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夕阳自天边一寸寸向下移动,大片鱼鳞状的火烧云仿佛使西边的半个世界都渡上红色的光。
可夕阳最后燃烧的光芒根本不足以透过窗户照亮房间,黑暗逐渐将房间吞噬。
病房中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仿若与黑暗融为一体,陈慧婷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看眼椅子的方向触电似得收回视线,不断向床头后退。
不过小小的一间病房,仿佛因两个人割裂开,而陈慧婷所在被阳光照亮的范围,随着夕阳落下不断收缩,她不禁发出惊恐的呜咽。
当夕阳完全落入地平线,屋内彻底昏暗下来,顾淮从椅子起身向床缓步走去。
“啊……”陈慧婷轻叫一声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好像以为只要她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发现。
两行滚烫的泪随着她颤抖的睫毛落下,朦胧眼中满是恐惧。
顾淮已经走到床边,听出陈慧婷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陈慧婷的头发。
“妈,我们一起走好吗?”
成年男声与陈慧婷记忆中多年前的少年音相重合。
我们一起走好吗?
一起走好吗?
好吗?
陈慧婷再也忍不住,刺耳的尖叫声掀翻房顶。
“我不要……啊——救命——呜呜……救救我……俊明……儿子……啊——”
当护士听到动静冲进来的时候,陈慧婷已经四肢并用爬到墙角蜷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直至一管镇定剂打入陈慧婷的血管,她才安静下来。
一名护士见顾淮一靠近陈慧婷便开始抽搐,阻拦道:“顾先生,病人需要休息,请您以后再来探视。”
早在护士们进来时便打开灯,冷白的光照在顾淮和陈慧婷两人相似的眉眼上,二人之间不光没有母子间应有的温情,反而更像宿世的仇人。
顾淮凝视陈慧婷片刻,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而陈慧婷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彻底恢复平静。
护士们面面相觑,刚刚阻拦顾淮的护士小声嘀咕:“这个顾先生怎么回事,每次他来病人都会受到刺丨激。”
“闭嘴。”年长的护士低声警告:“别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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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超市门口悬挂着紫色灭蚊灯,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老板一家围坐在收银台吃饭,微胖的老板娘看到顾淮进来热情打招呼。
“小伙子来啦。”
“嗯。”顾淮拎起购物篮往里走,绕了一圈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最终在酒水区停住脚步。
他站定几秒,往购物篮中扔了一提啤酒,又拿了些下酒零食,回到收银台付账。
老板娘连忙站起身扫码,装好袋子后弯腰从下面拿出开封的半箱旺仔牛奶。
“小伙子,还有三个月到期,老价格。”老板娘说着就要往顾淮的袋子里装。
“不要了。”顾淮按住袋子阻止,“以后我都不买了。”
旁边正在吃饭的小孩高兴地抬起头,“妈妈,留给我喝。”
“吃你的饭!”老板娘没好气道,她被自家孩子打岔也不好再劝顾淮,“一共四十五块六。”
顾淮付完帐走出小超市,一只电焦的蚊子尸体冒着青烟徐徐落到他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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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你到哪了?】
“老板忽然让加班,我没法过去了。”
【加什么班?一让你回家就说加班!快点给我过来,都在等你一个人呢。】
“妈,我真去不了,下次吧,呀!我老板给我打电话,先不说了。”
左语挂断电话后迅速拨通顾淮的号码。
再次打过来的左母只得到正在通话的提示,左母又打了几次都这样,只好无奈地转身进入饭店,往正等待的一对母子走去。
天黑后昼夜温差很大,微风带着徐徐凉意通过窗户吹进走廊,吹透了左语单薄衣衫。
左语不禁打了寒颤,她一手拿着手机拨电话,另一只手不停敲响顾淮家的房门。
声控灯亮了暗,暗了亮,除了隐约传出来的电话铃,始终没人开门。
左语轻柔敲痛的手指,没有放弃,改为用掌心拍门,而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下午在电梯中顾淮明明和她说好晚上一起陪她去见左母,上车后却又说想起有事,不能陪她了。
虽然顾淮的态度很正常,但她总觉得有些担心。
这种担心当发现打不通顾淮电话时达到顶峰。
左语看向紧闭的房门,既然听到屋里传出铃声,那么顾淮一定在家里。
她后退几步,豁出去地用力向门踹去。
砰——
砰——
就在左语还要再踹的时候,房门终于从内缓缓推开一个缝。
“你怎么才开门?”左语松了口气,伸手去拉门。
屋内漆黑一片,她还未看清顾淮的表情,先闻到溢出来的淡淡酒气。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左语心中怒火上涌,她担心得不行,这人居然躲在家里喝酒。
气怒之下猛地用力将门拉到最大,瞬间将站在门后的顾淮暴露在走廊的灯光下。
“啊!你怎么不穿上衣?”
