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杜宗的预料,常州城空虚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李文忠和傅友德的耳朵里。
“贼逆果然上当了,哈哈哈哈!友德,你这调虎离山之计果然是一招妙棋啊!哈哈哈哈!”
听到主帅夸奖,傅友德微微一笑,回道:
“大帅,据探子报上来的消息,贼逆万余人马自午后出发向江阴方向疾驰,而且全是悍卒没有民夫随同。依末将估算,最快当与明日晚间抵达江阴。这一天多的时间足够我大军由此地赶奔常州城。大帅,此时正是我一举攻克常州城的好时机,当即刻整军出发,不可误了良机!”
李文忠哈哈大笑两声,吩咐道:“来人,吩咐下去,即刻出发,急袭常州城。”
一声令下,五万多明军精锐与三万多拉着粮草辎重的民夫,正式启程赶奔常州,沿路的明军队伍如一条巨蛇,一眼望不到头。Μ.chuanyue1.℃ōM
在傅友德的催促下,距离大军开拔不过区区二个小时,前军就已抵达了奔牛乡境内。
而奔牛乡,正是前一次宋达伏击齐耘骑兵的主战场。
“吁~~~”
傅友德勒住丝缰,翻身下马,步行进入乡内查看。此刻的奔牛乡依旧是一片死寂,由于下过几场春雨,地面上的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不见,只有数十栋残破的民居和民居墙体上隐约可见的斑斑血渍向傅友德诉说着当日的残酷景象。
奔牛乡并不大,傅友德率领麾下的数十亲兵七拐八绕,步行不过十来分钟便已走出了庄子,在距离不远的一片土地上停下了脚步。
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几个硕大的尸坑,由于当初宋达收拾战场时只是安排俘虏挖了浅坑将尸骨草草掩埋,在经历几场大雨后,隐隐约约露出了骇人的真容。
“真真欺人太甚!”
傅友德一瞧眼前的景象,气得汗毛倒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立即破口大骂起来,“狗囊的贼逆,本帅要将尔碎尸万段!哇呀呀呀呀!”
作为身经百战的名将,什么样的场景没见到过,哪怕数万手足被抛尸荒野他见的也不少。应不至于见到己方阵亡的将士被打胜仗的敌人草草掩埋而感到如此愤恨不平。
但说句公道话,这次还真就怪不得他,因为他现在所见到的尸骨,无一例外,全是赤身裸体且人人皆被剪了发髻。
不用问,就是宋达这个缺德玩意儿下的令。
不过宋达下令扒了这些明军的衣裤剪了发髻,将他们裸葬,并不是存心想羞辱他们,而完全是出于利益。
可惜事与愿违,当陆远得知宋达这番举动,虽说没有责罚与他,但依旧是哭笑不得,一想到那些死人脑袋上剪下来的满是血污和虱子跳蚤的发髻就一阵恶心,最后还是下令一把火将所有这些都付之一炬。
可想而知,傅友德眼前的景象怎能叫他无动于衷。
傅友德气得三尸神暴跳,跺着脚大吼到:“来...来...来人啊!命大军一刻不得耽搁,本帅要拿那远东匪首陆远的鲜血来祭旗,要拿他的脑袋来斟酒!”
。。。。。。
江阴县衙
林定江在已经被临时改成作战室的江阴县衙二堂内来来回回不停地踱着步,自从两天前得知了明军数万之众进逼江阴的消息后便一刻都没有合眼。
整日不停地在县城内来回巡视,连海军陆战一团所辖的炮兵营长顾广五都被林定江惹得不胜其烦。此刻见林定江又来了,苦笑道:
“团座,我说你这也不至于如此吧,咱们该吃吃该喝喝,二爷的命令说的明白,杨上尉的船队这不是已经北上了嘛,赵大人也会沿江西进驰援江阴,你说你这茶不思饭不想的,何必呢?!”
林定江手扶着城垛,也苦笑起来:“广五大哥啊,你倒是说得容易。眼瞧着明军即将出现在你我眼前,叫我怎么还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啊?”
“团座,方才侦骑回禀,明军才刚抵达利港附近,待其前军抵达江阴少说还有两个多小时。还是乘这点时间眯上一觉为好。”
“报!”
传令兵这一声大喊,把站在城墙上的顾广五和林定江都吓得打了一个趔趄。
“何事?”
“赵大人通报,已亲率海军第三、第四火枪团由刘家港登船,预计将于明日凌晨三点抵达江阴。”
林定江掰着手指算了好半天,长出了一口气,“呼~~~只要顶过今日,定江便能将明军一网打尽!”
