眸一闪,那女子眼中的恨那么浓烈,很有可能,她亲眼目睹了亲人在她面前死去!
只有目睹了被抄家的一切,才会让她永远也忘不了,把血海深仇背负在身上,不惜用性命做赌注。
我唤了柳婷过来,再一次细细打量着她半晌,沉吟道:“你的样貌,会给你复仇之路添上很大的阻碍。”
女子眼眸一利,一句话也不说,将别在头后的发簪给抽了出来,竟是狠狠地在脸上一划!
“小姐,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柳婷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好!好一个刚毅宁折不屈的女子!
是的,血海深仇,屈屈容貌又算的了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我也是如此,为了自由,一时的委屈隐忍又算的了什么……
以前在虞美人里,我是为了活着,现在出来了虞美人,我是为了能更加肆意的活着,我必须得让自己变得更加重要,而不是一个随时都能被抛弃的弃子!
“成沁,把她扶起来上药。”我睁开了眼睛,说道。
柳婷一脸倔强:“奴婢不上!”
我眉头一挑,怒的拍了拍桌子:“傻!难为你以前还是商行千金,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吗?女为悦己者容,想要装作毁容的方法成千上万种,何必动真格!”
柳婷愣了愣,成沁连忙把她搀扶了起来,边把她扶出去边道:“我家小姐一向心肠好,不会让你毁容的……”
我嘴角噙起一抹苦笑,摸着刚拍了桌子又流血的手,摇头轻叹。
心肠好……心肠好要是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也宁愿一辈子心肠好……
只是这双手啊,早已经沾满鲜血,无法回头了……我的心,是黑的……
在医馆待上片刻,我带着柳依和成沁重新返回了船上。
柳婷被我改名成了柳依,目的是为了让她记着,她必须要依附在我身上,才能报仇雪恨,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到了船上后,南嬷嬷对我新买来的丫鬟打量了片刻,一句话也不说,先让成沁把她带去洗漱,换上丫鬟该穿的衣服。
屋子里只剩我和嬷嬷时,我问道:“嬷嬷,你对这个柳依怎么看?”
虽然柳依已经被我带回来了,但嬷嬷见多识广,我还是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南嬷嬷道:“这个女子是有仇在身吧?”
我立刻点了点头。
南嬷嬷又道:“这种人,能用,但不能全用,仇恨犹如种子,生根发芽后需要更多的营养,它会不断汲取别的东西来满足自身。”
我眼神一凝,“嬷嬷的意思是,她会不择手段,甚至是加害于我?”
嬷嬷摇了摇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有仇恨是好事,但如果这人一辈子都只剩下仇恨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一辈子都只剩下仇恨……那仇恨一旦没了,岂不是……
我眼皮一跳,“嬷嬷,你的意思是,柳依心存死志?”
南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我长长舒了口气,怪不得她能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脸上下手,如此心狠,原来已是对世间的一切别无追求了……
当天晚上,成沁在我休息前,忽然来到了我屋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给我。
我愣了愣,见成沁满脸红晕,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我笑道:“成沁,你这幅样子,真的会让我以为你下船时瞒着我私会了情郎。”
成沁的脸立刻红了,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我满含笑意的目光下,她的头越垂越低,干脆一把将书信塞入到我怀中,快速说了句:“小姐你慢慢看!”就立刻跑出了房间。
我沉吟了一会儿,站在烛火旁打开了这封信。
这是温明的信件,我已有好久没收到他的来信了,上一次收到,还是在虞美人里。
信上面说他已经逃过了追杀,提前走陆路出发去京城,才赶到了渝州将这封信让成沁交给我。
一封非常普通报平安的信,我看完后立刻将信给烧了,舒了口气躺在了床上。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睡去,只是不知为何整个脑子里想的却是追杀温明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杀温明……温明说过,是调查南萱的时候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所以被人追杀……
南萱与追杀者……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将这些疑惑都埋在了心底,决定等温明回来后细细问他。
船顺利的开了,一路上风平浪静。
柳依很会看人脸色办事,只是几日,她就彻底融入到了丫鬟的角色当中,与我还一同碰到过公孙颖,公孙颖全然忘记了这个卖她百花膏的女子。
然而这一趟出行仍是不顺,在航行了五日后,天气忽然变了,阴雨连绵的下了好几天雨,船内潮湿一片,有的地面甚至还渗出了水珠。
我的身子很不争气,一到冬天遇到寒意就会泛痒,现在也是如此。
虽然只是潮湿,但屋内寒气重,我受不了,只能足不出户地待在房间。
即使如此,我的骨头还是冒出了一股噬血的痒,好几次我都想要伸手去挠,被嬷嬷等人拦住了我。
嬷嬷说了,我这寒症不能受凉,便让我多穿上几件衣服,更是把厚重被子裹紧在我身上。
她的方法很有效,我骨子里的痒意减轻了许多。
某日,成沁打开门清理屋内地板上渗出的水珠时,几个丫鬟边闲聊边路过我房门。
“哎,那公孙二小姐缠着罗冽公子未免也太紧了吧,我好几次都看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去找罗冽公子。”
“嘻嘻,罗冽公子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任哪位姑娘看了都会喜欢啊!”