左语这才看清顾淮的模样,只见他头发又脏又乱,撕开的T恤挂在腰间,上身近乎赤丨裸,裤子倒是还在,不过小腿那里也被他撕坏了,脚上更是连鞋都没有,袜子只穿了一只,就这样站在地上。
“热。”顾淮声音嘶哑,被晃得挡住眼睛向后退了两步。
他经过左语的提醒,垂头去扯腰间的T恤想要重新穿上。
可T恤被他撕得太碎,勉强挂到肩膀上和没穿一样。
左语看清他后就有些不好意思,此时见他努力穿衣服的模样不禁被逗笑,气彻底散了。
“热就别穿了,我以为你出事才来找你,既然没事就快点回去睡觉,等明天我再和你算账。”
顾淮穿衣服的动作停住,看向左语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理解左语的话。
“好,明天算账。”
他转身摇摇晃晃地往里走,没走几步传来砰地一声。
左语正要关门,听到动静连忙进去打开灯,看见顾淮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顾淮面前。
“我还是送你去床上躺好再离开吧,等你自己走过去恐怕天都亮了。”
左语伸出手要去扶顾淮,忍不住先往他的胸口摸了一下。
哇!手感这么好。
不老实的手又向下滑到腹肌。
嘶!这也挺不错。
左语好奇地揉揉捏捏,回过神发现顾淮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咳咳,我扶你起来。”左语板起脸,目不斜视搀扶顾淮。
顾淮虽然配合地起身,但他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左语身上。【穿】
【书】
【吧】
左语累得呼吸急促,艰难将顾淮扶进卧室。
就在左语要把他扶到床上的时候,他直接躺到床边的地上。
“诶?别躺下啊,还没到呢。”左语说着费力拽他的胳膊。
这回顾淮却没动。
“到了。”他固执道,侧身枕着胳膊就要睡觉。
“不能睡,这不是床。”左语指床的方向,“那才是床,马上就到了,你快起来。”
顾淮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肯定地说:“那是地,这才是床。”
左语无可奈何地看着顾淮闭上眼睛,怎么叫也不起来。
她灵机一动,用力推顾淮。
“这是床,可我想睡在这里,你睡在地上好不好。”
顾淮终于有了反应,睁开眼睛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左语哄道。
顾淮抿直唇角,脸颊的软肉轻微鼓起,露出一个很不明显的笑。
他爬到床上躺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左语。
左语本以为完事了,顾淮的目光使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怎么不睡?”
顾淮侧躺在床上,膝盖微曲,好似有些难为情的蜷缩脚趾,用很低的声音回答:“你还没睡。”
“我……我睡不着。”左语干巴巴地说。
“没事,我等你。”顾淮移动到床边,离左语更近些。
左语看了看满是尘土的地面,忍不住扶额。
她不需要顾淮等啊。
僵持片刻,在顾淮期待的目光下,左语咬牙躺到地上。
“对了,还没关灯。”
关灯后左语在漆黑中再次躺好,心中默默数数。
数到一千时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悄声往外走。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走到卧室门口的左语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打开灯,果然看到顾淮躺回地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走了。”顾淮好似特别委屈,躺在地上的他背对左语蜷缩身体。
左语倚着门框,生无可恋地重重叹口气。
“谁说我要走了,只是我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
“哦。”顾淮仍背对左语,明显还在委屈。
左语特想穿越回几分钟前告诉自己,不要这么着急离开。
现在倒好,不光没让顾淮在床上睡着,还把他惹不高兴了。
“那我不出去了。”左语只能回到顾淮身边戳了戳他,“你快回到地上,把床让给我。”
顾淮弓着身子缩得更紧,“不让,你很快就会走。”
左语耐着性子说:“我不走,只是我睡不着,太无聊了。”
“无聊……”顾淮喃喃道,突然爬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一个玻璃罐递给左语,“给你玩。”
床头柜的门半开着,露出里面放着的好几个玻璃罐,左语认出那都是她送的糖。
左语剥开一颗糖吃掉,甜甜的味道舒缓她的心情。
“这不是我送你的糖吗?你怎么不吃?”
