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声清亮的“咚”声传来。
房间里比较静,这一声的响亮度就跟是敲在人心脏上一样,陈嘉漫毫无防备,吓得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她动作太大了,孟远川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看了她一眼,他起身拿起那个闹钟:“我帮你扔了!”
“不。”陈嘉漫白着脸阻止他,平静了好一会才说,“把它给我。”
她语气虽弱,却不容拒绝,孟远川只好又走回去,把那个和尚闹钟递给她。
陈嘉漫将它拿在手里,她今日在这房里待了一天,已经听过好几次报时音了,可是每次都像是第一次听到时那样,被它惊吓到。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听上多少次,好像她永远都习惯不了这个声音。
她将时间拨快,直接拨到下一个整点,然后她发现,对这种声音的惧怕,几乎是深入骨血,哪怕做再多的准备,她仍然会感到畏惧。
那个阴暗的下午,他们就在这种“咚咚”的声音里,开始了对她漫长的虐待。
陈嘉漫开始疯了一样转动闹钟,每到整点就停下,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神情甚至称得上癫狂,孟远川再无法坐视,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叫她:“陈嘉漫!”
她抬起头,眼睛隐隐泛着血色,衬着惨白的脸,一向软糯沉默的女孩子竟有让人无法直视的感觉。ωWW.chuanyue1.coΜ
陈嘉漫还是有点清明的,她嘶声说:“你走!”
用力推他,推不动就踢,闹钟也被它扔了出去,掉在地上发出“咣”的一声,这样的行为给了她发泄口,陈嘉漫几乎控制不住地对他动起手来。
孟远川并不抵抗,只是在她失控时用力抱住她,男人的力气是女人无法撼动的,陈嘉漫挣不脱,便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颈侧靠近肩膀的位置,不要命,但是真的很疼,疼得孟远川额头青筋都蹦了出来,他还不敢大动,怕吓到她,或者怕刺激到她,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好在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后陈嘉漫回过神来,她有些茫然地松开嘴,耳畔听到一个声音:“我真怕你会咬死我。”
他的声音温和、轻松,带点淡淡的戏谑的味道,让陈嘉漫被木鱼声催失了的神智迅速归位。
她偏了偏头,看向他,两人在她单方面施暴的时候都倒在了地上,确切地说,是孟远川倒在地上,她扑在他身上,房子里静得吓人,吉吉似乎也被吓到了,蹲在鸟笼里,歪头警惕地四处打量着。
闹钟被那样砸下去居然还没坏,躺在地上契而不舍地继续走着。
细微的如沙落的滴滴声。
在这种声音里,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口,不大的一个口印,却有点深,正丝丝缕缕地往外渗出血。
她下意识地伸手盖住,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伤口藏起来。孟远川也由着她,她手指冰凉,盖在上面倒是很好地缓解了伤口的辣意。
一会儿后陈嘉漫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做有多蠢,她默默地松开手,爬起来去取药箱。
孟远川想接过去自己弄,她摇头:“我来。”
取了碘酒和棉签替他清洗伤口,她心细,还从茶几的抽屉里拿了毛巾帮他隔着衣服。
她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抿着唇小心地帮他处理着,半跪在他身边,努力地不碰到他。可是她毕竟离他还是太近了,近得她的额头几乎要碰到他的唇角,她散落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她温热的吐息,打在他颈侧敏感的皮肤上,感观似乎被无限放大了,她触碰或者没有触碰到的地方引起一阵一阵过电似的酥痒。
明明碰到他的只有棉签,他却觉得她像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敏感的神经。
察觉自己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生出绮念,孟远川简直想甩自己一巴掌:特么的是不是太饥渴了一点,几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呃,几辈子没有,但是这辈子孟队长还真没有对哪个女的动过心思。
他整个人都要僵掉了,忍无可忍,他挡开了陈嘉漫的手,小心坐开一些:“可以了。”
“疼吗?”陈嘉漫问他。
他笑了一下:“搽了碘酒有点疼。”
陈嘉漫沉默下来,将手里的棉签扔掉,慢慢收拾药箱。她动作很慢,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过了会,她轻声说:“我以前杀过人,我奶奶,一手养大我的奶奶,是我亲手杀死的。”
孟远川正按着伤口周围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陈嘉漫,她背对着他,双腿跪在茶几前,脊背挺得很直。Μ.chuanyue1.℃ōM
她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平静,轻轻柔柔的,让人无法相信说出来的内容却是如此悚动。
陈嘉漫的过去,他依稀听过一点,不多,无外是她小时候受过刺激,然后在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时间。
他不知道会是如此黑暗和……血腥。
他咽了口口水,努力用很寻常的口气说:“那些事都过去了,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过去了吗?”陈嘉漫轻轻笑了一下,“我曾经也以为已经过去了,可是听到木鱼声的时候,我才想起,原来……都没过去呢。”
她说:“我奶奶其实很疼我的,有钱会给我买新衣服,买好吃的,爸爸妈妈都不要我,只有她肯带着我。可是这一切都因为那件事变了,她接受不了我被欺负的事实,把我锁在房子里,告诉所有人,我病了。”
“我还记得那天,下着毛毛雨,好冷好冷,她请了神婆回家,说是帮我驱邪。请来的神婆摇着铃铛,敲着木鱼,‘咚咚咚咚’,一下一下,很可怕。我只是不想听到那个声音而已,他们却偏要拦住我,所以我拼命挣扎,就像刚刚对你那样,只是那一回,我没能及时清醒过来,我就那么一刀一刀,亲手把当时对我最好的人给砍死了。”
所以她不需要再有任何证据就能确定,丁姐就是当年那个人,她出门时那一下敲击,是提醒,也是威胁。
只有她知道,她会因为什么而崩溃。
陈嘉漫没有见人就诉说往事的爱好,她会和孟远川说这个,只是因为她觉得,她应该给他一个解释而已。
所以说完,她就回过头来,看着他:“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也是个很可怕的人,以后离我远点吧。”
就像歪歪那样,头也不回地被吓跑,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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