“啧,你们不知道,刚刚我才看到公孙小姐的丫鬟去找罗冽公子了,说是公孙小姐画了一幅画,想要邀罗冽公子去看看……”
丫鬟议论声越来越远,直至一片虚无。
成沁立刻放下了脏兮兮的面巾,关上了门来到我身旁,犹豫道:“小姐,要不……我们也去请五皇子过来看看?”
我轻轻一笑:“成沁,我怀有身孕,你不是对五皇子来我这里一直有意见吗?”
成沁眉头一皱,纠结道:“的确是这样,但在这样下去,没准五皇子的心都被二小姐给勾走了,到时候五皇子忘了您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哀怨道:“成沁,我这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怎好意思去见五皇子,怕是一见面,就把病气过了给他去。”
成沁心疼道:“小姐,我们不找五皇子就是了,只是二小姐三天两头的找五皇子,也不是办法啊!”
我哀愁一笑:“成沁,颖儿妹妹是正妻,她要找五皇子,我是拦不住的……”
成沁重重地叹了口气,替我捂紧了被子转身离开。
等她离去后,我才将脸上的凄然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裹紧披在身上的被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找就找呗,也不知道是谁晚上总是爬上我的床……”
夜幕降临,这一次我难得躺上床后没有立刻睡去,而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屋内那顶高高的窗户。
温柔月光洒在了窗户上,今晚难得的没有下雨,还跑出了月亮。
看着看着,月光就被一团黑影给挡住了,夏侯冽英俊的轮廓隐隐若现,那双晦暗深沉的眸子此刻也发着亮。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将身子转了过去,拒绝看见夏侯冽。
不一会儿,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片炙热怀抱中。
夏侯冽的身体就像一个大暖炉,我犹豫了好久,最终舍弃了被子,投入到了他的怀里。
盖着被子骨头还会有些痒,但被夏侯冽抱着却不会有这种情况。
他在我耳边呢喃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嗯?”
尾音的轻挑让我立刻酥了起来,我哼唧了一声,“看一下某人今晚是不是不会过来,在别处美人在怀左拥右抱。”
夏侯冽轻轻一笑,竟然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说我嘴巴嘟的这么高,像是一只猪!
还能好好说话不!我瞪了他一眼,磨牙道:“你有见过这么可爱的猪吗?”
夏侯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歪着脑袋回道:“没有。”
我:“……”
刚刚我说了些什么,貌似承认自己是一只猪……
我脸微微一红,转过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睡觉了,夏侯冽对我为何是醒着的原因很在意,一直在我耳边追问。
不耐烦之下,我说道:“没有,只是想闻闻看你身上有没有公孙颖的脂粉香。”
夏侯冽怔了怔,随即轻轻勾起了嘴角,“媚烟,你吃醋了。”
“我没有!”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吃醋了。”他肯定道。
我深呼吸一口气:“最后说一遍,我没有。”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也是,没什么好吃醋的,公孙颖那种女人一点都不矜持,不是良家妇女。”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刺耳呢……论身份论地位,我哪点好过公孙颖?
连公孙颖都被他认为不是良家妇女,那我岂不是直接变成人人唾弃的娼妇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貌似你怀里搂着的这个还是从青楼里出来的。”
夏侯冽搂紧了我,一句话也不说了,直接用嘴堵住了我的唇。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却只能在他的吻之下逐渐沉沦,不知什么时候起衣衫尽落,撩动一湖春水。
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半梦半醒间,我看见夏侯冽轻轻的笑了,那抹清浅的笑意真是好看,一下子把我的魂儿都吸了进去,只听他道:
“媚烟,不要生气,你是不一样的。”
我是不一样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为何是不一样的……
虞美人里那扇破败的茅草屋,是我和夏侯冽缘起的地方,但那茅草屋也是南萱的居所。
他和南萱,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二日醒来,我下意识低头一看,衣衫穿戴的整整齐齐,脸颊不由升起了一抹红晕,这男人也只有这点好,完事之后不会拍拍屁股就走……
成沁给我递来温热的面巾,笑道:“小姐今日气色真好,艳若桃李,比化着妆还要漂亮。”
我伸手接过,刚想说话,船忽然狠狠地抖动了一下,我身子一个不稳,差点就摔到床下去!
成沁连忙扶起我,脸上闪过一抹惊慌:“怎么回事,船怎么抖了起来?”
那一下剧烈震动仿佛是个信号,接下来又要好几拨细小的震动传来,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前世的地震。
前世学过地理,说是不仅地面会地震,海里也是能够震的,看震源所在的方位,若是震源在海中,严重的还会引起海啸!
“砰!砰!砰……”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震动,放在桌上的物件全都摔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成沁想要过来扶我,被我拒绝了,我叫她赶紧抱住一个东西,两个人搀扶着只会变得更糟。
震了持续好几分钟,震动才停止,我赶紧跑出去看了看,眼里瞳孔一缩——
只见一望无垠的海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龙卷风!
“那是什么?!”耳边有人惊声尖叫。
“风暴,是风暴来了!”别的人慌里慌张地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以可见的速度由蓝色变成了一片漆黑,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了我的脸上,随后变成滂泼大雨。
“砰!”船又是猛烈一震,我猝不及防下被震得滚在了地上,这才发现海面一点都不平静,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海水朝船拍打。
我想要站起来,刚站起又被震到了地上,只能咬着牙快速爬到了甲板边缘,拿着好几个救生圈在一步步爬回房中。
继续待在甲板上,就是一个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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