她把玻璃罐递回顾淮手上。
顾淮学她的样子剥开一颗糖,放入口中后甜得皱起脸。
左语反应过来,“难道你不喜欢吃糖?”
顾淮没有回答,鼓起脸噗得把糖往左语身上吐。
化掉的糖立刻粘到左语身上,左语嫌弃地蹙眉,顾淮却像发现了好玩的事。
“噗——”Μ.chuanyue1.℃ōM
“顾淮!”
“噗——”
“不许吐!”
“噗——”
“有完没完了?”
左语伸手去抢,可顾淮站起来高举糖罐,她根本够不着。
“噗——”
这颗糖直接粘到了左语的头发上。
左语调整呼吸,告诉自己不气,别和醉鬼一般见识。
不行,还是好气。
“顾淮!不用等明天,现在我就要和你算账!”
左语张牙舞爪地跳到顾淮身上,用力摇晃他的胳膊。
糖罐从顾淮手上脱落,掉到地上砰地碎开,包裹着漂亮糖纸的糖块散落在地。
“啊——”
与此同时顾淮没站稳,连同尖叫的左语一同向床上栽倒。
左语惊恐间下意识抓住顾淮的头发,摔到床上时她的鼻梁磕到顾淮胸口,痛得她眼泪瞬间冒出来。
等她捂着鼻子眼泪汪汪地坐起身,才看到顾淮的头顶被她薅得秃了一块。
顾淮喝醉了也知道疼,不过没那么敏感,只是抬起一只手摸头顶,似在疑惑为什么会疼。
左语吓得愣住,好好的人怎么说秃就秃了。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真在指尖看到一缕发丝。
顾淮注意到她的动作,看向这缕发丝时目光变得幽怨。
“哈、哈、这是正常脱发。”左语心虚地把头发按回顾淮的头顶。
可她的手刚离开,一指长的黑发便飘下来,落到两人之间的床单上。
而顾淮头顶的那块秃,又顽强的露了出来。
左语欲哭无泪,“我没用力啊……顶多也就用了一点力,但不可能薅掉这么多。”
解释时左语凑过去整理顾淮的头发,想要把那块秃的地方掩盖住。
然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咦,真不是我啊。”左语如释重负。
原来她薅的头发刚好在顾淮头顶那块疤的旁边,才显着秃得那么多。
不过细看才发现,这道疤痕好长。
“怎么伤得?”左语心疼地问。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这道疤痕,但这次看和上次看的心情完全不同。
左语勉强将疤痕和秃的地方用两边头发盖好,才等到顾淮的回答。
“秘密。”
左语向后退,确认顾淮头顶看不出来秃的痕迹。
期间顾淮的眼神一直锁定在她的身上。
“还秘密,不想说算了。”她有些疲惫地靠到床头,视线扫过地上散落的糖块和玻璃渣子,忍不住头痛。
“为了来找你,我和我妈约好的见面都没去,她指不定要怎么收拾我呢,全都怪你,哼,现在开始算账吧,你为什么把自己喝的醉成这样,连电话都不接。”
顾淮眼神闪了闪,沉默几秒。
“秘密,不能说。”
左语气得掐着腰坐直。
“你什么态度?
我来敲半个小时门,哄你这么久,就为了听你左一个秘密,右一个秘密?
那你有什么秘密是能告诉我的?”
顾淮原本坐在床边,胳膊撑在身后侧头望着左语。
待左语话音落下,他眼神中好像有什么变了,陡然屈膝上丨床过去,抬手按到左语肩膀上的墙壁,将她困住。
转瞬间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左语身上,她背靠床头退无可退,鼻息间满是顾淮身上的酒气。
此时左语才有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紧张,想要抬手去推顾淮,却又提不起力气。
她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顾淮俯身越靠越近,直至彼此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隐约听到顾淮开口传来的低沉嗓音。
“言言,我爱你。”
“怎么办……我真的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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