顾广五一拍巴掌,“团座这么想就对了,只需关注眼前这一仗,要相信几位老爷是不会弃我们于不顾的。”
说到底在三年以前,林定江和胞弟林平河不过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家丁头目而已,手下乡勇撑死了也就三百左右,哪怕与来袭的倭人打过几仗,可这也就是派出所级别的战斗。除了这次,唯一的一次大仗还是之前的太仓卫战役,而且指挥官还是刘文昌,所以也难怪林定江有这番心态。
而顾广五与他那四位哥哥当年都是追随张士诚与朱元璋血拼过的,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开解了几句便自顾自回驻地歇息去了,养精蓄锐静候着大战的来临。
这两个小时,对于林定江来说可谓是度秒如年,当初兵不血刃拿下江阴,招降江阴知县汪天诚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林定江早已不复存在了。
林定江站在城楼正中,放下了一直高举着的望远镜,将满是汗水的手心在笔挺的军服上擦了擦,刚想揉一揉鼻梁根部的睛明穴缓解一下双眼的酸胀感,就听见身旁刚从军校毕业分派过来的少尉参谋颤抖的声音。
“团...团座......来...来了,明军来了!”
林定江晃了晃因为两日未睡有点昏沉的脑袋,重新举起了望远镜。
“呼~~~”
真到了这时,林定江的心反而踏实了下来。心说该来的总会来,瞧着呜呜泱泱,军纪散漫,毫无队列可言的明军,倒是更坚定了自己能够守住江阴城的信心。
指挥这支明军的既不是次帅傅友德,当然更不是主帅李文忠,而是与吴良同样级别的大都督府都督佥事武英。
武英身高不到一米六,身材横向发展,矮小敦实,比武大郎也高不到哪儿去。但一脸的刀疤和横丝肉却足以说明其凶狠好斗的性格,治军自由散漫,手下一批跟着他南征北战的老兵油子,一贯奉行打下城来抢银子、抢粮食、抢女人的“三抢政策”。
城楼上的林定江在观察他,而此刻亲率前军抵达江阴的武英,也正手搭凉棚打量着江阴城,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嘿嘿嘿笑出了声。
“嘿嘿嘿,他娘的,老子当是个什么坚城,这特么墙也不高,城也不厚哇,格他老子的!”
“大人说的正是,以大人麾下之骁勇,当能一鼓作气拿下江阴。今日晚间在江阴城内,小的给大人物色两名美貌的女娃子,为大人解乏!”
“哈哈哈!说得好啊!俺们后面的泥腿子跟上莫有啊?”
“回大人,快了。”
武英翻身下马回头瞧了瞧自己的队伍,随即将手中的兵刃往地上一插,兴奋地搓了搓手,“特娘的,不等了,来人,前去叫阵!”
就这么着从哄哄嚷嚷乱成一锅粥一般的明军队伍里,窜出三人,来到江阴城下大声喊话。
“喂,恁哪个是主将,莫当个龟孙,若是个带把儿的就出来说话!”
林定江站在城楼上看着纷乱不堪的明军阵营,又瞧了瞧城楼下三个骑着马前来叫阵的士兵,哭笑不得,心说这哪儿是打仗啊?咱们平时操训之余,出去打猎的阵仗也比此刻对面的明军要规整的多啊!
苦笑了两声刚想搭话,一直在旁斜眼瞧着一切的顾广五已是怒火中烧,直接开口道:
“对面来将乃是武英,当年武英率部进攻无锡,滥杀无辜。团座莫要与那些虾兵蟹将废话,待老哥我出去砍下他们的首级。”
话音刚落,还未等林定江表态,直接三两步跑下城楼,命人打开城门,单人独骑蹿了出去。来到喊话的明军近前,不由分说,抄起手中的指挥刀直接横劈了过去。
“噗!”
就这一刀,令毫无准备的明军士兵血洒当场,咕噜噜噜,一刻浑圆的人头翻滚在地,脖腔之中血雾向空中喷涌,数秒之后便染红了大地,片刻咕咚一声栽于马下一命呜呼。
这一大胆地举动,令双方的主将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定江担心顾广五太过冲动,控制不住冲杀出去,而武英则毫不动怒,反而感叹顾广五之勇猛。
其余两名随同的明军骑兵一瞧情况不妙,拨转马头便往本阵跑去。【穿】
【书】
【吧】
顾广五也不恋战,笑吟吟地翻身下马,将手中长刀刺进滚落在地的明军头颅当空一举,引来城楼之上的守军一片欢呼雀跃,这才不紧不慢的返回城内。
瞧顾广五回来了,林定江连忙上前,“广五老哥,你...”
“团座,方才此子出言不逊,侮辱团座,老兄看不下去,这才一时冲动,团座可莫要怪罪。”
林定江哪里能不知道顾广五这么做的用意,说是为自己出气,实际上是给在场的守军鼓劲,说的再直白一点,是在给自己分忧。
想罢,握住顾广五那双粗糙的大手用力晃了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此刻明军阵中已支起了帅账,武英负手而立,矮小的身型倒也显得高大不少,瞧着大队人马逐渐摆开了阵势,哈哈一笑,随即吩咐道:
“来,吩咐下去,砍一颗脑袋,老子赏银一两,全军出击!”
一声令下,进军的鼓声和号角声从明军阵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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