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他那么近，林梵忍不住伸出手，小姑娘却突然转过脸来，小声说:“叔叔，我要偷看，别告诉他们啊。”
林梵笑，点头:“好。”
小姑娘果然就直起身偷偷看，欲盖弥彰地将手遮在脸上，一只手掌却全在眼睛外。
偷看了好几圈，数到哪自己也忘了，然后十分随便地数了个“十”，就哒哒哒跑去找人去了。
林梵才发现小孩子跑的时候居然是往前冲的，好像随时都会摔跤一样，他不放心，跟着转了一圈。
小姑娘发现他跟着自己，诧异地瞪大眼睛：“叔叔你怎么啦？”
林梵说：“我怕你摔跤。”
她很自信地：“我才不会。”停下来，抓着栏杆竟然就那么和他聊起来天，“你以前摔过跤？”
“摔过。”
“啊。”她叹气，“好可怜。”想了想，冲他招招手，“你来。”
林梵懵懵地蹲下身，望着她。
小姑娘嘟着嘴在他脸畔亲了亲：“啾啾。”
她笑望着他说。
她小嘴唇软软的，笑起来也是软软的，又萌又可爱，林梵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一个吹得要爆的气球，又涨又满。
他说：“谢谢你啊。”
小姑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小月牙儿，正要说话，小醋王跑出来，有些气急败坏的：“陆疏桐，你又开小差！”
陆疏桐就放开林梵哒哒哒跑过去，一下抱住自己哥哥，笑眉笑眼地说：“找到哥哥哒。”
小醋王：……
他小指头点在她额上：“笨死你算了。”对这粘粘乎乎的妹妹他大概是也有些无奈的，只好说，“那你去躲吧，躲好点哦。”
“嗯。”小姑娘点着头跑开了。
小醋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林梵。
林梵还蹲在原地，也望着他。
小醋王走到他旁边，双手反过去抓住楼梯栏杆，歪头说：“我妹妹很聪明的，你哄不跑她的。”
林梵莞尔，小家伙眼里警惕的意味很浓，他不想他误会自己什么，就说：“我认识你妈妈。”
他立即反问：“那我怎么不认识你？我妈妈的朋友，我都认识的。”
林梵默了默，笑：“你确实没有见过我。”
“你是我妈妈的病人？”
林梵笑起来：“是啊。”
她曾经是说过他有病，可惜，他没有治，也一直没有好。
小醋王自觉自己都打探清楚了，这才放心地去找躲起来的朋友们了。
他走后，林梵抬头就见田柔正站在一边看着他。
“羡慕吗？”她走过来问。
“我也有儿子。”他说。
“呵。”田柔笑了一声，并不就他的儿子做任何评价，只说，“程夕家的小孩都很聪明，尤其是小醋王，我劝你啊，最好还是收敛一点，要是让他察觉了什么，以后我都不好邀你来家里了。”
林梵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
田柔点头：“有。”示意他去沙发上坐，“白开水，还是换口味了？”
“白开水。”
田柔了然地笑笑，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在他身边坐下：“有时候啊，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既然那么喜欢，当初又为什么要放手？我记得你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程夕还单着呢，沈唯结婚，你突然出现，还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林梵笑了笑，没说话。
他其实不大喜欢跟人提这些过去，但是又希望能有人和他提，即便痛些苦些，可仍是好的。
因为总算，还有人记得。
晚饭林梵没有吃多少，光头做的菜味道还不错，只是，他胃口实在不怎么好。
小醋王和妹妹坐在他旁边，那个孩子，也只有六七岁大吧？但是他给妹妹挟菜，帮妹妹擦嘴，小姑娘想妈妈了，他还会抱她哄她。
照顾妹妹的事，他做得熟稔无比。
问小醋王：“你怎么这么能干？”穿书吧
小醋王说：“没办法啊，家里就两个男人呐，我爸要照顾我妈，我就只好照顾妹妹们啦。”
听得光头和田柔笑喷，前者说：“你妈有手有脚，怎么就要你爸照顾啦？”
“因为她忙，上班好累好累的，回来肯定是能好好休息就休息啦，所以我爸爸才要照顾她。“小醋王很聪明地跳过光头挖下的坑，还给他普及道理，“女人家很辛苦的，又要赚钱养家，还要生宝宝，男人家要多体谅啦。”
田柔听他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踢踢光头:“听到了吧？”
光头也笑得不行，看向小醋王：“你怎么就懂那么多呢？你高阳哥哥比你大，都没你知道得多。”
“看书啊，书上好多道理哩。”小醋王一本正经，又说，“高阳哥哥也很聪明，是你们不知道。”点着快笑傻了的两个，“叔叔阿姨，连自己儿子都不了解，你们失职了啊。”
高阳和高兴闻言一齐用力地点头。
田柔和光头越加乐得不得了，便是林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离婚后虽然轻松了许多，可是，多开心却不见得。
饭后林梵离开，田柔和光头一起送他出门。
光头以前是很不把林梵看在眼里的，现在再看他，也不由觉得他可怜，拍着他的肩膀：“保重。”
林梵无话可说，笑着点了点头，回到家却忍不住站在镜子面前审视自己，看着鬓边微微染霜的头发，惊觉十多年过去，他已老得不成了样子。
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呢？
林梵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那夜他在床上一夜辗转，一直都睡不怎么着，迷迷糊糊睡着，却似乎又回到了读书那时候，他坐在程夕后面，下雨打雷，没惊着她，倒把他吓醒了。
做什么梦呢？他在黑暗里沉默，自己对自己也无奈了。
然后脑子里莫名响起小醋王的话，连自己儿子都不了解，你们失职了。
十几年，为人夫他失职，为人父，似乎也全没有尽到责任。
第二日林梵把所有的工作都往后推了推，专去了孟宅。
他到的时候还算早，林孟尧也才起床，在绿洲封闭式地生活了一年，他的习惯已经改得很好了。夶风小说
今日周末，他也要去绿洲做训练。所以林梵到的时候，他刚穿好衣服，一身黑色的训练服，将他的小小身形勾勒挺拨而帅气。
老孟夫妇也已经起来了，孟夫人大概又要去看孙子，客厅里堆了好一些东西，老孟坐在桌前看报纸，对他的到来，三人都有些意外。
但也没有太大的意外，林梵和林孟尧说了会话后，老孟招呼他：“坐。”
还邀他一起吃了早餐。
和孟清扬离婚，大概真是所有人都乐见的，自离婚，老孟夫妇对他的态度就又好起来了，客气而温和，如对自己的子侄辈。
林梵来是打算陪儿子，所以吃过饭后，由他送他去绿洲，走之前，老孟单独叫住他，给了他一张银行卡：“这是你该得的。清扬让你净身出户，还在公司做白工，都是没有道理的，该你得的，你就拿住。”
林梵忍不住想叹气，现在，连老孟夫妇都同情他了么？
他没有要那张卡，摇摇头说：“这是我欠她的。”
他出来，带着林孟尧去了绿洲，然后在那里陪了他半日，和他一起做训练。
他久不做运动，竟有些跟不上，还是林孟尧拉着他才勉强完成。
父子两个都累得够呛。
一轮以后，他们瘫在沙地上，林孟尧趴在他肩头看着他，手指轻轻挠着他耳边的头发。
“怎么了？”他柔声问。
林孟尧问：“你以后会经常来陪我吗？”
林梵说：“你不嫌我就来。”
“我不嫌你。”
“那我就经常来。”
林孟尧便笑了起来，那个刚刚送到绿洲来时满是戾气的男孩子，已然能够笑得这么明媚阳光。
他终究，还是有没有失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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